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個港城人來咱縣里了,說是要投資什么東西,反正我也沒記住,縣里邊兒說是給他們準(zhǔn)備點兒好飯?!笨h國營飯店的主任老張道。
“哦?咱們清安縣有啥值得投資的?”
“似乎是木材,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崩蠌埑膺吅傲艘痪?“小艷,拿稱來。”
“好的主任?!?/p>
很快一個女人拿著秤進(jìn)來了,正是之前那個服務(wù)員。
她好奇的看了許文海一眼,暗自慶幸之前沒有為難他,沒成想這個小年輕真的是主任的朋友。
其實許文海和張主任并沒有太深的交情。
只是張主任也喜歡玩兩把,見的面兒多了一來二去的也就認(rèn)識了。
有一回老張和別人吵起來了,吵架很快升級為打架。
對方有四五個人老張根本打不過對方,是許文海從背后干倒了對方領(lǐng)頭的,才救了老張。
老張之前也說過,讓許文海整一些農(nóng)村有的鴨子,雞,兔子,雞蛋等等來賣給國營飯店。
老張是個人精,他早就看出許文海的經(jīng)濟(jì)條件不咋好了,幫一幫也就是捎把手的事兒。
可是前身許文海呢?
極度敏感自卑,對外人和善對自己人兇狠,又好面子,怕別人看不起他,他自己又看不起一些小生意,機(jī)會就這么白白錯過了。
可惜~
著實可惜。
“嘶呼~”
劃了一根火柴,點上一支煙,老張邊稱老鱉邊和許文海搭話。
“之前你說一只鱉賣了10塊錢?那只鱉多重?”
“4斤??!”
“你小子還和我打馬虎眼,4斤的鱉頂多賣8塊錢!”
“哈哈哈,還是老張你聰明啊,確實是賣了八塊錢?!痹S文海順坡下驢,其實心里已經(jīng)狂喜了。
4斤賣8塊錢,那相當(dāng)于2塊錢/斤了?
這可比之前1.5一斤的價格貴了三分之一!相當(dāng)高了!
“刨去繩子的重量,小的這只6斤2兩,大的這只8斤5兩,一斤按2塊錢算,怎么樣?”
“可以啊,就按老張你說的辦?!?/p>
叫來會計,噼里啪啦扒拉一頓算盤子,總價29.4塊錢!
抵得上鄉(xiāng)里一些人一個月的工錢!
開收據(jù),給錢。
最后其他人散去了,許文海借機(jī)把5塊錢遞給老張。
“快算了吧,你要是真的感激我啊,就多抓點老鱉過來?!?/p>
老張又點了一根煙,悠哉悠哉的吸著,他能感覺到許文海對他的感激,這讓他非常受用。
每個人的追求不同。
有的人喜歡錢,有的人喜歡美女,還有的人喜歡吃吃喝喝,而老張就喜歡看到別人感激自己,這讓他覺的非常爽。
“老鱉可是主菜,硬菜,有了主菜再隨便整點其他肉菜素菜,這就是一桌好飯!”
“要是沒有主菜,其他菜的量再大也撐不起排面兒來,現(xiàn)在啊,豬肉,雞,魚之類的都吃膩了,老鱉就挺合適的。”
許文海點點頭。
不過他明白,“都吃膩了”的“都”,肯定是不包括普通大眾的。
1978年改革開放,如今已經(jīng)1986年夏天了。
8年時間一晃而過,其實已經(jīng)有一部分人富裕起來了,對于他們來講,豬肉,雞,魚之類的確實吃膩了。
“那行,回去我就繼續(xù)逮老鱉,明白就給你送來?!?/p>
“沒問題,這天好像是要下雨,我就不留你了?!?/p>
天空陰沉沉的,冷風(fēng)吹拂著。
蜻蜓在低空飛舞著,確實是要下雨了。
許文海騎著自行車趕緊去了肉鋪。
肉鋪也是國營的,沒什么客人。
根據(jù)國家部署,在1984年廣省那邊兒就取消肉票了,而清安縣是在今年年初取消肉票的。
“肉怎么賣?”
“肥的1.7塊錢一斤,瘦的1.5塊錢一斤,要哪種?”
“肥的瘦的都來兩斤!”
“喲~你要四斤??”賣肉的人笑了起來,不過也沒說什么麻利的切肉。
“還有排骨不?”
“啊,你來的太晚了,排骨都送完了?!?/p>
這個年代的清安縣,不僅肥肉比瘦肉貴,而且排骨是不要錢的!賣肉時作為添頭免費贈送給其他人了。
許文海記得后世,排骨可是比豬肉還要貴的多的,簡直離譜。
買完了肉之后,他騎著大鐵驢趕緊往下一個地方蹬,陸陸續(xù)續(xù)的買了幾十斤大米,一瓶香油,一包紅糖,兩瓶罐頭。
最后他走進(jìn)商店,看著堆成小山般的圓形糖果道:“這種糖是怎么賣的?”
與后世包裝精致華麗的糖果不同。
這個年代的糖別說包裝盒了,大多數(shù)連包裝紙都沒有,散糖,就那么赤裸裸的躺在里面。
許文海記的一直到零幾年的時候,在農(nóng)村大集上還可以見到這種散糖呢,再往后他就不趕集了。
“是小賣部還是自己吃?”
“自己吃?!?/p>
“那不用要太多,一顆一分錢,要多少?”
商店里很是忙碌,來來往往的聲音嘈雜,原來下面村子里的小賣部很多都來這里進(jìn)貨。
“要8顆吧。”
“行,一共8分錢。”店員麻利的用油紙把糖包起來,許文海交錢走人,心中想道:
“小福子看到糖,肯定很開心,哈哈~”
出了門,一眼就看到街道對面的酥餅店。
“老婆喜歡吃酥餅的啊,不過家里窮,前身又不是個東西,有一點點錢不是去賭了就是買酒灌進(jìn)肚子里,老婆已經(jīng)好幾年沒吃過酥餅了吧?!?/p>
許文海想到老婆王秀秀路過酥餅店時駐足良久,眼睛中的希望一點點的消失掉,最后默默離開的畫面,便不由的心中一疼。
其實王秀秀的家庭條件是比較好的。
當(dāng)初她不顧父母的反對嫁給了許文海,幾乎和父母決裂了,結(jié)果生活狠狠地給了她一錘,差點砸扁她。
日子雖然極度艱難。
但她也沒有臉面再回父母家了,她了解她爸的性格,如果對方知道她過的這么慘,恐怕會冷嘲熱諷,各種挖苦,極度的貶損她吧?直到把她貶的一文不值。
所以面對外人時,她一直都戴著“面具”,裝出自己很好,過的很幸福的假象。
內(nèi)里的傷心,痛苦,絕望,只有她自己一個人默默忍受了。
“買!必須買!不就是幾個酥餅嘛,日子會慢慢變的越來越好的?!?/p>
許文海穿過街道,問道:“酥餅怎么賣?”
“2毛錢一個,1塊錢六個,2塊錢十三個?!?/p>
買的越多越便宜,許文海直接道:“來兩塊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