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有一個廢棄的看瓜棚,雖然看著破舊,但好歹能擋些風(fēng)雨。兩人互相攙扶著走過去,棚子很小,他們不得不緊挨著彼此坐下。
溫熠軒這才有時間仔細查看祁槿的傷勢。他輕輕地拉起祁槿的袖子,上面的三道血痕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的刺眼。
"都流血了..."溫熠軒的聲音有些發(fā)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心疼。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雖然已經(jīng)被雨水浸濕了大半,但總比沒有強。
祁槿任由他小心翼翼地為自己擦拭傷口,他目光落在對方有些蒼白的嘴唇上:"你冷嗎?"
溫熠軒搖搖頭,想說'不冷',但卻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他的衣服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都濕透了,緊貼在皮膚上,夾雜這雨水的風(fēng)一吹,寒意直透骨髓。
祁槿嘆了口氣,脫下自己的外套:"雖然也已經(jīng)濕了大半,但里面還算干燥,先穿著吧。"
說完不容他拒絕地裹在溫熠軒身上,然后抓起他冰涼的雙手,放在自己掌心邊搓揉邊哈氣。
"你...你的手也很冷。"溫熠軒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別動。"
祁槿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兩個人一起暖和得快些。"
溫熠軒不再掙扎,任由祁槿溫暖自己的雙手。
在孤兒院長大的他,很少有機會體驗這種被人精心呵護的感覺。祁槿的手掌寬大溫暖,即使被雨水泡得發(fā)皺,但依然給人一種安心的力量。
"謝謝你。"
溫熠軒輕聲說,"如果不是你拉住我,我可能已經(jīng)滾下山去了。"
祁槿笑了笑,雨水順著他的睫毛從臉上滑下來。
"應(yīng)該的。你要是受傷了,那些孩子們會哭鼻子的。"
提到學(xué)生,溫熠軒的眼中閃過一絲溫柔:"他們真的很可愛。特別是小花,今天還偷偷塞給我一顆糖..."
"她給你糖?"祁槿挑眉。
"那小丫頭可護食了,我上次問她要點心,她躲得遠遠的。"
溫熠軒忍不住笑出了聲,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
"可能是因為我經(jīng)常幫她梳頭發(fā)吧。她媽媽說,自從我來了之后,小花每天都要扎辮子..."
雨聲漸漸變小了,兩人在狹小的瓜棚里分享著關(guān)于學(xué)生的點點滴滴。不知不覺中,溫熠軒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那么冷了,或許是因為祁槿的外套,或許是因為兩人緊挨著的體溫。
"雨小一點了,我們繼續(xù)走吧。"
祁槿站起身,伸手拉起溫熠軒,"天黑前得趕回去。"
溫熠軒點點頭,剛要站起來卻腳下一軟,這才想起他的右腳踝在剛才的摔倒中扭傷了,怕祁槿擔心,所以一直忍著沒說,現(xiàn)在腫得厲害。
祁槿立刻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樣:"腳傷了?"
"沒事,我能走..."溫熠軒試著邁步,卻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祁槿二話不說,蹲下身:"上來,我背你。"
溫熠軒卻愣住了:"不、不用,我自己能..."
"別逞強。"祁槿回頭看他,眼神不容拒絕。
"天快黑了,我們得盡快回去。"
溫熠軒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紅著臉趴在了祁槿的背上。祁槿輕松地站了起來,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確保溫熠軒能夠趴得舒服些。
"抓緊了。"祁槿說著,然后背著他邁步走進了漸漸變小的雨中。
溫熠軒摟著祁槿的脖子,能清楚的感受到對方穩(wěn)健的步伐和背部結(jié)實的肌肉。祁槿的體溫透過濕漉漉的衣料傳來,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在孤兒院的時候,生病了也只能自己扛著,從沒有人這樣背過他,也沒有人這樣在乎他是否疼痛。
"祁槿..."
"嗯?"
