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當趙祈安的咳嗽聲響起,才將思緒跑遠的丑奴喚回了神。
她這時才發(fā)覺自己不知不覺間斟茶斟得茶水溢滿了出來,忙不迭放下茶壺,
用袖子擦著桌子上的水漬,露出尷尬但不失討好的笑容。
趙祈安嗔怪了一句:“想什么呢?”“沒、沒想啥!”丑奴下意識得回答。
但很快她又覺得這回答太過敷衍,
忙不迭補了一句:“只是在想那鸞奴是公主從宮中帶出來的婢女,自幼和公主一塊兒長大,
怎么就成了爺您的人了?啊,您不用回答,我就隨便問問,隨便問問呢。
”趙祈安笑道:“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今兒個倒是學會跟主子小心翼翼了?
”丑奴訕訕笑著:“我……奴婢以前是太放肆了。
”“我還是喜歡你以前桀驁不馴的樣子。”趙祈安隨手將手上牒牘放在案上,
說道:“其實也沒什么,我十八歲入京,那時候玉真不過十歲,送些人入宮并不是難事。
”“可您怎么知道您送進宮的人能成為公主的近婢呢?
”“她能接觸到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婢就那么一些,選誰都是一樣的?!壁w祈安語氣平淡,
像是再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不過鳳奴是她母妃貞貴妃賜下的,不便換。
”丑奴都聽呆了。自家主子這是把手都伸進皇宮后院里去了呀。想做到這一點,
至少得收買敬事房的大太監(jiān)才能做到,這可不單單是有錢就行的呀!
但她有點想不通:“您都忍了玉真公主這么久,為何今日突然……啊,我明白了,
爺您這果然是很在意今天的事?”她像是發(fā)現(xiàn)了華點,暗自點頭:“也是,
哪個男人會不生氣呢。要我是男人,我現(xiàn)在就提刀殺了那對奸婦淫婦!
”好一個奸婦淫婦!趙祈安頗為無語,看著她那滿臉的憤慨,
若不是知道她對自己的忠心剛到合格線,還指不定以為這是多么忠心耿耿的忠仆呢。
他搖頭道:“我若是在意,大婚那日她換婢女和我拜堂,我就該當眾揭穿。
”丑奴疑惑道:“那是因為什么?”“她越線了?!壁w祈安拿起桌上的牒牘,
在她面前晃了晃,“梟衛(wèi)布在養(yǎng)生堂的眼線,發(fā)現(xiàn)了公主府的人。
”丑奴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她終于明白趙祈安今日的反常是因為什么了。
養(yǎng)生堂……那是趙祈安看的比命都重要的底線!趙祈安將手中牒牘放在燭火上燒著,
平靜的神情卻在微弱的燭火映襯下顯得陰沉。他不介意玉真公主蠢,不介意她奢靡無度,
甚至連找個小女道恩恩愛愛都可以不介意……但她越線了。她不該派人去查養(yǎng)生堂,
更不該妄圖安插人手在趙氏養(yǎng)生堂之中。但玉真是個蠢貨,她不該會想到去做這些事。
這蠢貨是被誰蠱惑了?……公主府,正寢殿內(nèi)。
一尊尊青銅鶴嘴燈立在兩側,鶴嘴口放置燭臺。火苗搖曳,照得寢殿燈火通明。
臥榻正對殿門,寬大的紗幕從吊頂垂下,遮住整個臥榻,
隱約可以透過燭光看到臥榻上那曼妙婀娜的身姿。整個寢宮中充盈著一股異香,
聞之如登仙境,飄飄然不知身處何處。也就在這時,
遮著臥榻的紗幕突然被一只纖纖玉手一把拉開,
傳來一聲隱隱含怒的叱喝:“趙祈安當真這么說?”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
一襲大紅長裙,長長的裙擺曳在地上。齊胸的襦裙包裹著呼之欲出的飽滿,
纖細的腰肢可堪一握。頭上發(fā)髻高盤,各種昂貴的頭飾點綴其間,
最惹人注目的便是一對足有十斤重的金步搖。雍容華貴,莫過于此。
即便是整個京都府的貴婦人,如玉真公主這般華貴招搖的,也再無他人。
只是此刻她那雙嬌媚的桃花眼,卻滿含怒氣,微蹙的眉頭讓她的眼神更是逼人,
緊緊盯著跪在殿中的紫裙婢女。紫裙婢女沉浸在殿中的異香之中,眼神迷離,
等到自家主人喝了一聲方才如夢初醒,連忙低頭跪倒:“奴婢不敢隱瞞。
”玉真公主聞言柳眉一挑,冷笑連連:“他這是要在我面前硬氣一回?”“鸞奴,
去取我鞭來,我倒要讓這狗東西知曉知曉,在這府中到底誰才是主人。
”紫裙婢女連忙應下,撩起裙擺便要起身去取掛在架上的黑鞘鞭。
可當她靠近架子時,榻上傳來一聲清冷的女聲?!暗钕拢伪匾鈿庵疇??
