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郁難身上起了大片紅疹,觸目驚心的紅,看著就十分嚇人,還一副呼吸困難的難受樣,急得俞從虔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直到聽到醫(yī)生的診斷,提著的心才慢慢落下來。
過敏,還是對羊肉過敏。
俞從虔想到一個小時前蘇郁難開開心心且十分滿足地喝掉那一小碗羊肉湯時的場景,心有余悸地捏了捏眉心。
之前給他的調(diào)查報告有寫會讓郁難過敏的食物,但由于報告寫的和真實的人實在太大相徑庭,他最后也沒有信那份報告,不曾想,這一項卻對上了!
俞從虔少有地在心里懊悔“早知道”這幾個字。
夜深了,俞從虔讓童榆先回去休息,自己一刻不放松地守著安安靜靜地睡在病床上打點滴的蘇郁難,目光落到扎在蘇郁難白皙清瘦的手背上的留置針,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滿是心疼的情緒。
后半夜,點滴輸完了,護士來拔針,看病人家屬滿臉緊張與憔悴,溫聲告訴他沒什么大問題,不要太擔(dān)心。
俞從虔強撐著的精神隨之松懈下來,高大的身軀直接趴在病床上,腦袋緊挨著蘇郁難的手臂,一只手緊抓著蘇郁難的手指。
清晨,一些不用冬眠的留鳥在枝頭上歡快地啼叫,蘇郁難難受地睜開眼睛,先看到光潔的天花板,視線挪動間,繼而看到俞從虔的頭發(fā),他忽然很想伸手去抓一抓,手指剛一動,握著他的人立刻驚醒。
俞從虔猛地抬頭,睜開雙眼,從迷蒙過渡到清明,只花了不到三秒的時間。
“身體感覺怎么樣?”他急忙詢問。
蘇郁難疑惑地“啊”了一聲,反問:“我身體怎么了嗎?”
俞從虔眼神深沉,像在責(zé)怪自己,也像在責(zé)怪蘇郁難:“你羊肉過敏。”
蘇郁難一臉“怎么可能你在說什么”的不可置信樣。
“剛放下碗筷,你就暈倒了,渾身還起紅疹,還呼吸困難,好像……”俞從虔不說了。
蘇郁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紅疹已經(jīng)消下去大半,他還是心里咯噔一下,默默在心里想:應(yīng)該……沒有露餡吧?
蘇郁難強自鎮(zhèn)定,干笑道:“沒事了,現(xiàn)在沒事了,我以后會注意的,再饞也不吃羊肉了。”
俞從虔看著他,似乎想問點什么,但最后還是沒有問出口,只是心里依然不免奇怪,怎么對方看起來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對羊肉過敏呢?
上午還要輸液,蘇郁難手背插著留置針,待在病房實在有點無聊,俞從虔接了個電話,說是公司旗下的一小明星出事了,蘇郁難善解人意地讓他快去處理。
俞從虔離開后,病房里只剩蘇郁難一個人,他望著窗外的風(fēng)景發(fā)了很久的呆。
有那么一瞬間,他忽然很想實話實說,說自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蘇郁難,并不是郁難……可是,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之后便又被他藏進心里了。
輸液瓶即將滴完,蘇郁難按了床頭的呼叫鈴,等了一會兒,還不見有護士過來換瓶,他看了看見底的輸液瓶,只能自己舉著去護士站喊護士了。
護士站只有兩名護士在,都很忙碌,來找她們的病患也不少,蘇郁難喊了好幾聲,才引起一個護士注意,核對了信息后,給他換了新的輸液瓶。
蘇郁難舉著輸液瓶往自己病房走,心情不是很好地嘆一口氣,他真的不喜歡醫(yī)院,剛嘆完氣,肩膀忽然被人輕拍了一下,回頭一看,居然是沈辛。
沈辛比他還意外:“真的是你啊,你這怎么回事啊?”
說著,還仰頭去看被他舉高的輸液瓶……不過并看不懂輸?shù)氖鞘裁础?/p>
蘇郁難解釋:“過敏了?!?/p>
“怎么一個兩個都生病住院……”沈辛一個頭兩個大地嘆氣,不過好歹看起來沒那么緊張了,想著要照顧病號,本想幫他舉輸液瓶,手都抬起來了,一看表弟比自己高的個頭,又默默把手放下來了。
蘇郁難想到昨天他說的去醫(yī)院照顧老同學(xué),關(guān)心道:“你同學(xué)的情況怎么樣了?”
沈辛搖搖頭:“他胃痛,老毛病了,和你一樣,也在掛點滴?!?/p>
說著話,沈辛在一間病房門口停步:“到了,我老同學(xué)的病房,對了,你住幾號病房?”
蘇郁難指指前面:“隔壁隔壁?!?/p>
“離這么近,”沈辛說,“那我先送你回房,中午給你帶飯?!?/p>
蘇郁難笑了笑:“那謝謝表哥了?!?/p>
說完,他看了一眼沈辛老同學(xué)的病房,里面的簾子沒有拉,蘇郁難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正要往前走的腳步又頓住了。
甘一頌?
