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節(jié)氣,忘憂谷的霧凇垂成冰晶簾幕。玄宇踩著咯吱作響的雪徑前行,逆鱗刀刀柄上的紅繩突然繃直,指向左側(cè)崖壁——那里有片被劍氣削平的石壁,刻著“忘憂勿念,念則成殤”八個斑駁大字。
“這字是用‘驚鴻斷水式’刻的?!碧K九黎摸了摸石壁,指尖沾著些許粉狀物,“是‘忘憂散’,聞?wù)邥涀约簽楹味鴣怼!?/p>
蕭烈風(fēng)立刻捂住鼻子:“老子才不想忘記酒肆的梅子酒!夜梟,你帶了 antidote 沒?”
玄宇搖頭,從懷里摸出母親給的護心玉佩,玉佩表面竟凝著一層白霜:“用靈脈之力試試?!彼麑⒂衽灏丛谑谏?,冰晶突然發(fā)出七彩光暈,露出隱藏的石門,門上刻著無數(shù)哭臉,每個眼睛都是深邃的孔洞。
“是‘三魂引’石門?!碧K九黎皺眉,“需要用三種不同的‘憂’來開啟——喜憂、怒憂、思憂?!?/p>
玄宇盯著哭臉孔洞,想起父親日記里的悔恨,云楓的怨毒,還有阿硯臨死前的血淚。他咬破指尖,三滴血分別滴入不同的眼睛,石門應(yīng)聲而開,露出向下延伸的冰階,每級臺階都凍著一具表情各異的尸體,手中握著斷劍。
冰階之下
地宮中央擺著三足青銅鼎,鼎中浮著黑色藥液,正是傳說中的“忘憂湯”。鼎后坐著個身著白衣的老婦,頭戴百花冠,臉覆金箔面具,正是幽冥教的忘憂婆婆。
“小友來尋忘憂草?”婆婆聲音沙啞,如同指甲刮過青銅器,“先喝碗忘憂湯,說說你最想忘記的事?!?/p>
玄宇握住逆鱗刀,卻見刀刃上突然映出母親遞銀錠的畫面,父親臨終前的咳嗽聲在耳邊響起。他猛地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蕭烈風(fēng)正對著空氣傻笑——那是他妻子亡故前的模樣。
“是幻陣!”蘇九黎甩出銀針,卻見銀針凍成冰碴,“這鼎里的不是湯,是用三魂七魄熬的陰毒!”
忘憂婆婆抬手,青銅鼎中升起無數(shù)幻影,都是玄宇生命中最痛苦的時刻:被父母誤解的夜,洛無涯咽氣的瞬間,阿硯自爆時的血霧。他握緊刀柄,卻發(fā)現(xiàn)手臂動彈不得,那些幻影竟如實質(zhì)般纏繞住他。
“每個人都有想忘記的痛。”婆婆站起身,金箔面具滑落,露出底下無數(shù)縫合的傷疤,“老身幫你忘了這一切,你幫老身守住這忘憂谷,如何?”
玄宇這才驚覺,婆婆的身體竟是用無數(shù)孩童的骸骨拼接而成,腰間掛著的香囊里滲出黑血——正是用忘憂草混合人血煉制的“憂魂香”。
“逆鱗第十二式——鱗悟!”
刀刃劃破掌心,靈脈之力如巖漿般涌出。玄宇終于明白,忘憂草不是用來逃避痛苦,而是正視痛苦。他揮刀斬向青銅鼎,鼎中幻影頓時如玻璃般碎裂,露出藏在鼎底的忘憂草——那是株開著黑色花朵的植物,花蕊里蜷縮著個透明的孩童魂魄。
“你竟敢毀我修煉百年的魂魄!”忘憂婆婆怒吼,周身骸骨發(fā)出咔咔聲響,“我要你陪這些孩子一起困在忘憂谷!”
骸骨群突然暴動,每具尸體都握著刻有主人名字的斷劍,向玄宇刺來。他認出其中有元霄府的舊部,也有赤尾旗犧牲的兄弟,刀刃在劇痛中保持清醒——這些不是真正的亡魂,而是婆婆用憂魂香制造的幻像。
“蕭大哥!用火燒鼎!”他大喊,“憂魂香遇陽火必散!”
