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趙遠峰倒提著吳明,飛劍懸停在玄鐵礦脈入口上方。
“到了!”
吳明捏著鼻子,差點被那混合著金屬粉塵、霉土味和某種不可名狀腳臭的空氣熏吐。
“草了,這特么是什么味兒……”
趙遠峰不等他說完,倏地飛入礦洞之中。
吳明陡然瞪大了雙眼!
他想象中的陰森狹窄、幽暗潮濕并不存在。
眼前景象……完全打敗他的認知!
這哪里是礦洞?分明是個巨型的地鐵換乘大廳!
高聳的穹頂鑲嵌著無數(shù)發(fā)光的螢石,如同LED燈帶,將整個地下空間映照得如同白晝。
腳下是打磨光滑、刻滿防滑符文的黑曜石地板,光可鑒人。
十幾條比火車隧道還粗的巨大礦道,呈放射狀向地心深處延伸,洞口上方懸浮著巨大的發(fā)光篆字標識。
【丙三線·赤銅伴生脈】
【戊七線·寒鐵主脈】
【庚九線·玄鐵富礦區(qū)(新開)】
……
“看見沒?那是礦梭。”
趙遠峰把吳明丟在大廳中央,依舊滿是自豪的語氣。
“也是我土靈院杰作之一!”
吳明這才注意到,礦道口閃爍著不同顏色靈光的,是一種形似地鐵車廂的巨型法器。
法器通體呈銀白金屬之色,停靠后,正吞吐著灰頭土臉的土黃道袍弟子。
巨大的齒輪咬合聲、靈氣驅(qū)動的嗡鳴、監(jiān)工的吆喝、礦梭進站的“嗤嗤”泄壓聲……
讓吳明有一種穿越賽博時代的錯覺。
“好好表現(xiàn)!爭取減罰!”
趙遠峰略帶歉意地拍拍吳明的肩膀。
這個弟子資質(zhì)不差,又頗為義氣,作為他來說,還是相當欣賞的。
不過那血靈草涉及宗門隱秘,師父應(yīng)該是出于謹慎考慮,將其變相拘禁于此。
他嘆了口氣,朝吳明地坤牌內(nèi)注入一道印記。
“憑此印記,你每十日,都可上去透透氣!”
吳明點點頭,謝過趙遠峰。
這個峰師兄,雖然是老舔狗了,但為人還是不錯的。
“丙柒捌拾壹號,吳明是吧!”
一個滿臉橫肉、穿著暗金鑲邊短打的壯漢拿著玉冊走到兩人身前,唾沫星子差點噴吳明臉上。
“算你走運,分到老子手下的掘進三隊!我是隊里管事陳強!”
吳明看著對方金靈院的腰牌和佩劍,立刻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陳管事好!以后請多指教!”
“指教?那是自然!”
陳強絲毫不給趙遠峰面子,視若無物。
他嗤笑一聲,丟過來一套灰撲撲、散發(fā)著霉味的礦工服。
“換上衣服,拿好家伙什兒!”
說話間,又丟出一個銹跡斑斑的鶴嘴鋤。
以及一個巴掌大、刻著“丙三”的粗糙玉牌。
“玉牌是你的礦梭通行符和工時記錄器!掉了我扒你皮!”
“還不給老子跟上!”
吳明抱著那堆破爛,感覺自己不是來修仙的,是來服刑的。
這仙界牛馬生涯,從土胚房無縫切換到了地下鐵……
不,地下礦。
吳明跟著陳管事擠上礦梭,正是“庚九線·玄鐵富礦區(qū)(新開)”。
上梭之后,吳明被塞進一個擠了七八個人的小隔間。
空氣污濁,汗味、腳臭、金屬霉味混合發(fā)酵。
讓吳明立馬回憶起上大學時坐的綠皮火車。
“新來的?”