"謝謝你。"
溫熠軒把頭輕輕靠在祁槿肩上,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
祁槿并沒有回答,只是托著溫熠軒腿彎的手緊了緊,繼續(xù)在泥濘的山路上穩(wěn)步前行。
雨后的青山升起薄霧,籠罩著兩個年輕人相依的身影,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彼此。
等他們終于回到學(xué)校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了。校園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宿舍樓亮著幾盞燈。
"其他組都回來了嗎?"祁槿喘著氣問值班老師。
"你們是最后一組,"
老師遞給他們干毛巾,"山路塌方,明天的大巴車來不了了,我們可能要困在這里幾天。"
到了宿舍,他們趕緊脫下濕透的衣服。祁槿從行李中翻出一件干凈的T恤遞給溫熠軒:"先穿我的。"
他的衣服對溫熠軒來說有點大了,領(lǐng)口松松垮垮地,露出了一側(cè)的肩膀,下擺垂到大腿中部。
祁槿看到溫熠軒的樣子,突然轉(zhuǎn)過身去,耳朵尖紅得可疑。
"我去打熱水,"他聲音有些啞,"得洗個熱水澡,不然會感冒。"
所謂的"熱水澡"也只是在廁所隔間用溫水沖洗一下。當溫熠軒哆哆嗦嗦地洗完出來時,祁槿已經(jīng)借來了電熱壺和兩碗泡面。
"食堂已經(jīng)關(guān)了,先吃這個將就一下吧。"
說著祁槿撕開調(diào)料包,熱氣騰騰的水蒸氣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們沉默地吃著泡面,此刻窗外的雨聲卻成了最好的背景音樂。
突然,燈光閃爍幾下,隨后整個校園陷入了黑暗。
"停電了?"溫熠軒放下叉子。
幾乎是同時,門外傳來老師的喊聲:"同學(xué)們不要慌,是線路故障,正在搶修!學(xué)校給大家準備了蠟燭,等會分發(fā)給大家。"
祁槿開門領(lǐng)了兩根蠟燭和火柴,點燃蠟燭,燭光在黑暗中搖曳著火光,將他們的影子放大投射到墻上,就像兩個巨人一樣相互依偎。
"好冷。"
溫熠軒不自覺地搓著手臂。山區(qū)夜晚本就涼爽,再加上淋了雨,溫熠軒凍得牙齒打顫。
祁槿猶豫了一下,然后果斷地掀開被子:"過來。"
"什么?"
"一起睡比較暖和,"
他語氣堅定,仿佛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除非你想凍死。"
理智告訴溫熠軒應(yīng)該拒絕的,但寒冷戰(zhàn)勝了羞恥心。他最終還是走了過去,然后僵硬地躺下,他盡量貼著床沿,與祁槿保持著距離。單人床對兩個成年男生來說實在有些太窄了,稍微一動就會碰到對方。
"你這樣會掉下去的,"祁槿無奈地說。
然后伸手把溫熠軒往中間拉了拉,"放心,我不會咬人。"
溫熠軒被迫挪到床中央,背部緊貼著祁槿結(jié)實的胸膛。他的手臂環(huán)過溫熠軒的腰,手掌輕輕地搭在溫熠軒腹部,呼吸噴灑在溫熠軒的后頸上。
"好點了嗎?"他低聲問,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清晰。
溫熠軒點點頭,隨即意識到他看不見,只好小聲回答:"嗯。"
祁槿的體溫比常人要高一些,就像個大型暖爐一樣。寒冷逐漸被驅(qū)散,但另一種熱度卻從體內(nèi)升起。
祁槿的呼吸拂過溫熠軒的耳際,帶著泡面的味道和淡淡的薄荷糖氣息。溫熠軒的心跳突然有些快得不像話,生怕他隔著后背也能聽見。
"溫熠軒,"沉默許久后,祁槿突然開口,"你睡著了嗎?"
"沒。"
"我在想..."
他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雨聲淹沒,"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親生父母,會原諒他們嗎?"
這個問題就像一把刀刺入了溫熠軒最柔軟的角落。他盯著墻上正在搖曳的燭光,它把他們的影子融合成一個巨大的、扭曲的形狀。
"我不知道,"
最終溫熠軒誠實地說,"有時候我會想象他們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但更多的時候我覺得,是什么樣的苦衷能夠讓他們拋棄自己的孩子?"
祁槿的手臂收緊了些,像是無聲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