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小暖把臉埋進熊貓熱水袋，鼻尖泛紅像顆櫻桃。黃倩倩今天還有兼職，寢室只有她一個人。她燒得迷迷糊糊聽見手機響，小暖見是奕辰學長的電話，忙清了清嗓子?！拔?，奕辰學長？”
“聽說你病了，怎么樣了？”
小暖激動的話都說不利索了：“啊，啊，奕辰學長，我好多了，沒事了?！?/p>
“我就在你們寢室樓下。”
小暖強撐著從床鋪上爬起來，卻見窗外銀杏樹下立著道頎長身影。
“我給你帶了些吃的和藥，你能下來取嗎，或者我叫華章給你帶上去?！?/p>
“啊，我可以的，我下去取，謝謝學長?！毙∨櫜簧掀渌?，趿著兔子拖鞋往寢室樓下沖，冷風灌進喉嚨激起陣咳嗽。
樓下路燈把陳奕辰的影子拉得老長，他發(fā)梢還在滴水，懷里抱著的牛皮紙袋洇出暗色水漬。
“奕辰學長……你？”小暖看見陳奕辰衛(wèi)衣領(lǐng)口洇著水漬，碎發(fā)貼在額角，像剛經(jīng)歷了一場鏖戰(zhàn)。
“我剛打完球，洗了個澡……”
小暖低頭看了眼手機，鎖屏上跳出三條未讀消息，都是黃倩倩發(fā)來的慰問。她攥緊手機，指甲陷進掌心：“那奕辰學長快回去吧，別著涼了?！?/p>
奕辰學長將牛皮紙袋遞給小暖，指尖不經(jīng)意觸碰到小暖滾燙的手指：“感冒藥和止咳糖漿在底層，有點重，你小心一點?！?/p>
袋子沉甸甸的，比看起來還要重得多。小暖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像夏日驟雨前的蟬鳴?！爸x謝學長?！彼曇舭l(fā)顫，“學長破費了，只是……這也太多了……”
“跟我不用客氣?！迸滦∨嘈模愞瘸矫ρa充道：“我有個高中同班同學就在隔壁大學，她平日里有什么事我也都會去幫忙的，所以你不用有負……”
話音突然折斷，因為他看見小暖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像暴雨前收攏的蝶翼。陳奕辰鬼使神差地抬手，手背貼住她滾燙的額頭。小暖猛地后退，后腰撞上路燈桿。金屬涼意透過衣服滲進來，她卻覺得整張臉都在燃燒。
“還是有些熱?！标愞瘸揭姞钌s地收回手，指尖殘留著牛皮紙袋的味道，“如果一直不降溫，不論多晚，你打電話給我，我?guī)闳メt(yī)院?！?/p>
小暖盯著他泛紅的耳尖，面頰羞紅，心臟亂跳，眼神不敢直視陳奕辰。但是想到自己可能和他的普通同學享受同樣的待遇，心里還是隱隱有些不是滋味：“睡一覺就好了，不用擔心?？瓤取?/p>
“還說沒關(guān)系，都咳嗽了，外面涼，快上去吧！”陳奕辰說話間寵溺地摸了摸小暖的頭。
“好，學長再見！”小暖一步三回頭地上了樓，陳奕辰才轉(zhuǎn)身離開。
暮色漫過窗欞時，小暖正對著鏡子把玩藥盒。她聽見樓道里黃倩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像只撒歡的柴犬。
“哎呀我的暖暖心肝小寶貝兒！”門被撞得哐當響，黃倩倩裹著外面深夜的寒氣撲過來，“我回來晚了，你好點沒有？”她掌心貼著小暖額頭，指尖還沾著外賣袋的油墨味。
