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十字路口轉(zhuǎn)彎,拐至御景灣入口處。
胡思亂想了一路,看到熟悉的地方,喬錦歡才像是如夢初醒。
“溫醫(yī)生,這個小區(qū)外來車輛不能進入,你就送我到這里吧,我從這下去就行?!?/p>
“你說你就只能陪我走到這~”
電臺的歌恰好放到這里,溫景年臉色一黑,剛要露出的笑意瞬間僵了下去。
司機尬笑兩聲,慌忙抬手,把電臺關(guān)閉。
溫景年這才像是心情好了一點。
轉(zhuǎn)過頭,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喬錦歡,對她說出的話沒有做出回應(yīng)。
喬錦歡見司機沒有停車的意思,心下詫異。
算了,還是不多話了。
他們有錢人,總有自己的道理。
但下一秒,道閘打開,車子毫無阻礙地進了小區(qū)。
“你也住這里?”
這下,喬錦歡承認(rèn),她是微微有些慌張的。
如果真是這樣,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為什么想要逃避的人,總是會有那么多莫名的緣分?
不過再仔細(xì)一想,喬錦歡還是微微松了一口氣。
御景灣距離楓橋律所很近,是市中心最適合她通勤、住的又會比較舒適的住所。
但從這里到京北人民醫(yī)院,可以說是有點遠(yuǎn)了。
溫景年應(yīng)該不會住到這里。
應(yīng)該是溫家家大業(yè)大,在這里也有房產(chǎn)吧。
“哪一棟?”
腦海里思緒萬千,卻也捕捉到了溫景年的問話。
“13棟?!?/p>
她及時回答。
像是,生怕和他多待一秒。
“嗯?!?/p>
邁巴赫緩緩?fù)O拢嚯x13棟入口,只有幾步距離。
“溫醫(yī)生,再見?!?/p>
喬錦歡連忙打開車門,利落下車。
確保沒有任何東西落在車上后,才關(guān)了車門,揮了揮手,與溫景年告別。
人影走遠(yuǎn)。
溫景年從半降的車窗中,看著喬錦歡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
心下微微煩躁,他從煙盒里彈出一根煙。
煙霧繚繞,眼前逐漸模糊。
那年,他也是看著她的背影,逐漸消失的。
冷冽的冬至那天——
京北下了一場大雪。
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
整個世界,仿佛被裹進了一層冰冷的紗幕之中。
大雪天里,課都停了。
大學(xué)生們基本都裹在暖融融的被窩里,閉眼聽著網(wǎng)課,很少有人出門。
寂靜的女生宿舍樓下。
只有喬錦歡和溫景年兩個人。
彼此相對,靜靜地站在雪中。
四周靜謐得,只能聽見雪花簌簌落地的聲音。
溫景年穿著單薄,眼尾都泛起了紅。
喬錦歡裹著一件白色的羽絨服,與雪天融為一色。
無比飄渺。
像是怎樣伸手去抓,都讓人抓不住。
溫景年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氛圍。
他俯下身,緊緊握住喬錦歡的肩膀。
“錦歡,我知道,發(fā)生那些事,都是溫家的錯,我沒有立場去求你原諒?!?/p>
“我只求求你,能不能……別走?”
“溫家欠你的,我來彌補,好不好?”
“只要你不離開,以后你讓我做什么,都行?!?/p>
“求你了,錦歡。”
“能不能,給我一個補償?shù)臋C會?”
男人一字一句間,滿是懇求。
言語帶著哽咽,聲音低啞顫抖。
見喬錦歡依舊冷漠,男人的雙手從她的肩上滑落,慢慢蹲下身子。
膝蓋落地,一聲不吭地,跪在了雪地里。
“求你了,不要離開?!?/p>
“好嗎?”
喬錦歡伸手想扶,但猶豫了一瞬,還是收回了手。
“你盡快起來的,不要道德綁架我?!?/p>
她的聲音顫抖,卻又無比堅定。
“我已經(jīng)買了去國外的機票。”
“我們以后,不會再見了?!?/p>
“還請你,把一切過往,都放下吧?!?/p>
在寂靜的雪天里,這些話,像一把銳利的刀,生生刺進溫景年的心臟。
溫景年的身子徹底僵住,依舊抱著最后的期望。
“我放不下!”
