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端倪春日暖陽灑落在京城最負盛名的悠然園,一場盛大的賞花宴正熱鬧非凡地進行著。
園中繁花似錦,粉桃、白梨、金黃的迎春爭奇斗艷,引得一眾京城貴女們笑語嫣然,
穿梭其間。謝知意,當朝宰相嫡女,一襲月白色羅裙,裙擺繡著精致的蘭花,
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她面容溫婉,舉止優(yōu)雅,一舉一動皆符合大家閨秀的典范,
猶如這園中的牡丹,高貴而端莊,引得眾人目光不時投向她。就在眾人吟詩賞花之際,
園門處傳來一陣細微的騷動。眾人望去,只見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款款而來。
她身著海棠紅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外罩一件煙霞色撒花軟煙羅大袖衫,
這身打扮雖符合當下制式,但細看卻別有乾坤——裙裾的剪裁更顯身段,領口微改良,
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衣袖略收,更顯利落。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容顏,
眉如遠山,用特制的黛筆描繪得極其精細自然,眼尾微微上挑,
一抹淡淡的桃色眼暈襯得雙眸水光瀲滟,朱唇點染得飽滿鮮亮,與當下流行的含蓄妝面相比,
顯得格外明媚奪目, truly讓人眼前一亮。這女子正是借尸還魂的柳飄飄,
她深知這具底子不錯,便精心運用了現代化妝技巧加以修飾。
柳飄飄感受到四周投來的驚艷、好奇、探究的目光,心中暗自得意,
面上卻努力維持著一種恰到好處的微笑。她并未像初來時那般莽撞,
而是學著記憶中古人的樣子,微微頷首向幾位面熟的貴女致意,雖然姿態(tài)略顯生硬,
但總算沒有大的差錯。她緩步走向人群,聲音也比往日柔和了些許:“聽聞悠然園春色正好,
不請自來,還望諸位莫怪。”有人認出了她是那個小官之女,低聲議論起來。
柳飄飄只當未聞,目光流轉,落在園中景致上,似是被繁花吸引,輕聲贊嘆:“這般美景,
確實難得?!?她頓了頓,仿佛不經意般提議:“如此良辰美景,若只是尋常吟誦,
未免有些辜負。不知可否有哪位公子小姐,愿作些新穎詞句,以助雅興?
” 她的話雖仍有些直白,但比之前已含蓄許多。見眾人一時沉默,她眼波微轉,
看向不遠處的水榭亭臺,似是被勾起靈感,輕吟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她刻意放慢了語速,聲音放得輕柔婉轉,
試圖掩蓋詞句本身與時代可能存在的隔閡,只突出其意境之美。眾人先是一愣,
幾位公子眼中閃過驚艷,部分貴女也面露訝異。但很快,對詩詞有見解的便微微蹙眉,
低聲與身旁人交談:“此詞氣象磅礴,意境高遠,然這‘明月幾時有’的發(fā)問方式,
以及‘天上宮闕’的直白表述,韻律也頗為奇特,
不似我朝尋常詞牌…倒像是…融合了古風又別出心裁?” 質疑的聲音雖小,
但足以讓一些人從單純的驚艷中回過神來,開始品味其中的不協調。
柳飄飄心中正暗自得意于制造的效果,目光掃過在場幾位風姿出眾的年輕公子,
最終落在那位身著玄色錦袍、氣質最為冷峻的公子身上。她并未直接上前,
只是隔著幾步距離,微微福了一福(動作仍有些生疏),聲音放得更柔,
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好奇與請教:“小女子偶得此句,自覺意境尚可,卻總覺難以圓滿。
聽聞公子才學出眾,不知可否指點一二,此等句法,可還入得眼?
