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林匹斯山巔的風(fēng),裹挾著永恒暮色的微涼,吹拂過林夕緊繃的側(cè)臉。
她站在一座遠(yuǎn)比宙斯神殿更為莊嚴(yán)、肅穆,甚至隱隱透出冰冷審視感的巨大宮殿前。
宮殿通體由純凈的白色大理石筑成,線條剛硬筆直,
巨大的廊柱雕刻著象征忠誠與誓約的同心圓環(huán)與石榴花紋,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冷冽的、如同初雪般純凈卻又帶著無形重壓的香氣。赫拉的神殿。
婚姻與家庭的女神,神后,宙斯名義上永恒的妻子,
也是……最了解宙斯本性中那些不堪與背叛的存在。林夕深吸一口氣,
試圖壓下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她身上披著象征神王權(quán)柄的華美金邊白袍,努力挺直背脊,
模仿著記憶中屬于宙斯的、那種睥睨而威嚴(yán)的姿態(tài)。然而,寬大袍袖下緊握的雙拳,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帶來的銳痛,
及體內(nèi)那屬于宙斯的、面對赫拉時本能升起的混雜著忌憚、厭煩與一絲不易察覺心虛的躁動,
都在無聲地撕扯著她的偽裝?!皽?zhǔn)備好了嗎?
”身旁傳來夏琳刻意壓低的、帶著安撫力量的聲音。夏琳——伊阿索,
此刻穿著醫(yī)神簡樸卻潔凈的亞麻長袍,手持纏繞靈蛇的權(quán)杖,神情肅穆而專注。
她站在林夕身側(cè)稍后的位置,既是隨從,也是她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林夕沒有回頭,
只是幅度極小地點了下頭,喉嚨發(fā)緊,說不出話。她能感覺到赫拉神殿那沉重如山的氣勢,
以及神后那仿佛穿透神殿大門、無處不在的冰冷注視。這感覺,
比獨自面對宙斯的神殿更加令人窒息。神殿那鑲嵌著巨大金環(huán)的巨門無聲地向內(nèi)開啟,
一股更加濃郁、更加冰冷的香氣撲面而來,帶著令人心悸的純凈與威嚴(yán)。林夕邁開腳步。
每一次抬腿、落地,都經(jīng)過了刻意的控制,力求沉穩(wěn)有力,如同神王應(yīng)有的步伐。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每一步,都像踩在無形的、由婚姻誓言淬煉而成的鋒利刀刃之上,
稍有不慎,便會鮮血淋漓。神殿內(nèi)部廣闊而空曠,光線清冷,如同凝固的月光。
地面光滑如鏡,倒映著高聳的穹頂和兩側(cè)肅立的、面無表情的女神侍從。
她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寶石,齊刷刷地聚焦在林夕身上。神殿盡頭,高高的神座之上,
端坐著神后赫拉。她身披華貴繁復(fù)的金色長袍,
袍身上用無數(shù)細(xì)小的珍珠和藍(lán)寶石鑲嵌出星辰與孔雀翎羽的圖案,流光溢彩,
卻又透著一股不容褻瀆的凜然。她的面容完美無瑕,如同最上乘的白玉雕琢,
金色的長發(fā)盤成高貴的發(fā)髻,點綴著象征權(quán)柄的黃金麥穗與石榴花冠。然而,
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卻蘊含著無盡的智慧、冰冷的審視,
以及……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對“宙斯”深入骨髓的失望與不信任。
林夕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她強迫自己迎上赫拉的目光,那目光如同兩座無形的金色天平,
精準(zhǔn)地懸在她的頭頂,似乎要稱量出她靈魂深處每一絲屬于“宙斯”的輕浮、背叛與殘渣。
她停在神座下方不遠(yuǎn)處,按照記憶中模糊的禮儀,微微頷首,努力讓聲音顯得低沉、平穩(wěn),
帶著神王應(yīng)有的威嚴(yán)與……一絲刻意的、公式化的贊美:“尊貴的赫拉,
奧林匹斯永恒的女主人,您的光輝令星辰失色,您的威嚴(yán)是神域穩(wěn)固的基石。
”話語流暢地從口中吐出,是宙斯記憶中千百次重復(fù)過的、毫無新意的恭維。然而,
