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冰紋窗欞漏進一縷殘陽時，蕭景琰正伏案謄抄彈劾奏章。御史臺的青石磚上堆著半人高的卷宗，最上方那冊泛黃的漕運賬本被血跡浸透邊角——這是三個月來方家暗衛(wèi)搜集的程家犯罪的證物。
"御史大人，方姑娘送來的東西到了。"侍從捧著鎏金纏枝匣躬身入內(nèi)，匣中漠北狼紋密函與程金陽親筆簽押的軍械單層層交疊，最底下竟壓著程貴妃貼身宮女的供詞。
蕭景琰指尖拂過密函上的火漆印，送去給鎮(zhèn)國大將軍。
不過半個時辰，忽聞門外馬蹄聲急。鎮(zhèn)國大將軍魏九闕的玄鐵戰(zhàn)靴踏碎一室寂靜，他腰間懸著的虎頭金刀尚沾著邊關(guān)風(fēng)雪："程家貪墨的軍餉，竟夠養(yǎng)活北疆三軍整年！"刀鞘重重磕在案幾上，震得硯臺朱砂四濺。
五更天的朝會，蟠龍柱上的晨露還未干透。程尚書剛要為漕運虧空辯解，魏九闕已大步出列，將鑲金玉笏捧過頭頂："臣參程氏一族貪墨軍餉七十八萬兩，更于渭水渡口私藏漠北火器！"他展開的羊皮卷上，程金陽與異族交易的狼頭契書刺得皇帝瞇起眼。
"老臣冤枉！"程尚書突然摘冠跪地，額頭重重磕在漢白玉階上，"定是有人蓄意陷害..."話音未落，太監(jiān)首領(lǐng)匆匆入殿，靠在皇帝耳邊輕輕說："陛下萬福，程貴妃診出懷有皇嗣！"
暮色沉沉，方靈站在廊下望著庭院中飄落的杏花，指尖幾乎要將雕花欄桿捏碎。青棠捧來熱茶。
“姑娘，魏將軍派人傳話，說程貴妃在御前哭暈了三回，陛下到底只罰了程尚書三年俸祿?！鼻嗵脑捯粑绰?，方靈手中的青瓷盞已碎在地上。碎瓷映著殘陽如血，恰似前世渭水關(guān)外的烽火。
三更時分，方府后巷十二個黑衣暗衛(wèi)踏著月色翻過墻頭。
醉宵坊中，領(lǐng)頭的暗衛(wèi)將浸了迷藥的帕子捂在程金陽口鼻時，隨后，骨裂聲淹沒在更鼓里，唯有檐角銅鈴被夜風(fēng)撞得急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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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透時，方府正門傳來車馬喧嘩。方靈攥著帕子趕到前廳，卻見兄長方晏風(fēng)塵仆仆立于階前，身后青衫公子眉目如畫，腰間香囊繡著吳興沈家族徽。
“靈兒，蓉兒，大哥回來了！”方晏笑著跟妹妹們打招呼。兩位姑娘趕緊行禮輕呼兄長。
“這是為兄在吳興結(jié)識的沈?qū)r，如今是我?guī)煹堋痹捯絷┤欢?，因他看見方蓉望著沈?qū)r的眼神，似春日冰河乍破。
沈?qū)r拱手施禮笑道：“我與方姑娘有過一面之緣?！狈饺匦渲械氖置腿贿o，那日巷子里因自己太過害怕沒有問及他跟兄長的關(guān)系，原來他是兄長的師弟。
借方晏的關(guān)系，兩人只能稱呼沈?qū)r為師兄。聽聞沈?qū)r要借住方府一段時間，方蓉低垂的眼眸中泛起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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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東市，方蓉的軟轎剛過胭脂鋪，轎夫便被放倒，轎子落下，方蓉還未來得及詢問便被麻袋當頭罩下。
