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山山林深處，秋天的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濃密樹冠篩過，化作無數(shù)跳躍的金斑，灑在鋪滿腐殖質的林地上?？諝饫锍涑庵鴿庥舻摹缀跄蓪嵸|的草木清氣，混合著泥土特有的腥甜與枯枝落葉緩慢發(fā)酵的深沉氣息。李瑞站在一道陡峭的山脊上，腳下是深不見底、被濃綠填滿的幽谷，山風裹挾著谷底的涼意卷上來，吹動他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工裝外套，獵獵作響。李瑞安排好院子的裝修就借口采購野味來到房山山里。
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這原始山林的氣息。幾個月的四九城生活，周旋于軋鋼廠食堂的煙火油腥和四合院里那些瑣碎又無休止的雞毛蒜皮之中，連帶著靈魂深處那片“百草山”空間，似乎都蒙上了一層無形的塵垢，變得沉寂。二叔留下的四個小蘿卜頭需要照顧，院里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需要留意，新得的破敗院子需要修整……他像一只暫時收起利爪、蟄伏于人群的猛獸。
“該添點新東西了。”李瑞睜開眼，眼底掠過一絲屬于叢林獵食者的精芒，那是在無數(shù)個深山老林獨行歲月里淬煉出的本能。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身形一晃，人已如一道離弦的灰影，朝著下方那片人跡罕至的密林縱躍而去。
嶙峋的怪石、虬結凸起的粗大樹根、從高處垂掛下來如同巨蟒般的老藤……這些在常人眼中寸步難行的障礙，此刻都成了他借力騰挪的絕佳支點。腳尖在一塊布滿濕滑苔蘚的青石上輕輕一點，身體便如羽毛般飄起，精準地落在前方一根橫斜的粗壯枝干上，毫不停留地再次彈射向前。他的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仿佛這莽莽山林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延伸。十年來，在無數(shù)比這更險峻、更原始的深山大川中錘煉出的身法，讓他在這北方的山林里如魚得水。
他一邊保持著這種近乎貼著地面“飛行”的速度，一邊將遠超常人的六感催發(fā)到極致。視線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飛速掠過兩旁飛速倒退的植被。山林的氣息在他鼻端被分解成無數(shù)細微的分子：泥土的濕潤、松針的清冽、某種菌類的微腥、遠處野花的淡香……每一種都清晰可辨。
“有了！”李瑞身形驟然一頓，停在一處向陽的緩坡旁。幾叢開著白色小花、莖稈纖細如鐵絲的鐵線蓮纏繞在一棵低矮的灌木上。他伸出手指，輕輕觸碰其中一朵小花，意念微動。那叢鐵線蓮連同它所依附的灌木周圍一小片土壤瞬間消失，又在百草山空間內一片光照適宜、土壤相似的山坡上完美復現(xiàn)，根系自然舒展，仿佛本就生長于此。
他繼續(xù)前行，目光如電。巖石縫隙里頑強鉆出的幾株開著紫色小花的紫堇，陰濕石壁上緊貼著生長的、葉片形狀奇特的獨根草，林緣地帶成片出現(xiàn)的、開著串串藍紫色小花的華北耬斗菜……一種又一種空間里未曾記錄過的北方特有植物，被他精準地發(fā)現(xiàn)、觸碰、復制，成為百草山生態(tài)鏈上新的一員。僅僅半天功夫，十幾種新植物已在百草山的山野間悄然扎根，為這片神奇的空間增添著新的色彩與生機。