” 她試圖表現得謙遜又帶著點才女的自信。那玄袍公子聞言,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
神色疏離,并未接口,反而微微側身,與身旁友人低語起來,顯然無意與她搭話。
這無聲的拒絕讓柳飄飄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恰在此時,謝知意蓮步輕移,緩緩走到她身邊。
謝知意臉上帶著溫和得體的笑容,聲音輕柔如春風:“這位姑娘所作的詞句,確是清新別致,
令人耳目一新?!?她先給予了肯定,隨即話鋒輕轉,如同姐姐提醒不懂事的妹妹,
“只是在這賞花宴上,諸位姐妹皆以詩詞會友,切磋技藝,終究是風雅之事。
京城中人最重規(guī)矩體統,言行舉止皆有其度。姑娘靈秀,往后多多參與,
自然便能領會其中趣味,莫要因一時新奇,失了分寸,反落了口實。
”柳飄飄聽著謝知意這番話,看似溫和,實則句句在指責她不懂規(guī)矩、嘩眾取寵。
她方才被那公子無視的尷尬此刻仿佛被放大,
臉上那層精心描繪的明媚妝容似乎也掩不住驟然涌上的羞惱。她心里“咯噔”一下,
暗叫一聲“過了”,意識到自己可能又操之過急,引起了這些“古人”的反感。
但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謝知意那從容的姿態(tài)反而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她強壓下心頭的怒火,下巴微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賭氣意味,
聲音雖努力克制卻仍透出幾分硬邦邦:“謝姐姐說的是。只是在我看來,詩詞心意最重要,
若太過拘泥于形式規(guī)矩,反倒失了真性情,顯得無趣得緊?!闭f罷,
她不愿再看謝知意那無懈可擊的笑容和周圍人各異的眼神,勉強維持著姿態(tài),
轉身快步離開了人群中心,袖中的手卻已悄悄握緊第二章柳飄飄在賞花宴上鎩羽而歸后,
心中憋著一股悶氣,愈發(fā)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她并未收斂,
反而將目光投向了“實業(yè)”。憑借一些前所未聞的古怪方子,
她認定制皂是一門一本萬利的好生意。于是,她在自家小宅后院支起簡陋作坊,
指揮著幾個買來的小廝,手忙腳亂地用堿粉、豬油和草木灰熬制皂液。
最初的幾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不是不成型就是氣味刺鼻。柳飄飄咬牙投入更多本錢,
反復試驗,竟真的讓她搗鼓出了一批能起沫、去污力尚可的粗皂。她欣喜若狂,
將其切割成塊,又自作聰明地用香粉試圖掩蓋異味,結果味道變得更為混雜。
她將這些表面粗糙、色澤暗黃的手工皂精心包裝,美其名曰“玉容秘制皂”,
并打著“獨家古方”、“奇效潔凈”的旗號,
開始向一些家境尋常、追求新奇又用不起真正貴價香膏的低階官宦女眷和富商小姐兜售。
因著確實比傳統的皂角或豬胰皂好用些,且概念新奇,初期竟也讓她賣出了一些,
小賺了一筆,這讓她信心爆棚,真以為自己掌握了獨家秘技。
謝知意很快便聽說了這樁新鮮事。一位與她交好的侍郎家小姐帶著好奇與一絲嫌棄,
將一塊“玉容秘制皂”作為趣談之物送到了相府。謝知意坐在閨房之中,
指尖輕輕拈起那塊樣品。皂體粗硬,散發(fā)著混雜的、刺鼻的堿味與劣質香粉味,
表面坑坑洼洼,色澤不均。她命人取來府中秘制自用的薔薇凝脂皂,那皂體乳白細膩,
嵌入細碎花瓣,香氣淡雅怡人,兩相對比,天壤之別?!叭フ垙埞苁聛怼!彼p聲吩咐,
目光卻若有所思地落在那塊粗皂上。連同柳飄飄此前不合時宜的詩詞、驚世駭俗的言論,
點點滴滴在她心中匯聚成一個模糊卻越來越清晰的猜測——來活了張管事很快到來,
身后跟著相府經驗老道的賬房先生?!皢⒎A小姐,”賬房先生仔細查驗了那粗皂后,回話道,
“此物用料粗陋,配比似乎也極不合理,雖有些去污之效,但長期使用,
其堿性恐會損傷貴人嬌嫩的肌膚。核算其成本,即便算上損耗,
竟也比咱們府上凝脂皂的常例成本高出近兩成。” 這實在是一門性價比極低的生意。
謝知意微微頷首,指尖在案幾上輕點。她并未立刻下令打壓,而是淡淡一笑,
眼中閃過一絲洞察的光芒:“派人去市面上,尋幾個生面孔,
分批將柳姑娘制的這些‘秘制皂’按市價,不,按兩倍價格收回來。做得隱蔽些,
別讓她察覺是同一伙人所為?!睆埞苁律砸凰妓?,
立刻心領神會:“小姐是想讓她誤以為奇貨可居,繼續(xù)加大投入?