程金陽瘸著腿從暗巷轉(zhuǎn)出，眼里泛著癲狂：“方家害我至此，總要有人償命！”這時，沈?qū)r從另外一側(cè)看到了程金陽，因角度問題沒有看到被帶走的方蓉，當他轉(zhuǎn)身想走時，又看了看程金陽那扭曲的臉龐，這明顯是要去害人！跟上去看看！
沈?qū)r追著到一座小院時，方蓉手中握簪正抵著自己的喉嚨，嘴里喊到：“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沈?qū)r顧不得許多，一腳踹飛程金陽大喊：“方姑娘別做傻事，有我在呢?！?/p>
程金陽被踢飛撞在柱子上跌落下來，頓時感覺五臟六腑都要碎了！“給我抓住他們！”
話音未落，三個蒙面人自梁上撲下。方蓉驚叫著轉(zhuǎn)身躲過淬毒袖箭，卻見沈?qū)r為護她被刀鋒劃破后背，月白袍子瞬間浸出血色。
“要活的！”程金陽嘶吼未畢，彎刀砍向方蓉，沈?qū)r突然將方蓉推向神龕后。他后背撞上供桌，卻不忘扯下幔帳裹住她染血的裙擺："姑娘閉眼數(shù)三個數(shù)。"話音未落，九節(jié)鞭已纏住刺客腳踝。
方蓉攥著帕子的手被溫?zé)嵴菩陌?，沈?qū)r帶著她旋身避過冷箭："救你兩次了，你至少得請我吃兩串糖葫蘆——"他忽然攬著她撞向東窗，腐朽窗欞應(yīng)聲而裂。
跌落草叢的瞬間，沈?qū)r的手墊在方蓉腦后。血腥氣混著他衣襟上的沉水香襲來，方蓉才發(fā)覺他左臂為護她中了刀："你..."
"無妨。"沈?qū)r扯下衣擺纏住傷口，竟還有心思笑，"這下姑娘可欠我兩串糖葫蘆了。"他指尖沾血在她掌心畫了個圈，"要吳興老字號那家。"
方靈的暗衛(wèi)破門而入時，正見沈?qū)r以身為盾將方蓉護在身下。暗衛(wèi)利落的將剩下的人清理掉，這次要的不是程金陽的腿，而是——他的命！
沈?qū)r兩人被送回方府時，身上都只是受了些輕傷，不然方靈會自責(zé)死，為什么不早點要了程金陽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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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程府靈堂，程雪衣拾起染血的碧玉簪，指尖撫過簪尾“蓉”字刻痕。翌日朝陽初升時，她已跪在靈堂階前，素白衣袂沾滿晨露：“我堂兄尸首緊攥著方二姑娘的簪子，可見兩人早已私定終身！”
程二夫人泣不成聲：“來人，著人請方尚書過府商榷犬子與方二姑娘的婚事！”
程府正廳，程家婆子指著方蓉泣不成聲：“那日我家公子瘸著腿都要去救你，你卻任由歹人害他性命！”滿座賓客交頭接耳間，沈?qū)r突然越眾而出，將劍穗玉環(huán)套進方蓉腕間。
“沈某與方二姑娘早有婚約?！彼D(zhuǎn)身冷笑，手中展開鄭蔚親筆婚書，“程公子瘸腿后七日未換藥衣，身上腐臭隔著三條街都聞得見。敢問諸位——”他忽然逼近程雪衣，“哪個女子會放著芝蘭玉樹如我不要，去戀慕腐肉？”
滿堂嘩然中，方蓉紅著眼眶將玉環(huán)貼近心口。沈?qū)r趁機在她耳邊低語：“姑娘若不愿，出了這門我便說方才都是戲言。”卻見少女突然踮腳將香囊系在他腰間，指尖拂過沈家族徽輕聲道：“吳興的蓮花，開得比京都早嗎？”
沈?qū)r愣了愣，女子身上的馨香傳來，他的心臟都仿佛漏了一拍。鬼使神差的說了句“吳興的蓮花，沒有你香…”羞得方蓉跺腳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