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聲轟鳴，幾乎蓋過了一切。“這鬼天氣！說是瓢潑都算客氣了，
這簡直是天河決了口子往咱們頭上倒！”“展護衛(wèi)，慎言。天地之威，非你我能妄加評議。
只是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天色墨黑，道路泥濘難行，確是個難題?！薄肮珜O先生，
你就別之乎者也了，說點實在的。包大哥，你看這地圖，濕得快爛了，
下一個驛站在五十里外，咱們這馬深一腳淺一腳，走到天明也到不了。”“地圖給我。
嗯……這附近似乎有一處宅院標識?！薄罢?？荒郊野嶺的哪來的宅院？別是畫錯了，
或是哪個山匪窩子的標記？”“非也。你看這小字，墨跡雖糊，尚能辨認……‘林氏別業(yè)’。
看來是戶富家早年修建的山莊別院?！薄肮芩麆e業(yè)不別業(yè)，是間屋子能躲雨就成！
總比在這荒地里淋成落湯雞強。這雷打得我心慌，馬也驚了。”“展昭，稍安勿躁。
既是別業(yè)，或有人家，我等貿(mào)然闖入，于禮不合。”“我的包大哥誒！這雷暴雨的天，
這荒山野嶺的道，哪還顧得上禮數(shù)？先活命要緊！你聽這風嚎的，跟鬼叫似的，
我這身武藝也擋不住天雷??！”“展護衛(wèi)話雖粗直，卻也在理。包兄，君子趨利避害。
若真是無主之宅，我等暫借一宿，明日離去時留下銀錢細細打掃，也算不虧主人?！薄耙擦T。
性命攸關(guān)，確非拘泥之時。展昭，你目力最佳，可能望見何處有燈火？”“黑黢黢一片，
除了樹影就是雨簾子，啥也瞧不見！等等……那邊！那個山坳子拐過去，
好像是有個黑乎乎的輪廓，比山影齊整些，像是個大宅子的屋頂！”“可能尋路過去？
”“路是沒了，坡陡泥滑，牽著馬慢慢下應該能蹭過去。嘿，總算有點指望了。這鬼地方，
陰氣森森的。”“展兄，子不語怪力亂神?！薄肮珜O先生，你是讀書人，不信這個。
我走江湖可見過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兒。這地界，這天氣，冒出個大宅子，我心里直打鼓。
”“心中有正氣，何懼邪祟。走吧，小心腳下?！薄班?！好大一座山莊！
就是……也太破敗了些。這匾額都朽了一半了，‘林……園’？字都快掉光了。
”“門廊結(jié)滿了蛛網(wǎng)，石階上青苔滑得很，諸位小心?？磥韽U棄已久?！薄伴T鎖著呢，
銹死了。展昭，看看有無側(cè)門或破損處可入內(nèi)?！薄敖唤o我！這圍墻不高，
旁邊有個偏院的小門，門板都爛了一半，一推就開。進來吧，里頭院子更破落，
但正廳那屋檐看著還結(jié)實，能躲雨！”“多有打擾了……明日定當好生修繕門戶，以作補償。
”“包大哥，你跟誰說話呢？這分明是座空宅，耗子都不稀得來住。你看這荒草，
長得比人都高！”“即便無人，禮不可廢。公孫兄，你臉色有些發(fā)白，可是受了風寒？
”“無妨，只是這宅院……規(guī)模不小，構(gòu)建也見匠心，何以荒廢至此？你看那窗欞雕花，
是西番蓮紋樣，非尋常百姓家用得起的。還有那邊傾倒的假山石，乃太湖石品相，價值不菲。
棄之如敝履，著實奇怪。”“許是家道中落，舉家遷走了吧。富不過三代，常有事兒。
”“或許……展護衛(wèi)，且慢！”“怎么了？”“你聽?！薄奥犑裁?？
除了雨聲還是雨聲……等等……好像……是不是有什么別的聲？”“像是……音樂聲？
”“這鬼地方怎么會有音樂聲？公孫先生你是不是聽錯了？是風吹過破窗戶的嗚咽聲吧？
”2“非也。絕非風聲。音律井然，似是絲竹……不，更清越些，像是一種西洋樂器……對，
鋼琴！是鋼琴聲！我曾游學粵地，于洋商處聽過一次，絕不會錯！”“鋼……琴？在哪？