蕭烈風(fēng)立刻掏出火折子,將隨身攜帶的硫磺粉灑向青銅鼎。藍焰騰起的瞬間,忘憂婆婆發(fā)出刺耳的尖叫,骸骨群紛紛化作飛灰,露出她腰間的玉牌——上面刻著“元霄府義女”字樣。
“你也是元霄府的棄子?”玄宇震驚,“所以才幫幽冥教修煉邪術(shù)?”
婆婆慘笑:“棄子?我不過是他們送給幽冥教的第一件祭品!當(dāng)年你父親為了穩(wěn)固地位,把我獻給忘憂堂當(dāng)活祭,那時我才七歲……”
玄宇握刀的手顫抖,想起父親日記里未寫完的懺悔。他忽然明白,元霄府的罪孽何止是靈脈交易,更是用無數(shù)孩子的生命堆砌而成的權(quán)勢高塔。
忘憂草的真相
硫磺火燃盡時,忘憂草的黑色花瓣褪成純白,花蕊中的魂魄化作光點飛入玄宇掌心,那是阿硯的執(zhí)念——他想再見母親一面。蘇九黎拾起草莖,發(fā)現(xiàn)根部纏著半塊玉佩,正是母親房里失蹤的那對。
“這草不是害人的邪物?!彼p聲說,“而是被幽冥教扭曲的‘還魂草’,需要用至純的靈脈血澆灌,才能讓亡魂安息。”
玄宇點頭,用逆鱗刀劃破手腕,鮮血滴在草葉上,純白花朵竟開出金邊,散發(fā)出檀香般的氣息。那些在冰階上凍著的尸體終于閉上眼,臉上露出釋然的表情。
“帶忘憂草回元霄府吧?!蓖鼞n婆婆的骸骨漸漸消散,“讓那些孩子的魂,能在義莊安息……”
尾聲
暮雪紛飛時,玄宇站在元霄府的義莊前。母親迎上來,看見他手中的忘憂草,眼中泛起淚光。義莊的空地上,阿硯的魂魄正對著她微笑,手腕上的紅繩已換成了平安結(jié)。
“娘,我明白了?!毙顚⑼鼞n草種在義莊的槐樹下,“痛苦不該被忘記,而是要記住,才能不再重蹈覆轍。”
母親點頭,從懷里摸出父親的日記續(xù)篇:“你父親最后寫,‘宇兒的逆鱗刀,不該染家族的血,而要護天下的光’?!?/p>
玄宇翻開日記,看見最后一頁畫著金鱗池開滿蓮花的景象,旁邊寫著“吾兒當(dāng)如驚鴻,劃破長夜”。他摸了摸腰間的雙劍,逆鱗刀與驚鴻劍的共鳴聲竟如鳳鳴,驚起枝頭的落雪。
“夜梟!”蕭烈風(fēng)的喊聲從莊外傳來,“有消息說,幽冥教在‘?dāng)嘣蒲隆O(shè)了新祭壇!”
玄宇轉(zhuǎn)頭望向遠方的雪山,那里云層翻涌,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他握緊母親的手,感受著她掌心的溫度,終于露出釋然的笑。
“走?!彼f,“先送這些亡魂回家,再去斷云崖——這次,要讓幽冥教知道,什么叫做‘光所至處,邪不壓正’。”
蘇九黎將忘憂草的種子分給義莊的孩子,指尖的銀針在雪地上畫出鎮(zhèn)邪符:“斷云崖的祭壇需要用活人生祭,咱們得趕在月食前到達?!?/p>
玄宇點頭,逆鱗刀在雪地上劃出一道光痕,如同破曉的第一縷陽光。他不再是被過去束縛的少年,而是背負著傷痛與希望的行者,他的刀刃終將劈開幽冥教的陰霾,讓江湖重新看見真正的月光。
山風(fēng)卷起義莊的白幡,忘憂草在雪中輕輕搖曳。玄宇知道,這條路沒有盡頭,但只要心懷光明,每一步都算數(shù)。他摸了摸胸前的靈脈印記,那里不再是詛咒,而是守護的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