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風里輕輕晃著，像一艘剛剛離港的小船。后來下雨的日子，他們總會在船屋見面。

有時候不說話，只一起畫畫，或是看他畫的“海圖”，那些他叫做“蝴蝶之路”的線條，

交錯、模糊、閃爍著孩子氣的想象。有時候他帶來一點母親做的三明治，遞給她一半，

里面夾著她從沒吃過的芥末和腌黃瓜。她漸漸明白，他的家是短暫停留在平澤的那種。

他的父親是美軍，母親是從日本嫁給美軍的畫家。他們的家像一艘真正的船，只靠岸幾個月，

接著就要開走。“你們什么時候走？”娜英問過一次。

他聳聳肩：“Before the last rain.”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可“最后一場雨”這個詞，從那天起一直留在她心底。她開始擔心雨停，也擔心雨不停。

擔心蝴蝶飛得太快，也擔心它再也不來。第四章：告別與洪水那年梅雨，遲遲不肯退場。

雨像上了癮似的，從七月中旬一直下到八月中旬，幾乎沒停過一整天。海風濕重，

潮水也一日比一日高，碼頭邊的漁網(wǎng)終年曬不干，連外婆家的木門都長出了一圈淡綠的霉斑。

李娜英每天還是去港邊的小船屋，Leo也總在。

他們繼續(xù)折紙鶴、畫“蝴蝶之路”、分享奇怪口味的餅干。她習慣了他的沉默，

也慢慢學會聽懂他偶爾說出的幾個單詞。

“Rain is…too long,”他有一天撐著濕傘站在屋門口說。

“??? ?? ????.”她脫口而出：“所以我們才會見面啊?！盠eo沒聽懂，

但他笑了，眼睛彎得像船舷兩側的小燈，在灰色海霧里溫暖發(fā)光。然而，風向突然變了。

七月的第一個周末，臺風消息傳來。廣播說西海岸形成了強低氣壓，可能北上，

平澤市緊急發(fā)布中雨轉暴雨預警。海水開始倒灌進港口低洼地，

原本安靜的水泥岸變得浮動不定。大人們開始在門口堆沙袋，街坊鄰里互相喊著收拾東西。

港邊的漁船也全部回港避風。娜英跟著外婆守在老屋里，坐在鋪著棉墊的木床沿上，

裹著被子，聽雨一整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