溫景年的聲音一下子高漲,但隨后又軟了下來。
“如果你不想見到我,可以去別的省市?!?/p>
“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p>
只要還在國內(nèi),他就可以見到她。
哪怕只是能偷偷看到你,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但是,溫家家業(yè)龐大,盤根錯節(jié)。
從政之人太多了,不少人或居高位,或掌握國家重大機密。
他作為主家一脈的子嗣,國家是絕對不可能允許他出國的。
他張了張嘴,卻仿佛有千言萬語哽在喉間,最終只化作一聲輕輕的懇求。
“真的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嗎?”
喬錦歡別過臉,不敢直視溫景年的眼睛。
她任由雪花落在臉頰,融化成冰冷的水珠。
除此之外,她別無選擇。
兩個人之間,終究是隔著一道天塹。
“好?!?/p>
“我明白了?!?/p>
看清了喬錦歡的決然,溫景年自嘲一笑。
“錦歡,我最后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p>
“真的是最后一個,求你,能不能,毫不違心地回答我?”
此時,淚水同時模糊了喬錦歡的眼睛。
“嗯?!?/p>
她偏著頭,又強撐著,沒有讓溫景年看出一絲異樣。
“如果,那件事沒有發(fā)生?!?/p>
“或者說,你沒有知道真相的時候?!?/p>
“有沒有,真摯、熱烈地,愛過我?”
溫景年一身黑色大衣,在雪地中,形成強烈的色差。
他仰視著喬錦歡,向來含笑的眼睛,此刻水潤潤的,寫滿了期待,寫滿了渴求。
“沒有。”
她這樣的人,怎么配。
去熱烈地,愛一個人。
更何況,兩個人之間,還有這樣的牽絆。
終是鐵了心,喬錦歡隱藏好情緒,看向溫景年。
居高臨下,眼神決然,似是含著微微的恨意。
溫景年身體發(fā)顫,不敢再去看喬錦歡的眼睛。
淚水順著臉頰滑下,落在雪地中,融化了一方白雪。
“好?!?/p>
“我知道了?!?/p>
似是終于沒了希望。
喬錦歡最后看了一眼溫景年,轉(zhuǎn)身。
決然地離去。
“喬錦歡?!?/p>
喬錦歡腳步微頓,但又繼續(xù)往前走。
“你最好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讓我再也見不到你?!?/p>
像是失了尊嚴(yán)的大男孩,挽留尊嚴(yán),拋下的最后一句狠話。
喬錦歡仰頭,強迫自己,不要再落下眼淚。
然而腳下步履匆匆,再未停留。
溫景年像是最后一絲力氣也被卸了下來,呆呆地跪坐著。
隨后,徹底躺在雪地里,身體在厚厚的雪地中,印出了人形。
蓋住了喬錦歡,離開時的腳印。
雪花落在他的肩頭、發(fā)梢,覆蓋著他的身軀,很快就堆積成厚厚的一層。
——
溫景年摁滅煙蒂,扔進車載的煙灰缸中。
掏出煙盒、打火機,連同剛剛的煙灰缸,裝進一個黑色的袋子中,遞給前排的司機。
“下車,扔掉?!?/p>
“?。颗??!?/p>
司機沒敢多問,連忙下車。
雙手蜷成望遠(yuǎn)鏡的模樣,四處尋找著垃圾桶。
溫景年打開車窗,開了空氣凈化器,煙味四散、而又慢慢消失。
他輕聲喃喃。
“錦歡,我的世界,再一次被你點亮了。”
那些難捱的、需要吸煙才能驅(qū)散煩躁的黑夜,都過去了。
“你最好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讓我再也見不到你?!?/p>
當(dāng)年他說的話,再一次浮現(xiàn)在腦海中,盤旋、縈繞。
我的意思是。
如果有一天,我們再相見。
我會不管不顧地,用盡一切手段。
留下你。
不會讓你第二次——
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溫景年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撥出了一個號碼。
“姐?!?/p>
“讓你的助理,幫我查一查,御景灣13棟的住戶信息?!?/p>
“如果有一位叫喬錦歡的,把她樓上或者樓下的房子,賣給我?!?/p>
他確實不是御景灣的住戶。
但他親姐,是御景灣地產(chǎn)的開發(f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