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家就只有一盞油燈，還是放在他老子娘屋里頭的，兩位老人年紀大了，夜里起夜或者有個啥事，不能沒有燈，而其余人屋里則都是沒有的。
黑暗里，陳氏也嘆了口氣：“前兩日，你就該讓老大他們去大灣里割些茅草回來，把這屋頂給補上。非要拖著，等床被泡了才好?！?/p>
“我這不是想著，長松能給咱把這屋頂給修了嘛！”
老劉頭摸了一把臉，撇撇嘴說道。
大約六七天前的一個下午，隔壁二房的大孫子，才四歲的鐵蛋，在院子里玩踢石子。
一個“不小心”，那石子飛的高了些。就把他們的屋頂給砸破了個窟窿。
當時他爹長松也過來賠了不是，只是，絲毫沒有提起要給他們修屋頂的事。
“你怕不是晚上吃多了，撐壞了腦子。也不想想，就憑二房一家的行事做派，咋可能給你修？”
“咋不能，這屋頂可是他兒子給砸破的。就該是他給咱修！”
聽了老妻的話，老劉頭一個激動，翻身就坐了起來爭辯道。
“那你就找上門去，讓你侄兒來給你修吧！”
陳氏毫不客氣的又懟了回去。
這下老劉頭啞了，因為找上門去，是不可能的。
他作為一個長輩，而且還是爺爺輩的。
總不能真的去和一個侄孫斤斤計較，非要他們賠償吧。
所以，這個坑，他也只能認了。
第二天天亮后，見外面雨停了。
老劉頭也不去喊幾個兒子，自己脫了鞋襪，踩著一地的泥濘就往大灣里去了。
等到了吃早飯的時候，他才扛著一捆茅草回到了家。
把手上的東西往大兒子手里一丟。
老劉頭又對著二兒子吩咐：“快去打盆水來給我洗洗腳，沒看見老子這一腳的泥嗎？真是啥都指望不上你們，就這一捆草，還要我親自去割回來！”
劉長壽正拿著碗，樂滋滋的準備盛飯呢。
誰曾想，中途卻被他老爹抓了壯丁，不由得咽咽口水，暗自嘀咕：“我前天就說和老三一起去割些茅草回來，您偏說不急，這會子倒是急上了？”
“你嘀嘀咕咕的在那說些啥？讓你打盆水來，怎么這樣的磨嘰？”
老劉頭見他站在那兒磨磨蹭蹭的，半天都沒有動靜，不由得又來了氣。
真是的，這些兒子們，就沒一個能讓他看順眼的。
吃了飯，他又吩咐兒媳們燒水把茅草給燙一遍，然后放在院子里晾曬。
“爹，這頂上也就換兩三塊瓦就成，鋪上茅草也不是事。回頭到冬天還得要換，不然要是下雪了，這點子茅草根本不經雪壓啊?！?/p>
老三劉長安看著那捆茅草，猶豫著說。
“廢話！老子能不知道這草不禁壓？可咱們家里現在沒錢你不曉得嗎？”
老劉頭氣的唾沫橫飛的輸出著。
要不是為了給這三個死小子娶媳婦，他的積蓄會一下子都花沒了。
以至于，連老妻的一副安神補氣藥都吃不起嗎？
劉長安縮了縮脖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他成了親，就覺得他爹的脾氣越發(fā)的不好了有沒有。
教訓完了兒子們，老劉頭又轉過頭去找兒媳。
“老二家的，把你幺妹喂勤些。要是奶水不夠，就把四毛的奶給斷嘍。他都六個多月了，又跟你一樣，生的壯實，不必要吃那么多！平時再給喂些湯水就成?！?/p>
此刻在二嫂懷里躺著的劉寧，明顯感受到了抱著她的人身子微微一僵。
緊接著，就聽胡氏低低的應了一聲：“知道了爹?！?/p>
她不由得在心里佩服起這個老爹來，話說，老爹您說話這么得罪人，就不怕我二嫂挾私報復，不給您閨女吃飽嗎？
老劉家的屋頂在第二天的上午終于修補好了。
雖然只能暫時用上幾個月，可也比直接讓雨水灌進來要強。
修好了屋頂，老劉頭又帶著幾個兒子到大灣里捕起了魚。
前天的一場雨下的雖然不大，可淅淅瀝瀝的下了大半夜，也積蓄有不少的量。
等地上沒那么泥濘了，村子里，閑著沒事的男人們都往大灣里趕去。
大家都想看看能不能趁此機會，抓兩條大些的魚，也好到縣城里給賣了。
要是能得個十幾二十文錢，買些鹽吃也是好的。
老劉家四個兄弟，包括小一輩的大毛，都跟著老劉頭一起去了。
到晚上天色都有些暗了，幾人才回來。
走在最前頭的大毛興奮的一蹦一跳的。
嘴里頭還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
馬氏正在院子里，拿著笊籬收著晾曬在院中的茭白干。
見到兒子這副高興的模樣，忍不住笑著問：“咋這么高興？今天逮著魚了嗎？”
“逮著了！爹和二叔一人抓了兩條大的，三叔也抓了一條。我和四叔沒抓到大的，不過卻撈了不少小魚！”
他嘰嘰喳喳的把四兄弟和自己的功勞都細數了一遍，可卻一句都沒提到自家阿爺。
這讓走在他身后的劉家四兄弟都有些想笑，卻又死死憋著，不敢笑出聲來。
剛出發(fā)時，老爹還義正言辭的給他們講了半天魚要怎么抓。
“這大的呢，要用叉子。瞄準后，把這叉子扔過去。多試幾下，肯定能叉著的！小的就用笊籬撈。大毛，你人小，沒力氣。就用這小筐子在河溝邊上，看見有小魚就把筐放下去，記得，動作一定要輕！”
等到了地方，劉長福和劉長壽這兩兄弟一出手。就各叉中了一條大的。
輪到老三劉長安時，雖然最開始失手了，可后面也被他逮著一條七八斤重的花鰱。
老劉頭見三個兒子都有了收獲，忍不住也要試試。
可等到他上手時，卻是一連幾次都沒叉中。
還險些把他的老腰給閃著了。
見狀，四個兒子連忙上前勸他歇歇。
又指著趴在河溝旁邊的大毛說：“您還是去教大毛吧，他年紀小，沒學過撈魚，正是要教呢?！?/p>
老劉頭輕咳了一聲，扶著后腰就往大孫子那邊去了。
可還沒等他走到大毛旁邊呢，就聽對方驚喜的大叫一聲：“我撈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