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一聽章老村長這話,眉毛就挑了挑,心說這老家伙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他臉上卻依舊掛著招牌式的溫和笑容,問道:“章伯,您老這話……莫不是想請小子我去把村外那只游魂給‘超度’了?”
章老村長那張飽經風霜的臉,溝壑縱橫,背也佝僂得像只煮熟的蝦米。
陳曦瞅著他,心里暗自嘀咕,這老頭兒看著比歪脖子老槐樹還老,實際上才四十二歲,真是歲月不饒人,尤其是這鬼地方的歲月,更不饒人。
“唉,陳巡狩明鑒?。 闭吕洗彘L重重地嘆了口氣,臉上的皺紋擠得更深了,
“那女鬼,打我記事起,就在咱們村外頭晃悠。起初還好,幾年才出來嚎一嗓子,勾個魂啥的。
可這幾年,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上次叫魂,這才過去倆月!
再這么下去,老漢我真擔心,她哪天興致來了,天天晚上唱戲,那咱們這鐵牛村,可就真成鬼村了!”
“章伯,您這話說的,咱村里不是還有樹仙娘娘坐鎮(zhèn)嘛?!标愱匦呛堑卣f道,心里卻盤算著,這老頭兒八成是想空手套白狼。
“嗨!別提了!”章老村長一聽這話,苦瓜臉更苦了,直擺手,
“樹仙娘娘那是神仙脾氣,高興了,幫咱們擋擋災;不高興了,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三十多年前,咱們鐵牛村,那也是百來戶人家,五百多口子丁呢!
現(xiàn)在呢?就剩下這三十來戶,老的老,小的小,加起來也就百十號人。這不都是拜村外那游魂所賜嘛!”
陳曦心里門兒清,這世道,誰樂意天天跟個女鬼當鄰居?有點門路的,早就拖家?guī)Э谂苈妨?。留下來的,不是跑不掉,就是實在沒地方跑。
三十多年下來,一個好端端的大村子,硬生生被個女鬼給“作”成了現(xiàn)在這副鳥樣。
陳曦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才慢悠悠地說道:“章伯啊,小子我當獵靈人也沒幾天,縣城里的同行,說實話,也不怎么熟。不過要說有那么一兩個靠譜的,倒也不是沒有?!?他這是先給老村長透個底,別指望他能拉來一票人馬。
章老村長一聽這話,眼睛頓時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說道:“陳巡狩,那您看……能不能幫忙給傳個話?我們鐵牛村,大伙兒湊巴湊巴,多少也能拿出點心意,想請那么兩三位有道行的巡獵爺,聯(lián)手把那游魂給滅了!
實在不行,把它趕遠點,別老在咱們村口晃悠也成啊!”
“嗯,想法是好?!标愱攸c點頭,話鋒一轉,笑瞇瞇地問道:“就是不知道,章伯,您老人家合計著,村里能湊出多少‘心意’???” 這才是關鍵!沒錢?沒錢說個屁!
“這個數(shù)!”章老村長伸出兩根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比劃了一下,“二十兩……紋銀!您看,夠不夠?”
“噗——”陳曦差點沒把剛喝下去的口水噴出來。二十兩?打發(fā)叫花子呢?
他搖搖頭,毫不客氣地說道:“章伯,不是小子我瞧不起您這點銀子。就這二十兩,您連半個獵靈人的腳后跟都請不動!人家出趟門,喝口茶都不止這個數(shù)?!?/p>
“?。?!”章老村長一聽,如遭雷擊,差點沒站穩(wěn),“怎么……怎么會這么貴?俺們這窮鄉(xiāng)僻壤的……”
陳曦心里冷笑,獵靈人是啥?那是提著腦袋跟鬼物打交道的主兒!風險高,收益自然也得高。二十兩就想請人賣命?想屁吃呢!
章老村長不死心,一臉期盼地看著陳曦,搓著手,欲言又止:“那……陳巡狩您看,您能不能……”
“打??!章伯,打??!”陳曦趕緊抬手制止了他,“不是小子我不愿意幫忙,您也知道,我這才剛入行半年多,道行淺得很,身上那點微末本事,也就夠勉強護著村子,不讓那些小魚小蝦摸進來。
再進一步?真不行!至少這三五年內,您老就別指望我了。” 開玩笑,跟女鬼硬剛?他陳曦還沒活夠呢!