“好多啦，放心吧！”小暖往后躲，發(fā)絲勾住黃倩倩上衣上的亮片。她轉(zhuǎn)身整理藥盒，最后把陳奕辰送的潤喉糖放在最上層，鋁箔包裝紙在臺燈下泛著細碎的光。
“看我給你帶了什么好吃……”黃倩倩一眼就發(fā)現(xiàn)端倪：“看來……就算我不在，也有暖心的護花使者用心守護著??！”她拿起桌上那杯溫熱的草莓牛奶，“這位使者夠細心啊，連你平日里喜歡喝什么都了如指掌。來，快讓我看看，他都貼心地為我們陸小暖小姐準備了什么？”
說著，黃倩倩如數(shù)家珍地把陳奕辰那乾坤袋里的東西數(shù)了一遍：“東街最火那個巷子里賣的牛肉丸、陳奶奶家的桂花餅、校門口那家網(wǎng)紅店的爆漿壽司，還有你最愛的鮮果果凍……我去，你家陳奕辰真是個狠人兒！”
“校友互助而已……”話音未落，小暖的手機震動。她瞥見來電顯示，耳尖瞬間紅透：“忘記囑咐你，多喝熱水?！标愞瘸降穆曇艄娏鱾鱽?，像操場邊沾著露水的青草。
黃倩倩夸張地捂住胸口：“聽聽這蘇到骨子里的低音炮！”她突然湊近，小暖聞見她發(fā)間飄來的玫瑰花香。“哪有如此細心又用心的‘校友’？”
小暖又開始忍不住地胡思亂想：“隔壁大學的那個女同學如果生病了，他也會如此大包小裹地送來這些嗎？”想到這，她將腦袋埋在堆滿零食的桌面上，頭昏昏沉沉的。
黃倩倩用眼線筆在小暖的藥盒城堡上畫了顆歪歪扭扭的心：“要我說，你就應該當面問問他，問問他到底對你有沒有意思。”
小暖依舊趴在桌面上，默默搖了搖頭。
這天，魏思齊盤腿坐在上鋪，活像只嗑著瓜子的土撥鼠：“重大軍情！你的小暖花要被蜜蜂蜇禿嚕皮啦！”
“閉嘴?！标愞瘸剿χ聿令^發(fā)，水珠濺在明偉剛泡好的枸杞茶里。
這位養(yǎng)生達人推了下金絲眼鏡，慢條斯理遞過手機：“華章實況轉(zhuǎn)播，追求者把她們寢樓下花壇都踩禿了。”
屏幕里，穿潮牌的男生被小暖婉拒后，蔫頭耷腦抱著玫瑰往垃圾桶走。
魏思齊突然翻身倒掛：“看見沒？這已經(jīng)是本周第三個受害者，據(jù)說上周也有三個！照這個速度……”他故意拉長尾音，被明偉用枕頭砸中后腦勺。
“重點是這個?！泵鱾澙聊?，定格在小暖與陳奕辰那晚站在寢室樓下的背影，“華章說，所有送來的禮物里她只收了你的?！彼屏送蒲坨R，鏡片閃過精光：“心理學上講，這叫選擇性接納?！?/p>
陳奕辰捏著礦泉水瓶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瓶身發(fā)出細微的咔嚓聲。
“哇咔咔，這是郎有情妾有意啊！”魏思齊突然一個鷂子翻身，差點從床欄上栽下來：“不過話說回來，也可能，她對你一點男女之情都沒有，純粹校友，禮物收得沒有負擔?！?/p>
空氣突然凝固，礦泉水瓶砸在地面上的聲音格外清脆。魏思齊忽然正色，“老陳，有些花要趁早摘，等花瓣被風刮走了，只剩個禿枝椏可就沒意思了。”
窗外夜色漸濃，陳奕辰望著屏幕上明偉發(fā)來的他和小暖的照片，突然想起他用手背貼住她滾燙的額頭時，小暖后退的半步；想起她接過牛皮紙袋時，睫毛在路燈下?lián)潴叵窈癯?。魏思齊說的話著實戳中陳奕辰內(nèi)心的疑慮，小暖對自己的與眾不同，是出于哪種原因呢。一時間，他也沒有明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