第四章
直到夜色深沉,我仍在燈下執(zhí)筆。右手食指指甲斷裂處滲著血,每寫一筆都鉆心地疼,滲出的血跡染紅了宣紙的一角。
芳草在一旁哭紅了眼:“主子,讓奴婢替您抄吧?!?/p>
我搖搖頭:“她想折磨的是我,你若代筆,只會連累你一起受罰?!?/p>
正當(dāng)此時(shí),殿外突然傳來太監(jiān)的唱報(bào)聲:“皇上駕到——”
蕭長陵一襲玄色龍袍踏入殿內(nèi),周身裹挾著夜露的寒氣。
我慌忙跪伏行禮,卻因久跪雙腿發(fā)麻,踉蹌著摔在他腳下。
素白的裙擺沾滿墨跡,狼狽不堪。
他冷冷俯視著我:“淑妃說,你今日沖撞了她?”
我仰起臉,讓他看清我紅腫未消的右頰和被淑妃扯得凌亂的發(fā)髻:“嬪妾不敢。”
“臣妾、臣妾只是手抖......”
蕭長陵的目光落在我縮在袖中的手上。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扯到燈下。
那血肉模糊的指尖頓時(shí)無所遁形。
“這是怎么回事?”他眉頭微蹙。
我抬起頭看著他,淚水滑過腮邊:“是臣妾笨拙,抄經(jīng)時(shí)不小心......”
蕭長陵松開我的手,隨意打斷。
“淑妃罰你自有她的道理。”
他聽出來了我的言外之意。
“朕留你在宮里,是讓你安分守己,不是讓你惹是生非?!?/p>
他指節(jié)扼住我的喉嚨,力道不重,卻足以讓我呼吸微窒:“她性子是烈了些,但你既位分低微,就該謹(jǐn)守本分?!?/p>
我眼眶通紅,淚水滾落,卻不敢掙扎。
染著血的指尖輕輕覆上他的手腕,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著。
“皇上息怒,嬪妾知錯(cuò)了......”
他的手指還掐著我的喉嚨,卻微微松了力道。
我趁機(jī)緩了口氣,忍著喉嚨的灼痛,輕聲道:“小廚房里還溫著蓮子粥,陛下消消氣,嘗一口吧?!?/p>
蕭長陵的手顫抖了一下。
這是裴浣之才會說的話。
從前他奪嫡艱難,每每在朝堂上被其他皇子壓制,回府時(shí)總是陰郁至極。
裴浣之總會等在書房,捧著一碗溫?zé)岬纳徸又?,輕聲細(xì)語地哄他:“殿下消消氣,先喝口粥?!?/p>
他的手指徹底松開,眼神卻更加陰鷙:“你調(diào)查她?”
我搖頭,眼角的淚痣在燭光下格外明顯:“嬪妾只是猜皇上會喜歡?!?/p>
蕭長陵盯著我,忽然冷笑一聲:“你以為這樣就能討好朕?”
我垂眸俯身行禮,露出纖細(xì)脆弱的脖頸,上面還殘留著他掐出的紅痕:“臣妾不敢,只是心疼皇上?!?/p>
“心疼?”他像是聽到了什么可笑的話,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將我拽到身前,“你算什么東西,也配心疼朕?”
我微微仰頭:“臣妾只是見不得皇上皺眉?!?/p>
蕭長陵沉默了很久。
夜風(fēng)卷著殘葉拍打窗欞,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把我整個(gè)籠罩。
“去端來?!彼K于開口,聲音里的寒意褪去三分。
“是?!蔽胰崧晳?yīng)著,起身時(shí)晃了晃,方才的窒息感讓我的視線還有些模糊。
一雙手扶住我的肩膀。
等我站穩(wěn),蕭長陵已迅速收回手,轉(zhuǎn)身走向案幾:“快點(diǎn)?!?/p>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
那碗粥,我熬了整整四個(gè)時(shí)辰,蓮子顆顆去芯,連甜度都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