”“聲音極微弱，被雨聲掩蓋，斷斷續(xù)續(xù)……似是從那深處院落傳來?！薄罢嬗新曇簦?/p>
我也聽見了！幽幽怨怨的，聽得人心里發(fā)毛……這絕對不對勁！這宅子廢了起碼十年，
哪來的鋼琴聲？莫非……莫非真有……”“展昭！鎮(zhèn)靜。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或許是風吹動某種機括發(fā)出的異響。”“包大哥，這響動能成調(diào)子？還能成曲子？你聽，
它還在響！這調(diào)子悲悲切切的，從來沒聽過！”“奇哉怪也。此旋律甚是精妙，幽婉深沉，
絕非機括所能奏出。其作曲法似中似西，融合得極妙，非大家不能為。
只是……為何總是重復這一段？且每到那高亢轉(zhuǎn)折之處便戛然而止，如鯁在喉，
令人聞之悵然?！薄熬拖瘛挍]說完？”“正是此意！包兄果然明察。似有無盡心事，
欲說還休?！薄肮芩裁葱氖?！這地方邪性！我看這廳堂還能擋雨，咱們就在此將就一晚，
莫要去深究那怪聲了。我的職責是護二位周全，這探幽尋秘的事，還是免了吧！
”“展護衛(wèi)所言，不失為穩(wěn)妥之計。包兄，你我皆是趕考書生，還是少惹麻煩為妙。
”“嗯……罷了。先在此生火取暖，再從長計議。展昭，勞你去尋些干燥柴火來。”“好嘞！
這活兒實在。我這就去廊下看看有沒有破門窗能拆來燒?！薄盎鹕饋砹耍?/p>
總算有點暖乎氣。這雨看來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薄岸嘀x展兄。公孫兄，你博聞強識，
可能辨出方才那曲調(diào)出自何處？”“恕我才疏學淺，此曲從未聽聞。其情感之濃烈悲愴，
若曾現(xiàn)世，必不會籍籍無名。倒像是……私人所作的傾訴之曲，未曾流傳。
”“私人所作……傾訴之曲……在這荒廢山莊深夜奏響……”“包大哥，
你別用那種調(diào)子說話，怪嚇人的。咱們說點別的吧，比如……明日若能放晴，路程還需幾日？
”“若是順利，再有三日便可抵達京城。只是這雨……”“只是這雨若不停，困于此地，
誤了考期，便是十年寒窗盡付東流了?！薄肮珜O兄不必過于憂心，天無絕人之路。
”“但愿如此……嗯？你們可曾又聽見什么？”“沒有啊，除了火堆噼啪聲，
就是外面……”“噓——！”“……”“……”“琴聲……又響了。
”“比剛才更清晰了些……好像……離我們近了？”“胡說！分明還在那個方向！
只是雨聲好像小了一點？”“并非雨聲變小，而是琴聲……更執(zhí)著了。
仿佛……仿佛非要人聽清不可?！?“調(diào)子還是那段調(diào)子，
可這回……我感覺它好像在哭……”“音律不會哭，展護衛(wèi)。是演奏者傾注了極強的情緒，
聞者心生共鳴罷了?！薄澳軓棾鲞@種曲子的人，得有多大的傷心事啊……”“展昭，
拿上燭臺。公孫兄，你我同去?！薄笆裁?？包大哥！你真要去？萬萬不可！這分明是陷阱！
是鬼怪引誘生人的伎倆！”“是陷阱，亦或是有冤屈欲訴？不去親眼看個明白，
在此妄加揣測，與掩耳盜鈴何異？若真有冤，我輩讀書人，遇之豈能坐視不理？
”“包兄……唉，也罷。吾輩豈是畏神畏鬼之人。展護衛(wèi)，你武藝高強，有你在旁，
想必無恙?！薄澳銈冞@些書生……真是……唉！罷了罷了！刀山火海我也陪你們闖！跟我來！
聲音是從那邊回廊盡頭傳來的！”“小心腳下，地板朽爛了。
”“門廊越來越窄了……看那邊！有扇門！門上雕花最是精美，
卻結(jié)滿了蛛網(wǎng)……聲音就是從這門后傳來的！”“鋼琴聲……就在眼前了。如此真切。
”“門好像……從外面鎖死了。鎖頭都銹透了。”“讓我來！區(qū)區(qū)一把銹鎖……嘿！
