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上次中秋宮宴后,一連幾天我都沒見到蕭長陵的面。
芳草成天在我面前長嘆:“主子,您怎么一點兒也不著急?這都入宮七天了,皇上一次都沒召見過您,連淑妃宮里的小太監(jiān)都敢對您甩臉子?!?/p>
我對著銅鏡細(xì)細(xì)描眉,指尖點過眼尾那顆淚痣,輕聲道:“寵愛才是最不要緊的事情?!?/p>
芳草急得直跺腳:“可您都被打發(fā)到清秋閣來了!這屋子陰冷潮濕,連炭火都是發(fā)霉的陳炭,再這樣下去......”
我指間一頓,抬眼從鏡子中凝視她那張稚嫩的臉,輕聲問:“芳草,你可知道世間最鋒利的東西是什么?”
她似乎沒想到我的話題轉(zhuǎn)變得那么快,小丫頭茫然搖搖頭。
“是時間,時間是最好的推手。”
芳草不解:“可在這深宮里,沒有圣寵是活不下去的?!?/p>
“你以為有圣寵就能活下去嗎?”我笑著反問她,她張了張嘴,不知道怎么反駁我。
“沒有圣寵,才能看清人心。你且等著看,不出三日......”
話未說完,殿外傳來太監(jiān)尖利的通傳聲:“淑妃娘娘到——”
淑妃著一襲華麗緋紅宮裝踏入殿內(nèi),鬢邊金鳳步搖隨著她的步伐叮當(dāng)作響。
聽聞沈答應(yīng)近日抄經(jīng)很是勤勉,本宮特來探望?!?/p>
淑妃扶著宮女的手悠悠踏入內(nèi)殿,染著蔻丹的指尖輕輕掀開我案前的經(jīng)卷。
“嘖,這字,”她故作驚訝地挑眉,“怎么比狗爬的還難看?先皇后當(dāng)年一筆飛白體可是名動京城的,沈答應(yīng)這東施效顰的模樣真是可憐?!?/p>
我垂首不語,手指在袖中微微攥緊。
淑妃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尖利的護(hù)甲刮過眼下淚痣:“聽說皇上夸你這顆痣生得好?”
她湊近我耳邊,聲音甜膩如毒:“本宮若是用金簪把它剜下來,你說,他還會多看你一眼么?”
芳草撲通跪下:“娘娘恕罪!我們主子日日寅時采露水,手腕凍得發(fā)抖才會犯下這等過錯?!?/p>
“掌嘴?!笔珏鷳袘写驍?。
她身邊的老嬤嬤立刻上前,巴掌狠狠甩在芳草臉上。我猛地站起來,卻被兩個宮女死死按住肩膀。
“怎么?一個下賤婢女也值得你心疼?”淑妃拽住我頭發(fā)逼我仰頭,“裝什么菩薩心腸?你穿這身白衣不就是為了模仿裴浣之?”
我平靜地跪伏行禮,抬起淚光盈盈的眼:“娘娘明鑒,嬪妾只是......”
“啪!”
一記耳光狠狠甩在我臉上。
火辣辣的疼痛中,我聽見她壓低的聲音:“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上一個敢模仿裴浣之的人,現(xiàn)在墳頭草都三尺高了?!?/p>
她的鞋尖碾過我的手指,刺骨的疼痛順著指尖傳來,我死死咬住唇。
“既然沈答應(yīng)這么喜歡抄經(jīng)文,那就好好抄,明日我要看見完整的三冊。”她又用力碾了碾,十指連心,指甲繃斷,滲出細(xì)密的血絲和粉嫩的甲床,我低聲應(yīng)了是。
她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耀武揚威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