當李瑞的目光鎖定在一株形態(tài)優(yōu)美的樹木上時，他心中微微一動。那是一株北京花楸，樹形挺拔，羽狀復葉在陽光下透著油潤的光澤，枝頭還掛著些許去年殘留的、已經(jīng)干癟發(fā)紅的小漿果。這種樹在房山深處并不算特別罕見，但李瑞的空間里確實沒有收錄。他走上前，手掌輕輕按在粗糙的樹干上。
“復制?！?/p>
意念落下的瞬間，異變陡生！
嗡——！
一股低沉而宏大的轟鳴，并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從李瑞的識海深處震蕩開來！這聲音仿佛來自遠古洪荒，帶著開天辟地的偉力，瞬間席卷了他整個意識空間。李瑞身軀猛地一震，幾乎站立不穩(wěn)，熟悉的悸動感如同電流般傳遍全身每一寸血肉骨骼，連帶著靈魂都在微微顫栗。
“又來了！”李瑞眼中爆發(fā)出難以抑制的驚喜光芒。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每一次空間因為新物種達到某個臨界點而發(fā)生質的飛躍時，都會有這種源自本源的震顫！他毫不猶豫，立刻將全部心神沉入識海，投向那片懸浮于意識核心的廣袤天地——百草山空間！
意識降臨的瞬間，李瑞首先感受到的是空間的“擴張感”。并非物理尺寸上的劇烈膨脹，而是一種邊界被無限推遠的“遼闊”意念。原本熟悉的、以巍峨百草山為中心、被蒼翠森林和起伏草甸環(huán)繞的陸地世界，此刻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賦予了更宏大的背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山腳下全新的景象牢牢攫住。
那不再是熟悉的、逐漸過渡到森林邊緣的草地或亂石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在百草山空間那恒定而柔和的光線下，閃爍著純凈金白色光澤的沙灘！細膩的沙粒如同碾碎的金屑，鋪陳開去，形成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溫柔地擁抱著……
一片無邊無際的蔚藍！
真正的海洋！
李瑞的意識體近乎失神地“站”在這片新生的沙灘上，腳下是沙粒細膩溫潤的觸感，耳畔仿佛能聽到那并不存在于此空間、卻深深刻在記憶深處的潮汐呢喃。海風的氣息拂面而來。眼前的海水呈現(xiàn)出夢幻般的色彩，近岸處是清澈見底的淺綠，隨著深度增加，迅速過渡到深邃醉人的湛藍，直至在視野盡頭，與同樣澄澈的“天空”融為一體，水天一色，浩渺無垠。
百草山，不再僅僅是一座山，一片森林，一方土地。它擁有了海洋！一個正在自我演化、自我完善的，真正意義上的小世界雛形！
巨大的震撼過后，是難以言喻的狂喜和探索的沖動。李瑞心念一動，身形來到沙灘上。他毫不猶豫地脫下衣物，赤著精壯矯健的上身，深吸一口那帶著“海味”的空氣，一個猛子，如同最矯健的海豚，扎進了那片清澈而微涼的海水之中。
下潛！
光線在清澈的海水中變幻，投射下道道搖曳的光柱。李瑞的身體在水中靈活自如，強大的力量、敏捷和協(xié)調性在這里同樣適用。他迅速下潛，周圍的世界變得愈發(fā)瑰麗神奇。色彩斑斕的魚群如同流動的錦緞，在他身邊好奇地穿梭，又倏忽散開。形態(tài)各異的海藻隨著看不見的水流輕輕搖曳，宛如海底森林。