“唉,是老頭子我貪心了,陳巡狩莫怪,莫怪?!闭吕洗彘L一聽這話,徹底蔫了,佝僂的背似乎更彎了幾分。
“沒事沒事,章伯您也是為了村里好?!标愱財[擺手,一副“我理解你但我也無能為力”的表情。
章老村長嘆著氣走了,那蕭瑟的背影,看得陳曦都忍不住想給他配一段二胡BGM。
陳曦回頭,瞅了一眼祭壇上那位依舊冷若冰霜,享受著村民們“香火”供奉的宮裝面具娘們兒。
他摸著下巴,上下打量了她那玲瓏有致的虛影幾眼,忍不住小聲嘀咕:“我說娘娘,您這身段是真不賴,前凸后翹的,就是老戴著個破面具裝神秘,也不知道是美是丑。萬一面具下面是張麻子臉,那我可就虧大了!”
那宮裝鬼魅似乎聽到了他的碎碎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面具下的嘴角仿佛勾起一絲鄙夷。
得,又自討沒趣。陳曦聳聳肩,轉身回家做早飯去了。這位姑奶奶,脾氣是真大,惹不起,惹不起。
吃飽喝足,陳曦又溜達到村外的老地方,往草叢里一貓,繼續(xù)他的“潛伏大業(yè)”。
【潛伏經驗+1】
【潛伏經驗+1】
看著視野右下角那不斷跳動的文字,陳曦心里美滋滋的。雖然蹲草叢喂蚊子是苦了點,但這實力噌噌往上漲的感覺,是真上頭!
想當初,他剛穿越過來,手無縛雞之力,見到個小鬼都能嚇得尿褲子。現(xiàn)在嘛,嘿嘿,雖然還是個菜鳥,但至少自保能力是有了。
他一開始也想學那些小說主角,練練拳腳功夫,結果發(fā)現(xiàn)自己壓根就不是那塊料。瞎比劃半天,經驗值漲得比蝸牛爬還慢。至于正經拳譜?那玩意兒死貴死貴的,一本破爛《羅漢拳》都得幾十兩銀子,他上哪兒弄去?
還是這蹲草叢大法好,經濟實惠,效果顯著。當年他為了解決生理需求,在野地里“開大”,結果意外發(fā)現(xiàn)這潛伏技能的妙用。大半年下來,這潛伏術練得是爐火純青,蹲草叢里,別說晚上,就是白天,人從他旁邊過都發(fā)現(xiàn)不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趙小牛那憨小子,也不知道他長了什么狗鼻子,總能精準定位到自己。奇了怪了!
一晃又是兩天過去。這天晌午,陳曦照例在鄉(xiāng)間路邊“潛伏”,正刷經驗刷得不亦樂乎,就瞅見五個人影從官道那頭晃晃悠悠地過來了。
領頭的那個,一身勁裝,不是別人,正是三天前在縣城集市上耀武揚威,暴打陳老三的那個鄭子佑!
“喲,稀客啊?!标愱匦睦镟止?,這小子怎么跑這兒來了?
鄭子佑帶著四個隨從,大搖大擺地走到了陳曦潛伏的草叢前方不遠處。他們自然是沒發(fā)現(xiàn)草叢里還藏著個人,只是鄭子佑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疑神疑鬼地朝四周瞅了瞅。
旁邊一個機靈的隨從趕緊問道:“少爺,您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怪了,”鄭子佑摸著下巴,皺著眉頭,“總感覺后背涼颼颼的,像是有人在暗處盯著咱們似的?!?/p>
陳曦一聽這話,心里咯噔一下,趕緊收回目光,假裝認真研究自己鞋尖上的螞蟻。心說這鄭子佑感知還挺敏銳,差點讓他給發(fā)現(xiàn)了。
那隨從眼珠子一轉,說道:“少爺,您忘了?這鐵牛村可是有名的‘鬼村’,聽說村外那只游魂厲害得很。指不定啊,就是那女鬼在哪個山頭林子里,拿眼珠子瞪咱們呢!”