”“展昭！不可破壞……”“咔噠——”“鎖開了。也壞了?！薄伴T……要推開嗎？”“推。
”“吱呀——” …… “……”“……”“琴聲……停了?！薄袄锩妗瓫]有人。
”“只有一架鋼琴……蓋著厚厚的白布，積滿了灰?！薄翱茨乔冁I！
”“琴鍵上……沒有灰塵？有一排琴鍵……干凈得像是……剛剛被人反復彈奏過一樣。
”“就在我們推門進來的一瞬間……”“窗子都從內(nèi)釘死了。除了我們推開的那扇門，
沒有任何出入口?！薄暗厣戏e灰均勻……沒有一個腳印?！薄俺宋覀儎偛挪瘸鰜淼摹?/p>
”“那剛才……究竟是誰……在彈琴？”4燭火在我們手中劇烈地跳動，幾乎要熄滅，
將我們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布滿蛛網(wǎng)的墻上?！皼]人……怎么可能沒人？那聲音明明就在這兒！
就在這屋里！”“展護衛(wèi)，噤聲。仔細聽。”“聽什么？已經(jīng)沒了！我們一進來就沒了！
”“不……不是完全沒了。你聽那余音，似乎還在梁上繞著，極細微，極哀怨，不肯散去。
”“公孫兄，你看這鋼琴。除了那幾枚琴鍵，其余部分皆覆蓋著厚厚的塵埃，
這白布也朽爛發(fā)黃，絕非近期有人動過?！薄按_是如此。仿佛……仿佛只有那幾根手指，
是真實存在過的，按下了琴鍵，而后便消失了?！薄肮怼欢ㄊ枪恚∥覀兛焱顺鋈?！
把門關(guān)上！”“展昭，站穩(wěn)。若真是鬼魅，一道破門豈能阻隔？你看那鋼琴凳?！薄暗首?？
凳子怎么了？也蓋著布，積著灰……”“灰塵的分布，是否有些異樣？凳面中央，
似乎比四周略微……凹陷一些？像是不久前曾有人坐在那里留下的壓痕，
只是被迅速落下的新灰勉強掩蓋了?！薄澳氵@么一說……像是真有……不不不，
定是你看花了眼！是老鼠！對，是肥老鼠跑過去壓的！”“何等碩鼠，能坐出人形？展護衛(wèi)，
自欺欺人矣?！薄澳悄銈冋f！這是什么？??？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想知道。公孫兄，
你方才說，那曲子總是中斷在同一處？”“是。每每行至華彩段落，即將奔涌而出之時，
便驟然停止，如悲泣哽咽，令人聞之扼腕。”“像是……有話未盡，有力未逮？
”“正是此意！包兄形容得極是。仿佛有莫大的冤屈或憾恨，凝聚于此，不得抒發(fā)。
”“冤屈……憾恨……這宅子姓林……公孫兄，你博聞廣記，
可曾聽過此地有何關(guān)于林姓人家的傳聞？特別是……與音樂、與鋼琴相關(guān)的？
”5“容我想想……林姓……音樂……?。∧鞘悄俏涣炙貑栃〗?？”“林素問？是誰？
”“約莫七八年前，京中樂壇曾短暫流傳過一個名字，說是一位深居簡出的才女，
作得一手融貫中西的好曲，尤其一首自譜的《雨霖鈴》，堪稱絕調(diào)。
但后來……似乎便悄無聲息了。有傳言說，她是抄襲了其未婚夫婿的曲譜，事情敗露，
無顏見人，便隨家眷遷回江南祖宅了。難道……便是此地？”“未婚夫婿？抄襲？”“嗯。
據(jù)說那位未婚夫婿，本是寄居林家的寒門學子，頗通音律，
后來卻憑著一曲《雨霖鈴》聲名鵲起，如今……似乎已在京城樂苑任職了?！薄凹娜嘶h下，
反竊主人之作？若果真如此，其行可鄙?！薄暗仓皇鞘芯畟髀?，做不得準。
或許其中另有隱情?！薄半[情？我看就是那林家小姐心里有鬼！做了虧心事，郁結(jié)于心，
死在這宅子里陰魂不散！這才彈出那鬼氣森森的調(diào)子！”“展護衛(wèi)！逝者為大，
不可妄加揣測?！薄澳撬麨楹卫p著我們？我們又沒偷她的曲子！”“或許……她并非糾纏。
或許……她只是太孤獨了。那琴聲里的悲傷，不像是戾氣，更像是……一種渴望?！薄翱释?/p>
”“渴望有人傾聽，渴望有人明白那未盡的樂章里，藏著什么?！薄鞍蟾?，
