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外——
夜衡被吳鵬一路拽到走廊拐角,才甩開那只鉗子似的大手。
“你他媽發(fā)什么瘋?”夜衡揉著被勒紅的胳膊,琥珀色的眼睛里冒著火,“老子今天非給那小白臉點顏色看看!”
吳鵬嘆了口氣,像看自家不省心的哈士奇一樣看著夜衡:“衡哥,人家剛來第二天,你至于嗎?”
“他占我座位!”夜衡梗著脖子,活像個被搶了玩具的三歲小孩。
“就為這事兒?”吳鵬翻了個白眼,“你要真看不慣他,我去跟輔導(dǎo)員說,讓穆晗換到前排去。反正他個子不高,坐前面也合適。”
夜衡突然不說話了,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他想起早上看到穆晗抱著新校服的樣子——那家伙明明瘦得跟竹竿似的,偏偏腰板挺得筆直,活像棵風(fēng)雪里的小白楊。
“衡哥?”吳鵬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啥呢?”
“誰要給他換座位了?”夜衡突然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老子就愛看他坐我旁邊吃癟的樣子!”
吳鵬嘴角抽了抽:“你該不會是……”
“是個屁!”夜衡一腳踹在墻上,發(fā)出“咚”的一聲巨響,“上課去了!”
他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往回走,心里卻亂得像被貓抓過的毛線團。
明明昨天還恨不得把那個粉色眼睛的轉(zhuǎn)學(xué)生扔出窗外,怎么今天聽到要給他換座位,胸口就跟堵了塊石頭似的?
教室里,穆晗正埋頭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他左手按著物理競賽的參考資料,右手執(zhí)筆如飛,草稿紙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像是有生命般自動排列組合。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發(fā)梢上,給那張專注的側(cè)臉鍍了層金邊。
夜衡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他腳步一頓,莫名覺得喉嚨發(fā)緊。
為了掩飾這種奇怪的感覺,他故意把椅子拖出刺耳的聲響,然后重重地把自己摔進座位。
穆晗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筆尖在紙上劃出最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輕輕點了點,像是給某個重要結(jié)論畫上句號。
“裝模作樣。”夜衡小聲嘀咕,卻忍不住偷瞄那本筆記。
清秀工整的字跡排列得像印刷品,復(fù)雜的公式旁邊還標注著簡潔的推導(dǎo)思路。他看不懂那些鬼畫符,但不得不承認,這小白臉寫字還挺好看。
周教授夾著教案走進教室,咳嗽兩聲示意上課。
夜衡百無聊賴地轉(zhuǎn)著筆,高等數(shù)學(xué)對他來說就像天書,聽不聽課都一樣。
他瞥了眼身旁的穆晗——小白臉居然還在寫物理題,完全沒把教授放在眼里。
“牛逼?!币购庠谛睦锎盗寺暱谏?,突然有點佩服這小白臉的膽量。
周教授開始講解多元函數(shù)微分法,聲音像催眠曲一樣平穩(wěn)單調(diào)。
夜衡的眼皮越來越重,最后干脆往桌上一趴,把臉埋進臂彎里。朦朧中,他聽到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節(jié)奏快得像在趕命。
“這小白臉手速挺快啊,不知道單身多少年……”這是夜衡墜入夢鄉(xiāng)前的最后一個念頭。
不知睡了多久,夜衡突然感覺周圍安靜得詭異。
他迷迷糊糊地抬頭,發(fā)現(xiàn)全班同學(xué)都扭著脖子看向自己這邊,周教授就站在穆晗身旁,臉色陰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夜衡這才反應(yīng)過來,條件反射般“蹭”地坐直身子,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穆晗正沉浸在解題的思緒里,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手一抖,鋼筆在紙上劃出長長一道墨痕。
他緩緩抬頭,粉色眼睛里燃起兩簇冰冷的火焰。
“你……”穆晗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鋼筆。
下一秒,全班同學(xué)見證了建校以來最魔幻的一幕……那個永遠面無表情的轉(zhuǎn)學(xué)生,居然一腳踹翻了校霸的椅子!
“咣當(dāng)!”
夜衡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條長腿滑稽地翹在半空,臉上還掛著沒睡醒的茫然。
他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抬頭看向罪魁禍首,表情從震驚逐漸過渡到難以置信,最后定格在一種奇妙的委屈上。
“你踢我?”夜衡的聲音里帶著剛睡醒的沙啞,聽起來居然有幾分可憐。
穆晗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他剛才完全是條件反射,現(xiàn)在冷靜下來,后背已經(jīng)沁出一層薄汗。
倒不是怕夜衡報復(fù),也不是打不過,而是擔(dān)心要賠醫(yī)藥費——雖然那一腳他根本沒用力。
周教授站在一旁,嘴巴張了又合,顯然被這突發(fā)狀況整不會了。
他本來是想批評兩個不聽課的學(xué)生,畢竟一個在睡覺,一個在唰唰寫著什么,完全沒聽課,他也沒想到事情發(fā)展得如此戲劇化。
“咳……那個……”周教授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穆晗同學(xué),你剛才在寫什么?”
