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紀桃枝將碘伏放下,沉默起身,越過南黎川時手臂突然被一雙滾燙的手掌握住。
她側目望他,卷翹的睫毛打下一片陰影,靠近左邊眼尾處有一顆小小的淚痣,此時和她受傷的眼神碰撞在一起,讓人憐惜。
南黎川渾身緊繃,喉嚨滾動,聲音壓制著情緒。
“告訴我為什么。”
他的眼里第一次有了,除去冷漠,憤怒,譏諷之外的意味,是害怕。
紀桃枝心頭一顫,驚覺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因為原書的影響,她一直對南黎川有刻板印象。
書中對少年時期的他提及得很少,用來描述他性格的著墨更是屈指可數,后期出現就是全書最大反派。
他的性格定格在陰鷙偏執(zhí)狠辣,作者將他刻畫成了個只想拉著全世界一起毀滅的超級大壞蛋。
紀桃枝忍不住去比較,現在的南黎川,真的是這樣的人嗎?
答案,不是!
雖然她接觸的南黎川對一切都漠然,好像全世界都和他沒關系,可是他有他的細心、柔軟。
雖然他一次次對自己冷言冷語,可還是會在她賭氣離開后出門尋找,會趕在午休時間給她帶炸雞。
會在她自作多情覺得她們是朋友時,害怕卻還是要拉住她確認真相。
所以他怎么可能生來就是反派。
他本該因為樣貌,因為才華,因為人格魅力,因為他身上的每一個優(yōu)點開出最絢麗的花。
紀桃枝轉身和他對視,眸中帶淚卻異常堅定,“因為你值得?!?/p>
“我想成為你的朋友,可以嗎?”
少女淚眼婆娑的望著他。
南黎川垂著的手猛然握緊,指節(jié)泛白,似乎只有疼痛才讓他覺得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
腦海里一個聲音告誡他,“別傻了,沒有人會和你成為朋友,連最親的人都不要你,你在奢望什么?”
另一個聲音反駁,“難道你看不到她的真誠嗎?她能讓你再失去什么?你本來什么都沒有,答應她,你就有了朋友?!?/p>
“就算她是騙你的,也不過是退回到原點,你在害怕什么?”
他喉嚨干澀,再睜眼時,黝黑的瞳孔里多了決絕。
南黎川垂眸,聲音低沉又凌冽,“你最好別后悔?!?/p>
做朋友而已,他有什么好怕的。
少女眼睛噌一下就明亮了起來,燦爛的笑容從嘴角蔓延到耳根。
“做我的朋友,包你不虧的?!?/p>
雀躍著又拿起桌上的碘伏,總歸是忘不了消毒這件事。
紀桃枝抓起南黎川的手,他的皮膚很白,骨節(jié)分明,手指修長,分明天生就是一雙手模手。
關節(jié)處因為摩擦到粗糙的表面,細白的皮膚破損,有的皺在一起,漏出皮下組織,細細的血絲愣是多了些禁欲感。
紀桃枝很想掏出手機拍兩張拿回去欣賞。
少女用棉簽沾了碘伏打圈消毒,還嘟著嘴朝受傷的位置吹氣。
密密麻麻的癢意讓他脊背僵直,指尖微微顫動,心里像被一根羽毛掃過,帶出讓人無法忽視的異樣,卻又抓不住。
“是不是穆云州?肯定是他,在學校你的敵人只有他?!?/p>
“不對,是他單方面把你當成假想敵?!?/p>
“明天我們打回去?!?/p>
“我去約人?!?/p>
這豪邁口吻,高低是個大姐大。
她什么身份?南黎川的拯救者。
怎么能眼睜睜的看別人欺負他,那不是跟她的拯救大業(yè)背道而馳嗎。
紀桃枝絕不允許這種情況出現。
南黎川頭疼,搞不懂她的腦回路,經常想一出是一出,也不考慮后果。
他拒絕,“一次再一起還回去?!?/p>
紀桃枝不悅的瞪他一眼,低頭繼續(xù)消毒。
比剛剛更痛了是怎么回事。
南黎川假裝沒看見她的不滿。
回想起上次在醫(yī)院,他和那對夫妻乘坐的是同一趟電梯,電梯里聽見她們提及紀桃枝的名字。
出了電梯,南黎川刻意放慢了腳步,走在兩人身后。
果然看見他們走進紀桃枝所在的病房。
門沒關緊,屋里的對話他聽得清楚。
知道那個男人是她的爸爸,那女的就是繼母。
他聽紀桃枝提起過,紀念念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
原來她在家也不受待見。
那一刻,南黎川的心情很復雜,像一團被撥亂的線團。
也許這也是促成他今天情緒波動的因素。
飯桌上擺著紀桃枝打包來的飯菜。
南黎川蹙眉看著自己被包裹成木乃伊的手掌,怎么吃飯,筷子都拿不穩(wěn)。
少女低著腦袋悶笑,肩膀一抖一抖,很是愉快的樣子。
南黎川煩躁的扯下紗布故意丟在她的面前,挑釁的看向她。
紀桃枝冷哼,反正她已經得逞了,就是她贏了。
她一邊吃飯,一邊照顧過來湊熱鬧的阿姨。
想起自己之前提的事情一直沒有得到回應,忍不住又問了一次,“考慮得怎么樣了?!?/p>
南黎川不用看她努嘴的方向就知道她說的什么事。
“太貴,沒錢?!?/p>
精簡!
紀桃枝聲音很大,鏗鏘有力,“我有!”
收到對方的一枚眼刀。
他不客氣的戳破她,“你爸都停了你的生活費了,哪來的錢。”
“看不起誰,爸停了,媽還有?!?/p>
“姐富著呢。”她挺了挺小腰板,說著自己的打算。
“你知道我在那個家的處境并不好,明年我成年后,名下會多出一些讓人眼紅的財富。”
“我想早點靠自己擺脫那個家,但是我一個人的力量有限?!?/p>
她眼睛亮晶晶,閃著期待的光芒,“你能幫我嗎?”
“吶,我們是朋友,見死不救于情于理都不合。”
“要是我慘死了就天天來騷擾你,讓你家宅不寧。”
紀桃枝滔滔不絕的說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還帶威脅。
南黎川只回了一個鼻腔共鳴音。
她覺得是“哼”,不是“嗯”。
總之南黎川是知道怎么惹她生氣的。
“你有中意的療養(yǎng)院嗎?”她問,因為她對這個行業(yè)一點也不熟。
除了給票子,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南黎川搖頭,“我這兩天去了解一下?!?/p>
“嗯,要找好一點的,我們不在的時間多,陪伴阿姨的是他們,錢能買人心?!?/p>
紀桃枝解釋,“放心,姐有錢?!?/p>
南黎川覺得自己剛剛有點沖動了,這個朋友能退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