當(dāng)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下,林夕的舌尖卻嘗到了一股濃重的、如同銹蝕金屬般的血腥味。
這虛偽的贊美,每一個字都像在背叛她自己,背叛夏琳,背叛她們回家的渴望。神座之上,
赫拉完美的紅唇似乎勾起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那弧度冰冷,沒有一絲暖意。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緩緩掃過林夕全身,仿佛在審視一件華美卻內(nèi)里腐朽的器皿。“宙斯,
”赫拉的聲音清冷悅耳,卻帶著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每一個字都敲打在林夕緊繃的神經(jīng)上,
“你踏足我的殿堂,所為何事?是為了又一次輕浮的許諾,
還是為了欣賞你那被誓言束縛的‘永恒伴侶’?”話語中的諷刺如同淬毒的冰針。
林夕感到袖中的手瞬間被冷汗浸透。
戳穿的狼狽……一股強烈的、想要逃離的沖動和屬于宙斯本能的煩躁感幾乎要沖破她的壓制!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瞬間!袖袋深處,
一片被林夕緊緊攥在掌心的、夏琳悄悄塞給她的干枯葉片,因她過度的用力而悄然碎裂!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帶著雨后森林般清涼苦澀的氣息,
瞬間刺破了神殿內(nèi)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甜膩的赫拉香氛!這氣息如同一根冰冷的銀針,
猛地刺入林夕混亂的意識!是寧神花!夏琳特制的草藥!那清涼苦澀的味道像一盆冰水,
當(dāng)頭澆下,瞬間澆熄了體內(nèi)宙斯意志的躁動與翻涌的恐慌,讓她混亂的思緒為之一清!
林夕猛地一凜,強行壓下所有屬于宙斯的負(fù)面反應(yīng)。她抬起頭,迎向赫拉審視的目光,
金色的眼眸深處,屬于林夕的、那份被痛苦磨礪出的、近乎孤注一擲的坦誠,
取代了宙斯慣有的輕浮與閃躲?!安⒎侨绱耍绽?。”林夕的聲音依舊低沉,
卻多了一份奇異的、不屬于宙斯的平靜與認(rèn)真,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我此行,
是為尋求一件只屬于您、象征您無上權(quán)柄與永恒之美的信物?!彼D了頓,
目光坦然地直視著赫拉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我深知,過往的歲月里,誓言蒙塵,
辜負(fù)了您所象征的神圣聯(lián)結(jié)。此刻的請求或許唐突,但……”她深吸一口氣,
袖中緊握著殘留的寧神花氣息,仿佛握著夏琳傳遞來的力量,“我并非以神王的身份強求,
而是……以一個需要證明某些東西的存在的身份,懇請您給予一次考驗的機(jī)會?!边@番話,
半真半假。有宙斯記憶中對赫拉權(quán)柄的認(rèn)知,
更多的是林夕基于自身處境、對“考驗”的渴求和對“信物”目標(biāo)的執(zhí)著而臨時組織的語言。
她沒有宙斯的花言巧語,只有一份被逼到絕境的、笨拙的坦誠。
赫拉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細(xì)微的訝異。眼前的“宙斯”,氣質(zhì)似乎有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變化。
那份慣有的、令人作嘔的輕浮與虛偽似乎被某種沉重的、近乎痛苦的東西壓制了下去?
他的眼神……竟然帶著一種罕見的、近乎純粹的懇切?這太反常了。神后沉默了片刻,
冰冷的目光在林夕臉上逡巡,仿佛在重新評估。神殿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沉重的壓力讓林夕幾乎喘不過氣。終于,
赫拉伸出了那只完美無瑕、戴著鑲嵌巨大藍(lán)寶石戒指的右手。掌心之上,空間微微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