很快，他的雙腳觸碰到了海底。那是覆蓋著一層細膩白沙的斜坡，一直延伸向更深邃的幽藍。而就在這片沙質斜坡與更深處礁石區(qū)的交界地帶，李瑞發(fā)現(xiàn)竟然是珊瑚！
大片大片色彩絢爛的珊瑚礁如同海底盛開的花園，在他眼前鋪展開來！紅的似火，黃的如金，粉的嬌嫩，紫的神秘，還有大片大片如玉石般溫潤的白色。鹿角珊瑚、腦珊瑚、蘑菇珊瑚……各種形態(tài)的珊瑚簇擁在一起，構筑起一座座生機勃勃的水下城堡。這分明是熱帶海域才能蓬勃生長的景象，此刻卻在這片因空間法則而誕生的奇異海洋中，以超越自然的速度繁茂生長！
更讓李瑞心跳加速的是，就在這些絢爛的珊瑚礁縫隙間，在那些黝黑的礁巖底部，一個個肥碩的身影清晰可見。
海參！體壁肥厚、顏色深褐或暗綠的海參，慵懶地吸附在礁石上，緩緩蠕動。它們數(shù)量之多，幾乎俯拾皆是。旁邊，一只只外殼呈深綠褐色、邊緣有呼吸孔蠕動的鮑魚，緊緊吸附在礁巖的凹陷處，大的足有成年男子拳頭大小，殼表在透過海水的光線下流轉著珍珠般的光澤。
“發(fā)財了……”饒是以李瑞的心境，此刻也忍不住在心中驚嘆。前世作為商人深入頂級食材領域的記憶瞬間翻涌上來。如此品質、如此數(shù)量的野生海參鮑魚，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一座寶庫！更遑論這片生機勃勃、潛力無窮的珊瑚海！
他意念掃過，幾塊形態(tài)奇特、色澤暗紅或黝黑、質地堅硬致密的珊瑚和海柳便從礁石上脫落，瞬間出現(xiàn)在沙灘上的“倉庫”區(qū)域——那是他在百草山小院內用意念劃分出的、時間絕對靜止的儲藏空間。
隨后，李瑞的精神力如同無形的巨網(wǎng)，以他為中心，朝著周圍的海底溫柔而迅猛地覆蓋開去。網(wǎng)眼大小由他精確控制，只針對那些達到一定規(guī)格的海參和鮑魚。精神力所及之處，礁石縫隙里、沙礫掩埋下，一只只肥美的海參、一枚枚碩大的鮑魚如同被無形之手輕輕托起，瞬間消失，又在靜止倉庫的特定區(qū)域整齊碼放。短短片刻，那片區(qū)域便堆積起小山般的收獲。
“可惜，沒看到龍蝦?！崩钊鸶∩虾Ｃ妫艘话涯樕系摹昂Ｋ?，略感遺憾地咂咂嘴。龍蝦那威武的身影并未出現(xiàn)在他的精神力掃描范圍內。不過，這片新生的海洋如此廣袤，物種還在快速演化填充之中，未來可期。僅僅是眼前這海參鮑魚的“礦藏”，就已是天大的驚喜。
李瑞轉移到百草山核心——那座位于山腰、由他絕對掌控的法則小院。
院中，時間流速已被他調整到與現(xiàn)實百倍的比例。他心念再動，一批剛剛捕獲的新鮮鮑魚和幾條品相極佳的海參便出現(xiàn)在院中潔凈的青石板上。
處理海貨，對他而言是駕輕就熟。小刀在他手中翻飛，精準地剔除鮑魚肉與殼的連接處，取出肥厚柔韌的鮑魚肉，仔細刮去邊緣的黑色膜衣和嘴部硬物。海參則需剖開腹部，清理掉內臟和沙嘴。動作麻利，帶著一種庖丁解牛般的流暢美感。
新鮮的鮑魚刺身自然鮮美，但李瑞的味蕾記憶里，更懷念前世那些頂級干鮑經(jīng)過漫長發(fā)制后，所呈現(xiàn)出的溏心玉質、濃醇馥郁的極致風味。他看著處理好的鮑魚，決定嘗試空間加工。
他走到院中一間專門用于“時間加速脫水”的小屋前。意念微動，小屋內的法則被設定：時間流速千倍于外界，空氣干燥恒定，微風輕拂。將處理干凈的鮑魚肉平鋪在特制的竹匾上，送入小屋。幾乎肉眼可見地，鮑魚肉表層的水分開始快速而均勻地蒸發(fā)，肉質在時間法則的催化下，悄然發(fā)生著復雜的變化。這個過程需要精準控制，李瑞將一絲精神力附著其上，隨時感知調整。