”直到這時,鸞奴方才發(fā)覺那籠罩床榻的紗幕之下,竟還有另一道嬌柔身影。
作為玉真公主的貼身侍女,她自然是知曉這深更半夜出現(xiàn)在公主榻上的女子是誰,
連忙低下了頭。聽到那清冷女聲,玉真公主這才止住脾氣。
她輕哼了一聲:“難道讓本宮忍下這口氣不成?今日他敢打本宮婢女,
明日他就敢打本宮!”紗幕輕動,一名女道赤著玉足從臥榻上走出。
素樸的道袍藏不住玲瓏有致的身姿,不施粉黛的臉上卻宛如剝了殼的雞蛋般白皙無暇,
她神色淡然,透著圣潔之氣。女道手持拂塵,施施然走到玉真公主身邊。
她比玉真公主要嬌小許多,僅僅只到玉真公主胸圍胸襟那兒,
可氣場卻比之玉真公主更引人眼球,不容忽視。玉真公主一見這小女道,
原本羞惱的眼神也柔和了下來。宮心熒拂塵微動,平靜道:“爭一時之快,
雖解恨卻不解憂。殿下要清楚,駙馬爺若是心中不忿,
去當今陛下那告了御狀……陛下若派人來查,查到貧道根腳,那于我、于殿下,
都是滅頂之災?!彼闹休p嘆,若不是玉真公主貪戀雙修之好,
不滿足每周去一次白云觀,硬要她來公主府上,又怎會節(jié)外生枝呢?
她與玉真公主在做的事,若是暴露,那可是殺頭之罪!相比于宮心熒的憂心忡忡,
玉真公主卻不屑一顧,冷笑道:“他去告了也沒用,趙祈安不過是一枚質(zhì)子,誰會在乎?
本宮只要不是把他殺了,就是天天欺他、辱他、罵他,他又能奈我何?
誰能管得了我與他之間的‘家事’?”她故意在“家事”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可是陛下總要顧及顏面……”“你勿擔憂,本宮最是了解父皇,
父皇如今深居宮中,只求仙途大道,哪會管這些事?趙祈安若真告到他面前,擾了父皇清修,
父皇只會覺得他是個連家事都管不好的廢物,更不會理睬他半分?!庇裾婀髯孕艥M滿,
對自己今天的事兒被趙祈安撞見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
宮心熒心中卻沒有因為玉真公主的話而放松,微微蹙起眉頭。
今日她與玉真公主入府密會,在這寢殿外布下了層層防線,有教中高手坐鎮(zhèn),
怎會讓一個普通人靠近還毫無察覺,導致一些不該被看到的,卻被撞了個正著。
趙祈安……當真是普通人?一股淡淡的危機感縈繞心頭,揮散不去。
宮心熒下定了決心一般,說道:“貧道欲請教中一位‘血菩薩’與趙祈安結合,
殿下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