沈辛看他盯著自己老同學(xué)看,福至心靈地問:“你倆不會認識吧?”
蘇郁難點點頭:“嗯,之前見過,他還幫我設(shè)計過衣服呢?!?/p>
病房里的甘一頌也注意到他們兩個了,看到蘇郁難輸著液,忙問他怎么了。
蘇郁難于是走進病房,說自己是因為過敏,又問甘一頌身體怎么樣,有沒有好一點。
甘一頌剛說了句“好多了”,忽然捂住嘴,急急忙忙要下床,沈辛立刻去扶他去洗手間。
等甘一頌吐完,虛弱地坐在病床上,沈辛看著他,忽然說:“不是,你這動不動就惡心想吐的癥狀,怎么那么像懷孕呢?”
此話一出,甘一頌身體一僵,臉都白了,一只手卻下意識撫上自己的小腹,嘴里低聲反問道:“怎、怎么可能?”
沈辛這話本來也是玩笑成分居多,但看甘一頌好像陷入了什么回憶一般,不由得驚異道:“不會吧,別被我說準了吧?話說你昨天有做這方面的檢查嗎?”
甘一頌搖搖頭:“沒有?!?/p>
“那今天做一個,”沈辛馬上道,“是還是不是,一查就知道了?!?/p>
甘一頌無措地抬眼,看看沈辛,又看看蘇郁難,蘇郁難被沈辛撞了撞肩以表暗示,說:“如果你近期有過……那什么的話,可以做個檢查看看?!?/p>
半晌,甘一頌垂頭,清秀的臉上閃過一絲懊惱:“有過。”
沈辛挑眉瞪眼,立刻八卦地追問:“誰啊?什么時候談的?對方人怎么樣?”
甘一頌不說話,一個問題都沒答。
他答不上來。
見他不想說,蘇郁難攔住還想再問的沈辛,示意他安靜片刻。
甘一頌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去做個B超檢查。
吃過午飯,蘇郁難的點滴都輸完了,便和沈辛一起陪甘一頌去做檢查。
醫(yī)院的電梯尤其難等,好不容易等到人沒那么擠的一部,卻又意外地看到了熟人。
一身白大褂的左慈。
蘇郁難在進電梯時沖他點了點頭,對方卻先是將目光看向他旁邊的甘一頌,兩人目光對上,甘一頌飛快地挪開,堪稱逃避般的閃躲。左慈第二眼才看到蘇郁難,也對他點頭示意。
看了看明顯有點無措的甘一頌,蘇郁難心里閃過一絲奇怪。
“?!保?/p>
電梯在六樓停下,門開后,蘇郁難幾人依次走出電梯,在他們身后,原本要去七樓的左醫(yī)生,在電梯門即將關(guān)閉前,也抬腳走了出來。
直到看到那三人朝著彩超室走去,左慈皺了皺眉,這才轉(zhuǎn)身回去繼續(xù)等電梯。
檢查結(jié)果不久后出來了,甘一頌真的懷孕了,孩子已經(jīng)兩個多月大了。
沈辛盯著甘一頌看不出明顯起伏的肚子,忍不住嘖嘖稱奇:“**個月的身孕,你居然一點都沒察覺?”
甘一頌抿了抿嘴。
“開心點嘛,”沈辛又說,“你可是要當爸爸的人了,不過話說回來,孩子的父親是誰?。俊?/p>
甘一頌不由得想起剛剛在電梯里匆匆一瞥,嘴巴抿得更緊了,盡管當時電梯里有好幾個人,可他還是一下辨認出那個人的信息素味道,并且不受控制地想要離那信息素以及信息素的主人更近,需要很努力,才能忍住不輕舉妄動。
沈辛和蘇郁難都嗅出了此事另有隱情的味道,看甘一頌實在不想多說,沈辛也不再問有關(guān)孩子父親的事了,換了個要好好養(yǎng)胎的話題。
誰知甘一頌這下不止沉默,還皺起了眉頭。
蘇郁難和沈辛對視一眼,沈辛小心問道:“你不會……不想要這個孩子吧?”
半晌,甘一頌苦惱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p>
沈辛和蘇郁難面面相覷,他們不了解事情的始末,甘一頌又不肯吐露,兩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能安慰甘一頌好好斟酌,再委婉地勸他,如果可以的話,或許和孩子的父親商量一下也行,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傍晚時分,俞從虔來接蘇郁難出院,看到甘一頌,也有點意外。
作為公司的首席設(shè)計師,甘一頌的自由度很高,是不用嚴格按照朝九晚五的上班時間來的,因此偶爾沒在公司看到他,俞從虔也習(xí)以為常,卻沒想到,原來他是生病住院了。
俞從虔暗暗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對員工太缺少關(guān)懷了。
甘一頌看著他,說:“老板,我懷孕了,給我放多久的產(chǎn)假???”
俞從虔頓了頓,下意識看了一眼蘇郁難,隨后說:“看你想要放多久?!?/p>
甘一頌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