“等回去后，再尋些上好的老母雞、豬蹄、火腿，慢慢煨發(fā)……”李瑞心中盤算著，眼中滿是期待。將初步處理的鮑魚干和海參干收入靜止倉庫，他離開了空間，意識回歸房山深處的本體。
山林依舊寂靜?？臻g進化的狂喜稍稍沉淀，李瑞繼續(xù)他的搜尋之旅。接下來的兩天，他如同一個不知疲倦的拓荒者，在更幽深的山谷、更陡峭的崖壁、更隱秘的林下，又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數(shù)十種百草山空間尚未收錄的北方特有植物：葉片如小扇的銀杏幼苗（雖然罕見，但確實被他發(fā)現(xiàn)了一株）、開著串串黃花的錦雞兒、散發(fā)著獨特香氣的藿香、形態(tài)各異的蕨類……每一種新生命的加入，都讓百草山的生態(tài)根基更加穩(wěn)固，空間邊界似乎又向外延伸了一絲。
然而，與植物的豐富相比，大型野獸的蹤跡就顯得稀疏多了。即便他已經(jīng)深入到了人跡罕至的核心區(qū)域，除了偶爾驚飛幾只色彩斑斕的野雞、野鴨，或是看到幾只傻狍子在林間空地探頭探腦，便再難見到成群的大型動物。
直到第三天下午，李瑞循著一些新鮮的拱土痕跡和濃烈的腥臊氣味，追蹤到一片長滿野果的灌木叢后。撥開濃密的枝葉，眼前豁然開朗——一小片被野豬糟蹋得狼藉不堪的林間空地。五頭野豬正在泥坑里打滾嬉戲，發(fā)出滿足的哼唧聲。兩大三小，顯然是一個完整的家庭。兩頭成年野豬體型壯碩，獠牙外翻，鬃毛粗硬，皮糙肉厚，帶著山林霸主的兇悍氣息。三頭半大的幼崽則圓滾滾的，顯得頑皮懵懂。
李瑞屏息凝神，眼中沒有獵殺的欲望，只有“補充種群”的考量。百草山空間里雖然已有上千頭野豬在廣袤山林中繁衍生息，但保持基因多樣性總是好的。他意念鎖定這五頭野豬，精神力如同最溫柔的網(wǎng)，瞬間將它們籠罩?？盏厣弦豢眨涣粝聨讉€泥坑和雜亂的蹄印。五頭野豬已經(jīng)懵懂地出現(xiàn)在百草山空間一片相似的野果林邊，短暫的驚慌后，便被豐茂的食物和適宜的環(huán)境所安撫，很快融入了新的家園。
之后又零星收獲了幾只狍子和十幾只野雞，李瑞便停下了主動搜尋。他意念沉入百草山空間，精神力如同無形的上帝之眼，掃過那片廣袤的天地。連綿的山脈深處，上千頭野豬分散在各自的領地，拱食著富含能量的塊莖和落果；草甸溪流邊，鹿群優(yōu)雅地飲水，山羊在陡峭的巖壁上靈活跳躍；更在幾處人跡（獸跡）罕至的幽深峽谷和密林核心，七股強大而孤傲的王者氣息蟄伏著——那是他幾年前冒險從南方深山引入的七頭華南虎！每一頭都擁有著強健的體魄和百獸之王的威嚴。百草山的遼闊超乎想象，七年過去，這七位頂級掠食者竟然從未相遇，各自占據(jù)著龐大的領地，維系著空間內生態(tài)鏈的微妙平衡。
“足夠了。”李瑞收回精神力。四天的山林跋涉，收獲遠超預期。他辨認了一下方向，開始朝著山外疾行。
第四天傍晚，夕陽給四九城高大的城墻鍍上一層金邊時，李瑞風塵仆仆地出現(xiàn)在了紅星軋鋼廠三食堂的后門口。他車上綁著一頭膘肥體壯、足有兩百斤開外的黑毛野豬，還有一只已經(jīng)斷了氣的傻狍子。野豬的獠牙在暮色中閃著寒光，狍子細長的脖子軟軟地耷拉著。
