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深夜十一點五十分,裴硯辭剛在電子病歷系統(tǒng)簽完醫(yī)囑,抬頭就看見沈知鳶在走廊盡頭的身影。
她握著手機,反復確認著時間,護工應該快到了。
母親的治療營養(yǎng)費用還等著她和阿晚直播化妝的收入來填補。
走廊的白熾燈忽明忽暗,將她單薄的影子拉長又扭曲。
林見深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轉角,臉上掛著假笑:“知鳶,我送你回家吧?”
他伸手想搭沈知鳶的肩,卻被對方敏捷躲開。
沈知鳶后背緊貼著冰冷的電梯按鍵,全身緊繃像一只警覺的小鹿,散發(fā)著防備的氣息。
裴硯辭太陽穴突突直跳,想起半個月前的雨夜,沈知鳶醉倒在他懷里的溫度。
看著她此刻渾身緊繃、如臨大敵的模樣。
裴硯辭心里翻涌著說不清的情緒,不知是對過去的歉疚,還是對眼前人的在意。
他分不清是愧疚,還是心疼。
“不用了,阿晚來接我?!?沈知鳶的聲音清冷,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
就在這時,電梯門緩緩打開,林見深還想說些什么……
裴硯辭已經快步上前,擋在兩人中間:
“沈小姐,我剛好下班要去停車場,一起吧。”
他注意到林見深原本假笑的面容瞬間陰沉下來,眼底閃過一絲惱恨。
裴硯辭心中暗自下了決心,在徹底查清林見深的陰謀之前,他絕不能讓沈知鳶再陷入任何危險之中。
當電梯緩緩下降,纜繩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醫(yī)院的消毒水味嗆得讓人喘不過氣。
沈知鳶縮在電梯角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樓層數(shù)字,心里很著急。
母親住院費還沒湊夠,今晚必須得和阿晚開直播多賺點錢。
身旁的林見深皮笑肉不笑地扯著嘴角,時不時偷瞄靠在電梯墻上的裴硯辭,那眼神跟防賊似的。
誰都看得出來,這沒感情的婚早晚得離。
現(xiàn)在這節(jié)骨眼上,沈知鳶滿腦子就想著母親治病才是大事,其他無暇理會。
另一側,裴硯辭雙手插在褲兜,懶洋洋地靠著電梯墻,頭頂?shù)陌谉糁敝贝蛳聛?,把他深灰色的褲子照得發(fā)亮,在地上拖出老長一條影子。
裴硯辭眼皮都不抬,就用那雙冷冰冰的眼睛,死死盯著電梯壁上映出的林見深,像是盯著案板上的肉。
“?!钡囊宦暎娞蓍T開了,冷風“呼”地灌進來。
就聽見阮星晚在外面大喊:“阿鳶!這邊!”
沈知鳶如釋重負,趕緊往醫(yī)院門口跑。
阿晚的車燈一閃一閃的,她穿的米白色長裙被風吹得亂飄。
裴硯辭和林見深往地下停車場方向走。
風呼呼地吹,把裴硯辭的褲腳卷得直往上翻。
他故意走得慢吞吞的,眼睛斜瞟著前面磨磨唧唧、一步三回頭的林見深。
直到那家伙縮著脖子鉆進旋轉門,徹底消失在黑影里。
十五分鐘后。
醫(yī)院地下停車場里,一聲“吱——”的刺耳剎車聲驟然響起。
那聲音尖銳得如同指甲刮擦黑板,在昏暗死寂的夜色中回蕩,讓人脊背發(fā)涼,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裴硯辭剛摸到自己的車門,聞聲望去,就看見林見深的黑色轎車歪歪扭扭地橫在消防通道邊,車燈把墻面照得慘白慘白,透著股詭異勁兒。
車窗開了一半,林見深貼在手機上的臉漲得通紅,太陽穴上的青筋鼓得老高,咬牙切齒地說:
“計劃提前!夜長夢多,趕緊把投保記錄刪干凈!”
