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陳須獨自在總坊的閣樓上翻閱賬冊。這半個月來，他收購了五家竹簡作坊，招募了三百多名工匠，造紙規(guī)模擴大了四倍不止。按照這個速度，年底前就能滿足半個長安城的用紙需求。
"公子。"畢昇在門外輕喚，"陶活字的樣品燒制好了。"
陳須連忙開門。畢昇捧著一個木盒，里面整齊排列著幾十個燒制好的陶字，在燭光下泛著淡淡的青色光澤。
"試過了嗎？"
"試過了。"畢昇興奮地說，"比木活字更耐用，而且不會吸水變形。就是燒制時容易開裂，成品率只有三成。"
陳須拿起一個"文"字仔細端詳："已經(jīng)很好了。繼續(xù)改進配方和火候，爭取把成品率提到五成以上。"
畢昇鄭重點頭，正要退下，忽又想起什么："公子，今日有個自稱墨家傳人的老者來應(yīng)聘，說能改進印刷機械......"
陳須手中的賬冊啪嗒一聲掉在桌上。"墨家？這個在漢代已經(jīng)式微的學派，居然還有傳人？"
"快請！不，我親自去見！"
秋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長安造紙總坊的屋檐滴落著串串水珠。陳須站在廊下，望著雨幕中那個緩緩走來的佝僂身影。老者身著粗布褐衣，頭戴斗笠，腰間掛著一串奇特的銅制工具，走起路來叮當作響。
"墨家弟子公輸衡，見過陳公子。"老者摘下斗笠，露出一張布滿皺紋卻精神矍鑠的面容。他的眼睛格外明亮，像是蘊含著無窮智慧。
陳須連忙還禮："先生遠道而來，晚輩有失遠迎。請里面敘話。"
閣樓內(nèi)，炭火盆驅(qū)散了秋雨的寒意。陳須親自為老者斟茶，注意到對方布滿老繭的雙手上有一道道細小的傷痕，顯然是常年與工具打交道留下的。
"聽聞先生能改進印刷機械？"陳須開門見山。
公輸衡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徐徐展開："公子請看。"
竹簡上繪制著一臺結(jié)構(gòu)精巧的器械，由杠桿、齒輪和滾筒組成。陳須一眼就認出，這與他前世見過的古代印刷機原理極為相似。
"此物名為'千字機'。"公輸衡的聲音沙啞卻有力，"一次可排列千字，通過腳踏驅(qū)動滾筒印刷，效率是手工排印的十倍。"
陳須心頭一震。"這分明是原始的手動印刷機！墨家機關(guān)術(shù)果然名不虛傳。"
"先生此圖精妙絕倫。"陳須由衷贊嘆，"不知需要多少時日可以造出實物？"
公輸衡捋了捋花白的胡須："若有熟練工匠相助，半月足矣。不過..."他眼中閃過一絲遲疑，"老朽有個不情之請。"
"先生但說無妨。"
"墨家學說日漸式微，老朽希望能在公子工坊設(shè)一講堂，傳授機關(guān)之術(shù)。"公輸衡目光灼灼，"作為回報，老朽愿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陳須眼前一亮。"墨家的數(shù)學、幾何、力學知識，正是這個時代最缺乏的實用科學！"
"一言為定！"陳須當即拍板，"工坊東側(cè)有座獨立院落，正好用作講堂。"
公輸衡沒想到陳須答應(yīng)得如此爽快，不禁老淚縱橫："公子大義！墨家雖不復當年盛況，但尚有三五十弟子散落民間。老朽可召集他們前來效力。"
雨聲漸歇，一縷陽光穿透云層，照在二人面前的圖紙上。陳須仿佛看到，一個嶄新的時代正在這紙面上徐徐展開。
三日后，墨家講堂正式開課。
陳須特意挑選了三十名年輕聰慧的工匠，作為第一批學員。公輸衡站在一塊涂滿墨汁的黑板前，手持自制炭筆，正在講解杠桿原理。
"故力，重之謂也。權(quán)，稱之謂也..."
陳須坐在最后一排，聽得入神。這些理論在他前世只是初中物理，但在兩千年前的漢代，卻是足以改變世界的先進知識。
"兄長！"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陳阿嬌不知何時溜了進來，湊到他身邊坐下，"這老丈講的是什么？聽得人頭暈。"
陳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仔細聽，這是改變世界的學問。"
阿嬌撇撇嘴，但還是乖乖坐好。不一會兒，她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公輸衡正在演示一個簡易滑輪組，輕輕一拉就能吊起百斤重物。
"好神奇！"阿嬌忍不住驚呼。
公輸衡聞聲看來，目光在阿嬌身上停留片刻，竟沒有因她是女子而露出不悅："這位小友有興趣，不妨上前一試。"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阿嬌蹦蹦跳跳地走上前去，在公輸衡的指導下操作起滑輪組。她天資聰穎，不一會兒就掌握了要領(lǐng)，玩得不亦樂乎。
課后，陳須找到公輸衡："先生不介意女子學習墨家之術(shù)？"
"墨家主張兼愛，男女無別。"公輸衡笑道，"況且令妹天資聰穎，若能傳承機關(guān)之術(shù)，也是美事一樁。"
自此，阿嬌成了墨家講堂最勤奮的學生。她不僅學習機關(guān)術(shù)，還將這些知識運用到紙張裝飾上，設(shè)計出一套利用水力驅(qū)動的印花裝置，可以批量生產(chǎn)花紋精美的信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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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時節(jié)，第一臺"千字機"終于問世。
造紙總坊的空地上，圍滿了前來觀摩的工匠。公輸衡親自操作這臺木質(zhì)機械，隨著腳踏板的起伏，排列好的活字被均勻地涂上油墨，然后通過滾筒將字跡清晰地印在紙上。
"神乎其技！"畢昇激動得聲音發(fā)顫，"這一日的印刷量，抵得上我們過去一個月的工作！"
陳須撫摸著機器光滑的木制部件，心中感慨萬千。"這臺原始印刷機，將大大加速知識的傳播。或許用不了幾年，太學的藏書就能翻印數(shù)百套，分發(fā)各郡縣學宮。"
正當眾人歡欣鼓舞之際，侍衛(wèi)匆匆來報："公子，太子殿下到訪！"
劉徹一身便裝，只帶著兩名侍衛(wèi)，顯然是不想引人注目。他饒有興趣地觀摩了千字機的運作，眼中閃爍著驚訝的光芒。
"表兄這里真是藏龍臥虎。"劉徹意味深長地說，"這臺機械若推廣開來，朝廷政令傳遞將快如閃電。"
陳須會意："殿下明鑒。臣正準備先在少府試用，待運作成熟后，再推廣至各郡官署。"
劉徹滿意地點點頭，忽然壓低聲音："竇家近日頻頻動作，表兄需多加小心。尤其是造紙配方，務(wù)必嚴加保密。"
"臣明白。"陳須心中一凜，"坊內(nèi)已實行分工作業(yè)，關(guān)鍵工序都由最可靠的工匠負責。"
劉徹又詢問了墨家講堂的情況，對公輸衡的才學大加贊賞。臨行前，他突然問道："表弟可曾想過，用此法印制朝廷律令，分發(fā)天下？"
陳須心頭一跳。"劉徹這是要借印刷術(shù)推行新政！歷史上他登基后確實進行過大規(guī)模法律改革。"
"臣正有此意。"陳須立即回應(yīng)，"可以先從《九章律》開始，印制簡本，讓各地官吏百姓都能知曉律法。"
劉徹眼中精光一閃，拍了拍陳須的肩膀："表弟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