你莫不是動了惻隱之心，想替這……這位小姐申冤？”“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目前一切僅是猜測。但若真有冤屈，沉埋于此，日夜鳴響不得昭雪，我等既然聽聞，
便是緣法。讀書人明理辨是非，豈能因畏懼鬼神而佯裝不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要這么說！罷了罷了！你說怎么辦吧！
反正我是不會一個人待在外面的！”“今夜暫且退回廳堂。此事需從長計議。展昭，
你守夜時，務必留意任何異動，尤其是……那琴聲是否會再起?！薄斑€要聽？！
我寧愿去聽打雷！”“公孫兄，明日若雨勢稍歇，我們需得分頭查探。
你細察這宅邸中是否留有書信、樂譜或其他文字記錄，特別是書房一類所在?！薄鞍址判?，
考據(jù)辨析，正是我所長。”“那我呢？包大哥，我做什么？總不能只守著你們發(fā)呆吧？
”6“展昭，你的任務最要緊。你要將這宅院內(nèi)外仔細勘查一遍，
特別是門窗鎖鑰、是否有他人近期活動的痕跡、是否有……不同尋常的物件或印記。
務必謹慎小心。”“查案？這個我在行！交給我！定把這宅子翻個底朝天，
看看到底是人是鬼在作怪！”“噓——”“又怎么了？”“你們看……書房的方向。
”“書房？那本……那本攤開的書？”“我們方才離開時，它似乎……不是翻在這一頁。
”“是風！一定是穿堂風！”“今夜并無風。只有雨。
”“那……那是……”“那一頁上……好像有字跡被燭光照著，反光有些不同。
”“過去看看?！薄啊薄啊薄爸橛衩蓧m，清音誰識……”“是這句詩？
方才似乎也見過?！薄翱催@句詩的旁邊……看那紙頁的空白處……”“好像……有些印記？
極淡極淡的……水漬？像是……像是有人對著這一頁，滴落了淚水？”“淚痕？
七八年前的淚痕，早該干透了！”“這不是舊的。這是……新的?！?燭火搖曳，
將那幾行詩和旁邊可疑的濕潤痕跡照得忽明忽暗。寂靜在破敗的書房里蔓延，
壓過了窗外的雨聲?！靶碌摹瓬I痕？”展昭的聲音繃得緊緊的，像是拉滿的弓弦，
“這怎么可能？除非……除非剛才我們出去那會兒，有‘人’進來過，就站在這兒，
對著這本書哭？”“門窗皆是從內(nèi)閂死，積灰未動?！卑穆曇舻统炼€(wěn)定，
目光卻銳利地掃過房間每一個角落，“除非它能穿墻而過?！薄八褪悄艽Χ^！
我們剛才不是都看見了嗎？那鋼琴！”展昭幾乎要跳起來，“這地方不能待了！現(xiàn)在！立刻！
馬上就走！淋雨也比被鬼纏上強！”“走去哪里？”公孫策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卻異常清晰，“暴雨未歇，夜深路滑，貿(mào)然闖入荒山，與自尋死路何異？
況且……”“況且什么？”“況且，若林小姐真有冤屈，我等一走了之，這深夜琴音，
這詩頁淚痕，又該向何人訴說？豈非令其沉冤永埋，抱憾長終？”包拯接口道，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書頁，并未觸碰那淚痕，眼神卻愈發(fā)深邃，“你看這詩，‘珠玉蒙塵，
清音誰識’。方才那未盡的琴曲，豈不正是‘清音蒙塵’之嘆？”“包大哥！
你怎知它一定是蒙冤？說不定就是她自己心虛！”“展護衛(wèi)，你細想那琴聲。
”公孫策向前一步，燭光在他清癯的臉上投下思索的陰影，“若真是心虛抄襲之人，
其心必是惶惶不安，其曲調(diào)多半是雜亂浮躁，或刻意炫耀以掩心虛。可你聽方才那旋律，
幽深婉轉(zhuǎn)，情意真摯，尤其那中斷之處，悲憤不甘之意沛然盈耳，絕非心虛者所能奏出。
倒像是……像是傾注心血之作被奪走、被玷污后的泣血之聲?！闭拐褟埩藦堊?，
