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撕開高二燥熱的晨霧時，陳楓總是第一個推開畫室的門。老舊的木質(zhì)門板發(fā)出吱呀聲響，顏料混著松節(jié)油的氣味撲面而來，將他從混沌的思緒中喚醒。晨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斜斜灑落，在靠窗的畫架旁，周晚的素描本安靜地躺在那里，翻開的頁面上，未完成的速寫邊緣還留著鉛筆蹭過的灰痕——那是她趕在早讀前偷偷畫的，畫紙右下角用彩鉛涂著小小的草莓圖案，像極了她發(fā)間的發(fā)卡，透著少女獨有的俏皮與溫柔。
深夜的自習(xí)室里，白熾燈散發(fā)著刺目的光，陳楓盯著電腦屏幕上晦澀難懂的量子糾纏論文，眉頭緊鎖。公式與符號在眼前不斷跳躍，漸漸與引星盤上的古老陣紋重疊，攪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時，一道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道量子糾纏題，真的能看懂嗎？”周晚不知何時已走到他身旁，她纖細(xì)的手指指著屏幕，發(fā)梢掃過他的肩膀，帶來若有若無的皂角香。陳楓側(cè)頭望去，只見她筆記本上工整的字跡旁，歪歪扭扭畫著引星盤的草圖，有些地方還標(biāo)著問號，顯然是她努力理解的痕跡。
陳楓盯著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心中泛起一絲心疼。這些日子，他沉浸在陣法與科技融合的研究中，常常忽略了周圍的一切。而周晚，總是默默陪在他身邊，試圖跟上他的腳步。他喉結(jié)動了動，將剛泡好的茉莉花茶推過去，熱氣氤氳間，杯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順著她白天偷偷貼的小鴨子貼紙緩緩滑落，仿佛在訴說著無聲的陪伴。
“慢慢看，我給你講講?！标悧鞅M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柔和。他指著屏幕，將量子糾纏的概念與陣法中的共鳴原理相類比，周晚認(rèn)真地聽著，不時點頭，眼中閃爍著求知的光芒。這一刻，自習(xí)室里的喧囂仿佛都已遠(yuǎn)去，只剩下他們二人，在知識的海洋中相互扶持，共同探索。
張松總調(diào)侃他倆像共生的藤蔓，形影不離?？芍挥嘘悧髦?，周晚的沉默里藏著多少未說出口的話。當(dāng)他抱著厚厚的《量子場論》在圖書館一泡就是整天，周晚就蜷在角落的沙發(fā)上，假裝看《藝術(shù)史》，書頁卻常常許久都未翻過一頁，目光總是不經(jīng)意地落在他專注的側(cè)臉上；當(dāng)他在實驗室調(diào)試“樞機”的雛形，廢寢忘食，周晚就坐在走廊臺階上，把便當(dāng)盒里的糖醋排骨熱了又熱，直到保溫桶的熱氣都散成薄霧，只為等他能吃上一口熱飯。
秋分那天，天空飄著細(xì)碎的雨絲，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陳楓在引星盤前推演陣法失敗，煩躁與挫敗感如潮水般襲來。他扯松領(lǐng)口，用力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抬頭的瞬間，看見周晚抱著素描本站在畫室門口。她的身影被昏暗的光線勾勒出柔和的輪廓，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輕輕覆在他腳邊，像道小心翼翼的觸碰。
“出去走走？”周晚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露出半截糖葫蘆的竹簽，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后山的楓葉該紅了?！彼穆曇艉茌p，卻像一縷清風(fēng)，拂過陳楓煩躁的心間。
陳楓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兩人并肩走在通往后山的小路上，雨不知何時停了，夕陽從云層中探出頭來，為整個世界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山風(fēng)卷起周晚的圍巾，在空中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陳楓看著她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沖動，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周晚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手中的速寫本滑落，攤開的頁面上，密密麻麻畫滿了他低頭演算的側(cè)影。那些線條或輕或重，有的地方用筆芯反復(fù)描摹，把紙都戳出了毛邊，每一筆都飽含著她的心意。陳楓看著這些畫，喉嚨發(fā)緊，千言萬語堵在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周晚，我……”他的聲音被風(fēng)聲揉碎，遠(yuǎn)處傳來歸鳥的鳴叫，仿佛也在為這沉默的時刻嘆息。
周晚彎腰撿起本子，指尖輕輕撫過那些畫，眼中滿是溫柔：“你看，”她指著某頁空白處，“這里本來想畫我們一起看星星的樣子?！憋L(fēng)掀起她的劉海，露出額角淡淡的疤痕——那是落水時留下的，此刻卻被夕陽鍍上溫柔的金邊，“但你總說時間不夠，說要快點學(xué)會，其實可以不用給自己那么大的壓力的?！?/p>
陳楓的手攥成拳，指甲幾乎掐進(jìn)掌心。那些在古籍里翻找星隕鐵資料的日夜，那些把自己鎖在實驗室的周末，那些因為專注研究而忽略周晚的時刻，原來都被她默默看在眼里。他突然意識到，在追逐秘密的道路上，他走得太急太快，卻差點弄丟了最重要的人。
“所以我就把你畫下來。”周晚突然笑了，眼睛彎成月牙，像藏著兩汪溫泉，“等你忙完了，時間閑下來了，我們就去真正的星空下，把這些空白都填滿?！彼龔拇永锾统鎏呛J，山楂上的糖霜在暮色里泛著微光，“這是我們高二的約定，好不好？”
陳楓接過糖葫蘆時，指尖觸到她冰涼的手背。遠(yuǎn)處的楓葉林翻涌著火紅的浪，像極了她耳尖泛起的紅暈。他咬下顆山楂，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開，忽然想起元宵夜水下的吻——那時他拼命想留住她的呼吸，此刻卻只想把這份溫柔，妥帖地收進(jìn)未來的每個日夜。
“好?！彼p聲說，聲音里裹著山風(fēng)與承諾，“等我?！敝芡眭谄鹉_，把圍巾繞在他脖子上，動作自然得仿佛練習(xí)過千百遍。夕陽把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在滿地紅葉上，畫下一道溫暖的弧。
從那天起，陳楓學(xué)會了在忙碌中停下腳步。他開始珍惜與周晚相處的每一刻，課間休息時，他們會一起在校園的梧桐樹下漫步，分享彼此的心事；周末，他會陪周晚去看畫展，或是在公園的湖邊寫生。而周晚，依然默默陪伴在他身邊，在他研究遇到瓶頸時，遞上一杯熱茶，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在他取得進(jìn)展時，比他還要開心，眼中滿是驕傲。
高二的時光在忙碌與甜蜜中悄然流逝，陳楓和周晚的約定，如同璀璨的星辰，照亮著他們前行的道路。他們知道，未來或許充滿挑戰(zhàn)，但只要彼此相伴，就沒有什么困難無法克服。而那個關(guān)于星空的約定，也終將在某一天，成為他們最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