“哎喲喂！李瑞！你可回來了！”食堂主任老馬正叼著煙卷在門口張望，一眼看到這陣仗，煙頭差點掉地上，連忙小跑著迎上來，臉上笑開了花，“好家伙！這么大一頭野豬！還有狍子！這趟可真是大豐收啊！快，快進來！過秤！過秤！”他扯著嗓子朝里面喊：“柱子！王胖子！都別忙活了！趕緊出來搭把手！李瑞帶硬貨回來了！”
食堂里頓時一陣雞飛狗跳。何雨柱系著油膩的圍裙跑出來，看到地上的野豬和狍子，眼睛都直了：“嗬！瑞子！行啊你！這大家伙，夠全廠改善一頓伙食了！”他搓著手，滿臉興奮。王胖子和其他幾個幫廚也圍了上來，七手八腳地幫忙抬豬過秤。
“運氣好，碰上了?！崩钊鸬恍Γ厌笞右策f過去。看著會計噼里啪啦打著算盤，開好收條，他接過蓋著紅章的采購單，這才感覺繃了幾天的弦松了下來。廠里的任務算是超額完成了。
婉拒了老馬讓他留下吃飯的熱情邀請，李瑞揣好單據(jù)和結算的錢票，快步離開了喧囂的食堂區(qū)域。夕陽的余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個破敗的小院，如今變成了什么模樣。
穿過熟悉的胡同，繞過幾棵老槐樹，李瑞停在了小院門前。
眼前的景象，讓他微微一怔，隨即眼底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滿意。
那扇曾經(jīng)朽爛歪斜、油漆剝落的院門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兩扇厚重沉穩(wěn)、刷著深棕色桐油、散發(fā)著木頭清香的實木大門。門楣抬高，門簪锃亮，門環(huán)是黃銅所鑄，擦拭得光可鑒人，透著一股內斂的莊重。
推開大門，步入前院。
一股混合著新鮮木料、油漆和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之前坑洼不平、雜草叢生的泥土地面徹底消失。整個前院的地面，全部換上了大小均勻、打磨得光滑平整的青石板！石板鋪設得嚴絲合縫，雨水槽引導清晰，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澤。雨水直接匯入院角新砌的暗溝，再也不會弄得滿院泥濘。
原本東倒西歪、堆滿雜物的東西廂房（倒座房）南側耳房已被徹底拆除，騰出的空間被巧妙地設計成了一個帶有玻璃頂棚的雅致陽光房，頂棚用的玻璃是李瑞請了三頓大餐才換回來的！幾根刷成深褐色的木柱支撐著框架，大塊的玻璃鑲嵌其中，此刻正折射著金色的夕陽，顯得通透明亮。陽光房靠墻砌了一溜寬大的水泥臺面，預留了水槽位置，顯然是未來處理食材、清洗雜物甚至侍弄花草的絕佳場所。
前院與中院之間的那道殘破垂花門，也已煥然一新。重新修復的屋頂覆蓋著簇新的青瓦，檐下的木構件雕刻著簡潔的卷草紋飾，重新上了鮮艷的彩繪。門楣上方懸掛的匾額位置空著，等待主人題字。垂花門兩側的抄手游廊也修復如初，廊柱朱紅，廊頂重新鋪設，與垂花門渾然一體。
李瑞沿著抄手游廊步入中院。
眼前的景象與前院的規(guī)整莊重又有所不同，更顯開闊與生活氣息。
中院的地面同樣鋪滿了青石板，但鋪設的圖案更為靈動，在正房門前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方形“廣場”。東西廂房的門窗全部更換一新，是典型的蘇式風格——上部分為可以支起的木格玻璃窗扇，下半部分是實木裙板，窗欞線條簡潔流暢，刷著清漆，露出木材本身的紋理，顯得素雅大方。