沒能立刻反駁，只是握緊了腰間的佩刀，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肮珜O兄所言，深得我心。
”包拯頷首，“而且，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若林家小姐真是因抄襲丑聞而羞慚離去，
為何這宅邸荒廢得如此徹底，像是驟然被遺棄？這些書籍、擺件，甚至那架昂貴的鋼琴，
為何都未曾變賣帶走？仿佛主人……再也沒有回來過?！币魂嚭饴舆^三人背脊，
比穿堂風更冷?！澳闶钦f……林小姐她可能根本沒走？”展昭的聲音低了下去。“或許，
她走不了?！卑哪抗庠俅温浠啬潜驹娂?，“我們需要知道更多。公孫兄，
這書房看來是線索最多之處。勞你細細翻閱，看看能否找到日記、信函，
或是樂譜手稿之類的東西?！薄傲x不容辭?！惫珜O策立刻應道，走到書架前，
小心地拂去積塵?！罢拐选！薄霸?！”展昭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應道，身體繃得筆直。
“你與我再去一次琴房?！薄斑€去？！”展昭的臉垮了下來，“包大哥，那地方邪門得很！
”“正是因為它邪門，才要再去。方才我們被琴聲所驚，未能細查?！卑闷鹆硪恢T臺，
語氣不容置疑，“你武藝高強，陽氣旺盛，正好為我壯膽。
或許……我們能找到一些被忽略的痕跡?！闭拐芽嘀?，但看著包拯堅定的神色，
只得硬著頭皮：“好……好吧！但說好了，一有不對，我們立刻撤！
”兩人再次踏入通往琴房的回廊。雨聲似乎小了些，但走廊里更暗了，空氣凝滯而冰冷，
帶著一股舊木和塵?；旌系某翋灇馕?。琴房的門依舊虛掩著，
被展昭踹壞的門鎖無力地垂掛著。包擎高燭臺，緩步而入。鋼琴靜靜地立在房間中央，
蓋著白布，像一座沉默的墓碑?！白屑毧吹孛?，展昭。除了我們的腳印，還有沒有別的痕跡？
比如……拖動什么的痕跡？或者特別干凈、特別臟的地方？”展昭深吸一口氣，
努力壓下心頭的毛躁，依言低頭細看。他目光銳利，很快便有了發(fā)現(xiàn)?！鞍蟾?，你看這兒！
”他指著鋼琴凳附近的地板，“這塊地方的灰塵，好像比旁邊薄一點？
形狀……像是個略小的腳印，看方向，是朝著窗戶那邊去的……但到墻根就沒了。
”8包拯蹲下身，燭光湊近。那痕跡極其模糊，若非展昭眼力過人，幾乎無法察覺。
“像是女子的繡鞋印……被匆匆擦拭過，但未能完全抹凈?！卑烈鞯?，
“到墻根就沒了……窗戶是從內(nèi)釘死的?！眱扇瞬患s而同地抬頭望向那扇被封死的窗，
窗外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還有……”展昭的聲音有些發(fā)干，他指著鋼琴下方，
“那底下……好像有個東西閃著光？”包拯將燭臺放低，幾乎貼到地面。
在鋼琴底座與地板的縫隙里，一點微弱的金屬反光隱約可見。他伸手探入，
指尖觸碰到一個冰涼細小的物件，小心地取了出來。那是一枚銀質(zhì)的發(fā)簪，樣式精巧，
簪頭嵌著一顆小小的、已經(jīng)失去光澤的珍珠。簪身有些彎曲，像是被什么東西砸過或踩過，
沾滿了灰塵?！斑@絕不是遺棄在這里七八年的樣子?！卑檬种改ㄈヒ稽c灰塵，
露出底下還算明亮的銀質(zhì)，“像是……不久之前才掉在這里的。
”“是……是那‘東西’掉的？”展昭感覺頭皮發(fā)麻?！盎蛟S。
”包拯將發(fā)簪小心地用手帕包好，放入懷中，“這是一個物件。有物件，就有線索。
”就在這時，一陣極輕微的、仿佛嘆息般的聲音似乎從書房方向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