“裴硯辭那家伙一直盯著我,得找個法子把他支走!”
“裴硯辭在查上個月之前的理賠檔案......”
掛完電話,陰森森的笑聲還在停車場里打轉。
裴硯辭悄悄往林見深車邊挪,突然“哐當”一聲巨響從車里傳來。
林見深扯著嗓子大喊:“誰在那兒?!”
聲音又尖又抖,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裴硯辭快步跑過去,就見林見深連滾帶爬地從車里沖出來,臉白得跟死人似的,腦門上全是冷汗珠子。
他一把抓住裴硯辭的袖子,手不停地哆嗦:“救命!車里有東西!”
裴硯辭往車里一看,座椅歪七扭八,文件扔得到處都是,卻什么危險東西也沒有。
可林見深卻對著副駕駛座大喊大叫:
“那把帶血的消防斧呢?剛才明明在這兒!”
他眼睛瞪得像銅鈴,聲音抖得不成調,整個人抖得站都站不住。
裴硯辭低頭,發(fā)現(xiàn)林見深口袋露出半截鋼筆,筆帽上沾著藍墨水印。
他突然想起上周在護士站,被人改過的病歷上,就是這種藍墨水痕跡。
趁著林見深還在胡言亂語,裴硯辭假裝檢查車子,眼疾手快地把鋼筆抽出來,塞進自己褲兜里。
此時,遠處傳來保安“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林見深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盯著地面,嘴里不停念叨:
“不可能,明明就在這兒……”
冷汗大顆大顆往下掉,把領口都濕透了。
裴硯辭冷笑一聲:
“心里有鬼?你改的病歷、做的假保險單,你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看著林見深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轉身上車,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后視鏡里,林見深像灘爛泥似的縮在地上,應急燈一閃一閃照著他發(fā)抖的背影。
裴硯辭握緊方向盤——這下離戳穿這家伙的‘真面目’又近了一步。
既能幫助為母親醫(yī)藥費發(fā)愁的沈知鳶,也能給被坑騙的病人討回公道。
林見深癱在冰涼的地上,渾身像面條一樣軟趴趴的,連手指頭都動不了。
遠處保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應急燈一閃一閃,把他煞白的臉照得忽明忽暗。
幾分鐘前還兇神惡煞打電話的他,現(xiàn)在嚇得魂都快沒了。
“先生,您沒事吧?”保安的手電筒光直直照在他臉上。
林見深像被電擊中似的渾身亂抖。
一把死死抓住保安的褲腿,帶著哭腔大喊:“救命啊!有人要殺我!”
這嗓子喊得又尖又破……
把墻角的老鼠都嚇得“嗖”地竄跑了。
停車場里全是林見深顫抖的回音。
保安差點被拽得摔個跟頭,低頭一看,林見深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睛紅得嚇人。
等其他保安舉著手電筒圍過來時,林見深急促的喘息才漸漸平復,他抹了把臉上的冷汗,扶著車身勉強坐起來:
“對不住啊,老毛病犯了,低血糖嚇暈過去了……”
林見深聲音還在打顫,硬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剛才出現(xiàn)幻覺了,讓你們看笑話了?!?/p>
說完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伸手去拉車門。
坐進車里時,林見深的還手抖得厲害。
車鑰匙剛插進點火孔就“當啷”一聲掉在腳墊上。
林見深彎腰去撿,余光瞥見保安們狐疑的眼神,趕緊下車窗,故意挺直起身子干笑:
“老毛病了,歇會兒就好!”
“不好意思,驚擾你們了!”
當保安問需不需要聯(lián)系家人。
林見深握緊方向盤的手瞬間發(fā)白,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車子剛發(fā)動,他一腳油門踩下去。
黑色轎車如受驚的野獸般沖了出去,尾燈在夜里晃成兩團模糊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