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將孟思語的影子拉長在宮道青磚上,懷中昏迷的孟慕言不斷滲出的血,正將她素白的裙裾浸染成暗紅。馬車車輪碾過積水的聲響格外刺耳,春桃攥著止血帕子的手不住顫抖:"郡主,公子的血止不住......"
話音未落,馬車突然劇烈顛簸。孟思語本能地將兄長護在懷中,卻聽見車外傳來箭矢破空之聲。侍衛(wèi)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她掀開簾子,只見二十余騎黑衣人將馬車團團圍住,為首者手中彎刀在暮色中泛著幽藍——那是淬了毒的兵器。
"交出孟慕言!"黑衣人首領(lǐng)的聲音裹著面罩 muffled不清,"孟家插手太多不該管的事!"
孟思語將軟劍橫在胸前,血腥味涌上喉頭。這些天跟著護院學(xué)的招式在腦海中飛速掠過,她正要掀簾迎敵,卻感覺懷中的人動了動。孟慕言不知何時醒來,染血的手指死死扣住她的腕子,氣若游絲道:"別......別下車......"
話音未落,一聲巨響震得馬車劇烈搖晃。孟思語轉(zhuǎn)頭,只見后方?jīng)_出一隊身著玄甲的騎兵,領(lǐng)頭的正是孟府老管家。老人銀白的胡須沾滿血漬,手中長槍挑落兩名黑衣人:"郡主快走!老爺親自帶兵斷后!"
馬車在劇烈搖晃中疾馳,孟思語看著窗外不斷閃過的黑影,突然摸到兄長腰間的錦囊還在。那里面除了破廟地形圖,還有他用匕首刻下的半行字——"蘇...蘇家養(yǎng)女..."字跡被血暈開,卻讓她猛然想起獵場混戰(zhàn)中,蘇家庶子臨死前詭異的笑容。
孟府的角門在視線中越來越近時,孟慕言突然劇烈咳嗽,噴出的黑血濺在她臉上。"小十......"他的手無力地滑落,"去找...城郊...啞伯..."話未說完,便再次陷入昏迷。
當(dāng)夜的孟府燈火通明,卻透著詭異的死寂。孟思語跪在兄長床前,看著太醫(yī)們搖頭嘆息。孟父站在窗前,背影比白日里蒼老了十歲:"陛下已下旨徹查,但三日后的朝會......"他握緊腰間佩劍,"孟家必須有人出面。"
孟思語起身時,裙擺上的血痂簌簌掉落:"女兒愿替兄長上朝。"她望著昏迷中的孟慕言,想起幼時他手把手教自己握劍的場景,"蘇家既然敢在天子腳下動手,背后定有更大的謀劃。"
子時三刻,孟思語獨自來到城郊破廟。月光透過坍塌的屋頂灑落,照見滿地兵器鑄造痕跡。她順著蛛網(wǎng)密布的甬道前行,在密室門前踩到黏膩的液體——是血,而且還未干涸。
推開密室門的剎那,腐臭味撲面而來。十幾具尸體橫七豎八倒在地上,胸前都插著刻有蘇家徽記的匕首。孟思語強忍著不適搜查,在墻角發(fā)現(xiàn)半卷殘破的布帛,上面用朱砂畫著孟府的地形圖,還有行小字:"引蛇出洞,甕中捉鱉。"
突然,身后傳來瓦片輕響。孟思語旋身揮劍,卻見一道黑影閃過,墻角多了個灰衣老者。老人喉間發(fā)出"嗬嗬"的氣音,竟是個啞巴。他指了指孟思語懷中的錦囊,又比劃出"危險"的手勢,最后塞給她枚刻著蓮花的玉佩。
不等孟思語追問,破廟外突然傳來馬蹄聲。啞巴老人猛地將她推進暗道,自己卻迎著黑衣人沖去。孟思語在黑暗中狂奔,手中的玉佩硌得掌心生疼。當(dāng)她終于從枯井爬出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而遠處孟府方向,濃煙正滾滾升起。
回到孟府時,眼前的景象讓她渾身血液凝固。前院躺著數(shù)十具侍衛(wèi)尸體,火光照亮墻壁上的血字——"孟家滅門,今日開端"。春桃渾身是血地從角門沖出,抓住她的胳膊:"郡主快逃!宮里來人說孟將軍通敵叛國,陛下要......要抄家!"
孟思語沖進內(nèi)院,正撞見孟父被一隊御林軍圍住。為首的將領(lǐng)宣讀圣旨的聲音格外刺耳:"孟慕言勾結(jié)叛軍意圖謀反,著即抄家問斬......"她握緊軟劍要沖上前,卻被人從背后點住穴位。
"小十,活下去。"孟父的聲音穿透火場,"去江南找......"話未說完,御林軍的長劍已刺穿他的胸膛。孟思語看著父親倒下,淚水模糊了視線,懷中的蓮花玉佩突然發(fā)燙,隱隱透出"蘇"字的光影。
當(dāng)她再次醒來時,已身在一艘南下的商船。船老大是個獨眼漢子,扔給她套粗布衣裳:"孟姑娘,是那位啞巴老爺子托我救你。"他指向船頭,灰衣老者正立在晨霧中,手里的竹竿輕點水面,驚起一群白鷺。
孟思語握緊玉佩,望著漸漸遠去的京城。兄長昏迷前的叮囑、啞巴老人的暗示、蘇家養(yǎng)女的線索,還有那枚神秘的蓮花玉佩,如同散落的珍珠,等待她串成解開陰謀的關(guān)鍵鏈條。江風(fēng)卷起她的發(fā)絲,帶著咸澀的水汽,而更大的風(fēng)暴,正在看不見的暗處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