一個缺了條胳膊、臉上有道猙獰疤痕的老礦修抬了抬眼皮,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嗯,土靈院新丁,吳明?!?/p>
吳明趕緊應(yīng)聲,試圖融入這個看起來就很不好惹的小團體。
除了這獨臂老者,還有個眼神怯懦、身材瘦小的少年,以及一個膀大腰圓、正拿著塊黑乎乎干糧猛啃的婦人。
另有幾個中年男子,正圍坐一團,吆五喝六地玩著骰子。
“叫我王鐵頭就行。”獨臂老者抬了抬自己的鐵鉤假手。
“這是阿偉,膽子小但鼻子靈。這是翠霞,力氣大,嗓門更大?!彼院喴赓W。
“王…王叔,阿偉兄弟,翠霞姐?!眳敲鞔蛘泻?。
阿偉只是飛快地瞥了他一眼,便低下頭。
“犯啥事了?被丟進這鬼地方?”
那翠霞姐咽下干糧,嗓門果然洪亮,震得狹小空間嗡嗡響。
“這新開的庚九區(qū),玄鐵是富,可地氣不穩(wěn),邪乎得很!上個月隔壁隊就塌了一次,埋了仨!”
吳明苦笑:“偷吃了點東西……”
“呵,能活著進來就算你命大!”
王鐵頭哼了一聲,閉目養(yǎng)神。
那幾個中年人似乎是玩到?jīng)]趣,終于望向吳明。
“小兄弟,庚九區(qū)的玄鐵礦石硬得跟龜孫似的,你確定能行嗎?”
“那里靈氣消耗大,一天下來,煉氣五層都得脫層皮?!?/p>
“就你這煉氣一層的小身板……”
幾人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等著被榨干吧。
礦梭劇烈一震,停了下來。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后,艙門打開,更加濃郁、帶著鐵腥味和燥熱氣息的空氣涌了進來。
“掘進三隊!滾下來干活!今天每人定額三百斤玄鐵原礦!完不成沒飯吃!”
陳管事的咆哮如同喪鐘。
庚九礦洞深處。
“鐺!鐺!鐺——!”
鶴嘴鋤砸在暗沉沉的玄鐵礦壁上,每一次撞擊都震得吳明虎口發(fā)麻,手臂酸脹。
火星四濺,卻只在礦石上留下淺淺的白痕。
這玄鐵礦蘊含著一種奇特的磁性,不僅堅硬無比,還會隱隱排斥靈力。
吳明每一次揮鋤都需要消耗大量體力,他引導(dǎo)微弱的土靈力附著其上,效率低得令人發(fā)指。
“草!這特么比上月給女房東砸墻還累!”
吳明喘著粗氣,汗水糊住了眼睛,后背的道袍早已濕透,緊緊貼在身上。
他煉氣一層的修為,在這里就像一滴水落進沙漠,瞬間就被榨干。
反觀旁邊的王鐵頭,他雖然只有獨臂。
但那鐵鉤揮舞起來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每次落下都能精準地撬下一大塊礦石,效率是吳明的幾倍不止。
翠霞姐更是堪比人形開礦機,掄起大號礦鎬虎虎生風。
就連最瘦小的阿偉,也拿一把小鑿子,靈巧地在礦脈縫隙處作業(yè)。
吳明憑著蠻力干了幾個小時,終于——
一陣穿透力極強的金屬音波響起,午間可以休息片刻。
吳明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冰冷的礦壁旁,感覺全身骨頭都散了架,丹田空空如也。
“給,喝口水緩緩?!?/p>
王鐵頭遞過來一個粗糙的竹筒水壺,里面是渾濁的礦坑水。
吳明感激地接過,灌了一口,又苦又澀,還帶著鐵銹味,但總算緩解了喉嚨的干渴。
他看著同樣疲憊、默默凝神補氣的隊友們。
尤其是阿偉,小臉煞白,顯然也消耗巨大。
煙癮,混合著人情世故的念頭,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
“王叔,翠霞姐,阿偉兄弟。”
吳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從懷里摸出四支用A4紙卷好的、皺巴巴的煙卷。
“我老家…有點土特產(chǎn),提神醒腦效果不錯,大家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