鄭子佑一聽,恍然大悟,點點頭道:“嗯,有道理!肯定是那女鬼在作祟!奶奶的,等小爺我辦完正事,非得找機會收了她不可!走,先進村!”
說罷,五人便大搖大擺地進了村。
等他們走遠了,陳曦這才從草叢里慢悠悠地站起來,拍了拍發(fā)麻的腿,也晃晃悠悠地往村里走去。
“嘿,這鄭子佑來者不善啊,莫不是沖著我來的?”陳曦心里琢磨著。
結果還沒走到村口呢,就見趙小牛那憨小子,領著鄭子佑五人又從村里急匆匆地出來了。
“曦哥!曦哥!可算找著您了!這幾位官爺……呃,大人,說要找您!”趙小牛遠遠瞧見陳曦,就跟見了親爹似的,撒丫子跑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揮手。
陳曦一扶額頭,得,就知道這小子會壞事。幸虧自己提前出來了,這要是讓他們堵在草叢里,那場面……嘖嘖,自己英明神武的獵靈人形象還要不要了?被人當成偷窺狂或者露天“方便”的變態(tài),那可就糗大了。
“知道了,知道了。”陳曦擺擺手,迎了上去。
走到鄭子佑面前,陳曦抱拳一笑,依舊是那副風輕云淡的模樣:“鄭兄,真是巧啊,咱們又見面了?!?/p>
鄭子佑上下打量著陳曦,臉上帶著幾分探究,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就是鐵牛村新來的那個獵靈人,陳曦?”
“如假包換,正是在下。”陳曦笑得更燦爛了,“看鄭兄這架勢,是專程來尋陳某的?不知有何貴干,需要陳某效勞?。俊?/p>
“哼,集市那天我就記住你了?!编嵶佑幽樕系男θ菀琅f不達眼底,但語氣卻緩和了些,“我聽縣城里的同行說,你小子本事不小?!?/p>
“鄭兄過獎,過獎?!标愱刂t虛道,“也沒什么大本事,就是比旁人氣血旺盛那么一丟丟罷了,勉強混口飯吃?!?/p>
“氣血旺盛,這本身就是天大的本事!”鄭子佑聞言,臉上的笑容終于帶了幾分真誠的暖意,
“我可是打聽過了,你小子沒學過什么正經的健體功法,也沒練過御靈心法,單憑著自身那點氣血光華,就能護住這么個破村子,讓那女鬼不敢輕易越界。
這份能耐,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你小子,是個有大天分的!這,就是小爺我今天專門跑來找你的原因!”
陳曦聞言,心中一動,臉上卻不動聲色:“哦?承蒙鄭兄看得起。既然如此,寒舍簡陋,不知鄭兄可否賞光,進去喝杯粗茶,咱們坐下細聊?”
“好!爽快!”鄭子佑一拍大腿,哈哈一笑,對著陳曦拱了拱手,“那就叨擾陳兄了,請!”
兩人并肩進了陳曦的茅草屋。那四個隨從倒也識趣,乖乖地守在院子外面,不敢跟進來。
至于趙小牛,早就被陳曦一個眼神打發(fā)回家了。這種大佬會面的場合,他一個小屁孩,還沒資格摻和。
“嘖嘖,陳兄,你這兒可真是……清貧雅致啊!”鄭子佑一進屋,打量著那家徒四壁的景象,臉上露出一副“我懂,我都懂”的佩服表情,“說實話,你是我見過混得最慘……呃,最清苦的獵靈人了?!?/p>
“讓鄭兄見笑了?!标愱匾膊灰詾橐?,從缺了個角的陶罐里倒了兩碗渾濁的粗茶,端到鄭子佑面前那張快散架的破木桌上,“山野村夫,沒什么好招待的,鄭兄將就著喝一口吧。”
這茶葉還是村里老鄉(xiāng)自家在山上采的野茶,隨便炒了炒,味道苦澀得很,也就勉強能入口。
鄭子佑端起茶碗,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眉頭微不可察地動了動,顯然也是被這茶水的“獨特風味”給驚到了。
但他也沒說什么,放下茶碗,便開門見山地說道:“陳兄,痛快人不說客套話。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幫個忙,跟我去殺一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