穆晗這才注意到教授就站在自己身邊,心里暗叫不好。他默默把物理參考資料往課本底下塞了塞:“抱歉,教授。我……”
“拿出來我看看?!敝芙淌谕屏送蒲坨R。
全班屏息凝神,等著看轉(zhuǎn)學(xué)生挨批的好戲。穆晗抿了抿嘴唇,慢慢抽出那本已經(jīng)被他寫滿批注的參考資料。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周教授翻了幾頁后,眼睛越瞪越大:“這是……下周省物理競賽的題?”
穆晗點點頭:“我下周要代表學(xué)校參賽,所以在做準備?!?/p>
“這些推導(dǎo)過程……”周教授指著紙上密密麻麻的公式,“都是你剛才寫的?”
“嗯?!蹦玛陷p聲應(yīng)道,“有些思路還不完善,我還在調(diào)整?!?/p>
周教授的表情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他扶了扶眼鏡,又仔細看了幾頁,突然拍了拍穆晗的肩膀:“很好,繼續(xù)。有什么問題隨時來辦公室找我,這個我也懂的?!?/p>
說完,他居然就這么走回講臺,繼續(xù)講課去了!
全班同學(xué)的下巴集體掉在了地上。這什么情況?轉(zhuǎn)學(xué)生上課寫別的科目作業(yè)不但沒挨批,還得到了教授鼓勵?
更魔幻的是,夜衡居然自己爬起來把椅子擺好,一聲不吭地重新趴回桌上,活像只被主人兇了的大狗。
吳鵬在后排使勁掐自己大腿,生怕笑出聲。他捅了捅侯沉郁的胳膊,壓低聲音道:“看見沒?衡哥那表情,跟被拋棄的小媳婦似的!”
侯沉郁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出智慧的光芒:“根據(jù)我的觀察,夜衡對穆晗的態(tài)度很特殊。通常有人敢這么對他,早就進醫(yī)院了?!?/p>
“你說衡哥該不會……”吳鵬擠眉弄眼。
“不可能!”侯沉郁斬釘截鐵,“他只是……呃……有可能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兩人同時看向前排——夜衡正偷偷用余光瞄著穆晗的側(cè)臉,被抓包后立刻假裝看窗外,耳根卻可疑地紅了。
穆晗完全沒注意到這些暗流涌動。他正全神貫注地完善剛才被中斷的思路,粉色眼睛緊盯著紙面,時不時咬一下下唇。
那道被鋼筆劃花的公式像根刺一樣扎在他心里,他本來就有強迫癥,此時就感覺滿心都是煩躁。
夜衡趴在桌上裝睡,實際上心跳快得像剛跑完一千米。
他悄悄抬眼,從這個角度能看到穆晗纖長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尖。
這小白臉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隱約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此刻他正微微蹙眉,全神貫注的樣子莫名讓人移不開眼。
“靠,老子是不是睡懵了……”夜衡把臉更深地埋進臂彎,感覺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
下課鈴響起,夜衡幾乎是彈起來的,椅子再次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抓過書包就要往外沖,卻被吳鵬一把攔住。
“衡哥,你臉怎么這么紅?發(fā)燒了?“吳鵬故意大聲問道,引來周圍一片竊笑。
夜衡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滾!老子好得很!”
他甩開吳鵬的手,想離開這教室,卻在經(jīng)過穆晗身邊時微不可察地放慢了腳步。他眼里的小白臉正在收拾書本,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夜衡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無名火,伸手在穆晗桌上重重拍了一掌:“喂!”
穆晗抬頭,粉色眼睛里寫滿了“又怎么了”的不耐煩。
“你……”夜衡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本來想警告穆晗別再惹他,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物理很好?”
穆晗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這個開場白:“還行。”
“馬上籃球校季賽了,等你參加完比賽,”夜衡硬邦邦地說,“來看?!?/p>
這不是邀請,更像是命令。說完他就轉(zhuǎn)身走了,背影僵硬得像塊木板。
穆晗望著夜衡同手同腳離開的背影,腦子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吳鵬湊過來,一臉八卦:“他剛才是不是在約你?”
“不是。”穆晗斬釘截鐵地否認,把最后一本書塞進書包,“他只是在找茬?!?/p>
“不不不,”吳鵬神秘兮兮地搖頭,“衡哥約人的方式就這樣,之前校花想約他看電影,然后他把人家堵女生廁所,讓人家別遲到,結(jié)果那個女的被嚇到,以后都不敢約他了?!?/p>
穆晗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他有???”
“病得不輕。”侯沉郁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推了推眼鏡,“但你是第一個讓他發(fā)病的。”
穆晗決定不再糾結(jié)這個詭異的話題。他拎起書包準備離開,卻發(fā)現(xiàn)桌上多了張皺巴巴的紙條。展開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
【踢人很爽?小白臉你等著!】
字跡力透紙背,仿佛能看出寫字的人咬牙切齒的樣子。
穆晗把紙條折好放進口袋,突然覺得那個暴躁校霸也沒那么討厭了。
至少,比清城那些表面彬彬有禮,背地里捅刀子的“優(yōu)等生”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