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正中央！那株被李瑞特意保留的老石榴樹，此刻被一圈用光滑鵝卵石精心壘砌的樹池所環(huán)繞。樹池邊緣寬闊平整，成了天然的休憩座凳。老樹虬枝蒼勁，綠葉在夕陽中閃著光，成為整個院落最生動的點睛之筆。
目光投向正房。五間大北房的門窗同樣煥然一新，蘇式風格統(tǒng)一。屋檐下重新做了滴水瓦當，屋脊兩端安放了小巧的脊獸，雖非官式，但增添了精致。窗下墻根處，新砌了一排低矮的、刷成白色的花池，里面已經(jīng)填好了松軟的沃土，只待主人種上心儀的花草。
廚房和雜物間所在的東耳房被重點改造了。原本狹小的窗戶被擴大，換成了透亮的玻璃窗。內部結構似乎也做了調整，更顯寬敞實用。李瑞特意要求的“土冰箱”深窖入口，就開在廚房內一角，蓋著厚實的木蓋。
西耳房則被打通改造，與正房西次間相連，形成了一個帶有獨立小門通向中院的寬敞空間。這正是李瑞規(guī)劃的“書房”兼活動室，巨大的窗戶保證了充足的光線。
整個院落，色調和諧統(tǒng)一：深棕的門窗框、青灰的瓦片和石板地面、潔白的墻面、朱紅的廊柱點綴、郁郁蔥蔥的老樹……一種融合了北方四合院骨架與蘇式民居清雅韻味的獨特風格已然成型。施工接近尾聲，只有少量邊角還在進行最后的打磨和清理。
李瑞背著手，像一個檢閱自己領土的將軍，緩步在院子里踱著。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處細節(jié)。
他走到新砌的陽光房前，用手指關節(jié)輕輕敲了敲支撐柱的榫卯接合處，又蹲下身，仔細看了看青石板鋪地的接縫和平整度。起身，走到垂花門下，仰頭檢查了新?lián)Q的椽子和望板是否嚴實。在東廂房新?lián)Q的蘇式窗前，他推拉了幾下窗扇，測試滑軌的順滑程度。最后，他停在了老石榴樹下，彎腰摸了摸那圈鵝卵石樹池的壘砌工藝，又用腳尖點了點樹池邊緣作為座凳的平整度。
幾個正在做最后清理的工人和工頭老張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有些緊張地看著這位年輕卻氣場沉靜的主人。
李瑞轉過身，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對工頭老張招了招手。
“張師傅?！?/p>
“哎，李同志您說！”老張連忙小跑過來，手里還拿著塊抹布。
“辛苦了，整體我很滿意?！崩钊鹣瓤隙顺晒?，然后話鋒一轉，指向幾處，“這里，窗扇推拉還有點澀，上點蠟再調試一下。那邊墻角收水的青石板，有幾塊縫對得不夠直，重新勾一下縫。還有這樹池，”他指了指石榴樹下的鵝卵石，“有幾塊石子棱角太尖了，小孩子跑跳容易刮到，換圓潤些的。另外，廚房預留的水槽下水口，再檢查一遍，確保暢通。”
他語速平穩(wěn)，條理清晰，指出的都是些細微末節(jié)卻關乎日后使用便利和安全的點。沒有苛責，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要求。
老張聽得連連點頭，暗自佩服這年輕人眼光毒辣又心細如發(fā)：“是是是！李同志您放心！您指出的這些，我們馬上處理！保證在您要求的時間內，把院子收拾得利利索索，包您滿意！”
“嗯?！崩钊瘘c點頭，“那就麻煩你們了。我先走了。”說完李瑞就離開院子，從空間里拿出來兩只野雞和幾個大蘋果掛在車把上往家里騎去。幾天沒回去了，有些想念四個蘿卜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