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兩個(gè)正在那無聲的交流著,就聽門簾子一響,老劉頭走了進(jìn)來。
只見老劉頭怒氣沖沖的說:“劉丙是不是又叫長松他們送了摻沙子的糧食過來了?!”
劉丙也就是他的弟弟劉二,老劉頭的大名叫做劉乙。名字是他們上一任里正花兩文錢在縣城請(qǐng)人給起的,他們這一輩的男丁按照出生年齡分別從“甲、乙、丙、丁......”這么排的。
“這會(huì)子再說啥都晚了,糧食都讓咱給吃了,還說啥?”
陳氏掃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
“估計(jì)又是孫氏的主意。老大家和老三家的也真是的,她們不懂,也不知道和咱們說一聲?!”
老劉頭氣的在屋里來回的走了兩圈,背著手,懊惱的說。
“就知道怪兒媳婦,咋不怪你兒子?之前二房也這樣干過的,那時(shí)就連大兒媳也才剛說,都沒進(jìn)門呢,可長福和長壽他們卻是知道這事的。他們自己不曉得變通,怪誰呢?”
陳氏說了這一大段話,喘了會(huì)兒,又道:“當(dāng)時(shí)我才生下老丫頭,身子不大好了。他們不敢和咱們說,也是有的。這事就算是過去了,也算是給他們長了教訓(xùn)。以后再遇上類似的事,他們就知道該咋辦了。”
“唉!可咱家糧食都吃光了,該咋辦?”
老劉頭嘆了口氣說。
“還能咋辦,我已經(jīng)讓長福去他大舅家里借了,等秋收后,再和之前的一并還他?!?/p>
“嘿嘿......,這可真是的,又去麻煩大哥他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陳氏瞪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啥?你臉皮啥時(shí)候變得這樣薄了?”
“今年咱們都跟大哥家借過三次糧了,之前還從沒有過呢。我當(dāng)然也會(huì)不好意思。”
老劉頭強(qiáng)調(diào),他家雖然窮,之前也不是沒和舅兄家借過糧食,可也不過一年一次,最多也就是去年老三成親的時(shí)候,借過兩次。
今年這都借過三回了,這讓他臉上多少都有些掛不住。
這要說老劉家為何會(huì)這么窮,那可能就得怪他們家的兒子多;而且年紀(jì)都相差不大吧。
這幾年連著娶媳婦,把家底都給掏光了!
家中最大的劉長福,今年二十六,他成親七年,大兒子六歲,小兒子三歲半,如今老婆的肚子里面才又揣了一個(gè)。
老二劉長壽,今年二十三,成親四年多,他也是倆兒子,大兒子今年三歲,媳婦春天的時(shí)候又給他生了個(gè)小子,頭兩個(gè)月才學(xué)會(huì)爬。
老三劉長安,今年二十,他才成親不滿一年,媳婦兒懷孕也有半年了。
至于老四劉長康,他今年才十四歲,可再過兩年,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jì)了。
有人問老劉家都有這么多孩子了,為什么還要再生。
老劉頭答:“老子有本事!管得著嗎?”
陳氏:“......”
晚上,馬氏用白面煮了小半鍋的疙瘩湯,另外還燒了一鍋的玉米面糊糊。
菜是去年秋天時(shí),自家腌的韭菜和扁豆。因?yàn)椴簧岬梅披},味道難免就酸了些。
疙瘩湯是要給陳氏以及家里兩位長輩吃的,另外,家里最小的四毛也能分上一小碗,其余人則喝著有些拉嗓子的玉米面糊糊。
有的吃就不錯(cuò)了,老劉家的人都不挑嘴。
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全都吃的津津有味兒。
吃了飯,劉寧又被抱著到了二嫂屋里喝了奶。
又不知是啥時(shí)候睡著的,再醒來時(shí),就覺得有微涼的觸感輕輕砸在了她的臉上。
劉寧眨眨眼,努力感受了一下。
屋里有些微的悶熱,六月底的天,熱也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天色很暗。
前兩天的晚上,透過屋頂破開的洞,她還是可以看見天上掛著的星星的,而今天卻一個(gè)都沒見著。
再加上臉上越來越明顯的濡濕感,劉寧漸漸明白了過來——這是下雨了!
她想喊醒身旁睡著的爹娘,告訴他們別睡了。
奈何,一出口,就只發(fā)出了“咿呀、咿呀”的聲音。
劉寧黑線了,這是啥死動(dòng)靜?
好在,這兩聲卻把陳氏給驚醒了過來。
她以為是閨女想要噓噓,連忙伸手朝身旁摸索。
才一伸出手,就摸到了些微的濕意。
她收回手,朝著頭頂一瞧。
就見屋頂?shù)亩纯谔幒臀葑永镆粯?,也是一片漆黑。她頓時(shí)就明白是咋回事了。
“老頭子!”
陳氏朝著尾處喊了一聲。
睡在另一頭的老劉頭打著輕微的鼾,咂吧了兩下嘴巴,依舊睡的香甜。
陳氏見狀,只好伸腳朝他踢了一下。
老劉頭“哎呦”了一聲,一骨碌坐了起來。
迷迷糊糊的說:“干啥?吃飯了嗎?”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屋子都快被淹了!”
陳氏聞言,氣不打一處來。
老劉頭坐著緩了一下,才徹底的清醒了。
“下雨了???”
他摸著黑,在床里側(cè)細(xì)細(xì)簌簌的摸了一會(huì)兒,感覺床單上面濕了一小片,就連閨女身上的包被都有些濺上去的水。
“不得了!老閨女的包被濕了!”
老劉頭驚呼一聲,趕忙抱起劉寧。
“趕緊把她抱到老二屋里頭。讓老二媳婦兒把她的包被給換了。你再去拿個(gè)盆來接水。等明天天亮了,再看看要咋辦?!?/p>
陳氏一連串的吩咐著,老劉頭不敢怠慢。
摸著黑,抱著劉寧就往劉長壽兩口子所在的屋里走去。
好在,雨雖然一直沒停,可下得卻不是很大。
等他到了院子里,就伸出一只手,遮在了包被的上方,以免有雨水再淋著懷里的閨女。
屋里睡的正熟的劉長壽聽見老爹在屋外敲門,不知道發(fā)生了啥事。
卻還是急急忙忙的披了件衣裳就出來了。
“趕緊讓你媳婦兒把你幺妹的包被換了,別再讓她受涼!”
“這是......下雨了?”
劉長壽還沒太反應(yīng)過來,呆呆的問了一句。
“你傻???!連下雨了都瞧不出來?”
老劉頭沖著他教訓(xùn)了一句,就急急忙忙的又回到了屋里。
他先找了件冬天穿的舊棉襖墊在了床上,又拿了個(gè)小木盆放到了漏水的那塊地方。
這才嘆了口氣,鉆進(jìn)被子里,重新躺下。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系列的事,他都是摸著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