” 他心中暗贊小姐心思縝密,這不僅是商業(yè)策略,更似一場請君入甕的試探。與此同時,
柳飄飄正對著驟然增加的訂單和滾滾而來的銀錢心花怒放?!翱吹搅藛??這才是生財之道!
”她得意地對丫鬟炫耀,“那些墨守成規(guī)的人懂什么?很快,整個京城都會知道我的東西好!
” 她完全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盲目擴大生產,購入更多原料,
卻未曾深究那些慷慨的“大主顧”究竟是何來歷。幾日后的相府茶會上,
謝知意并未直接提及柳飄飄,只是在眾閨秀品茗閑談時,命人端上數個晶瑩剔透的琉璃盞。
盞中是琥珀色瑩潤的液體,清香撲鼻。“這是府里老師傅新試制的玫瑰皂露,
”謝知意溫言解釋,“取每日清晨帶露的玫瑰花瓣,耗費數十道工序萃取花露精華,
調和以古法精煉的皂基,潔面沐身皆可,溫和潤澤。”貴女們試用后,
皆驚嘆其香氣清雅、觸感細膩,遠比澡豆、皂角乃至市面上見過的任何潔膚品都要精致。
有人順勢提起近來小范圍流傳的“玉容秘制皂”,語帶戲謔。謝知意方輕輕放下茶盞,
語氣平和:“柳姑娘心思奇巧,勇于嘗試,確是難得。只是這制皂之道,古已有之,
更需精益求精,而非一味求新求異?!彼膛硪槐竟偶?,翻至某一頁,
“譬如北魏時賈思勰的《齊民要術》便詳細記載過‘作澡豆法’,用料之考究,工序之繁復,
旨在潔凈之余,更兼養(yǎng)護之效。相較之下,今人若只知標榜獨家,卻不知根本,粗制濫造,
反倒不美了。”她并未直言柳飄飄之劣,只是談古論今,抬出經典,
已然在不動聲色間定義了何為“正統”與“精雅”,何為“粗陋”與“胡鬧”。恰在此時,
柳飄飄因聽聞茶會之事,特意帶了幾塊自認為改良后的“精品皂”想來顯擺一番,
正好聽到謝知意這番話,又見到貴女們手中傳遞的古籍和她們面前瑩潤的皂露。兩相對比,
她手中那幾塊依舊難掩粗糙的香皂頓時顯得無比寒酸可笑。她臉上瞬間紅白交錯,羞窘難當。
“這……這不過是老法子!”她強自爭辯,語氣卻泄露出一絲心虛,
“我的方子……我的方子才是最新最好的!你們根本不懂!
”她的辯白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謝知意并不與她爭辯,只淡淡一笑,
語氣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柳姑娘有心創(chuàng)新自然是好。只是無論古今,
好東西都需經得起推敲,合乎時宜。若不然,便是舍本逐末,徒勞無功了。
”這話聽在柳飄飄耳中,刺耳無比,卻句句在理,她無法反駁,只能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她并不知道,就在她離開后不久,張管事已經拿著地契出現在了那間日漸混亂的作坊前。
原來,柳飄飄為了擴大生產早已債臺高筑,
謝知意暗中派人以極低的價格接手了她抵押出去的作坊和所有“資產”。
看著堆積如山、無人問津的粗皂和一片狼藉的場地,張管事搖了搖頭。當月月底,
柳飄飄不僅血本無歸,更因作坊管理混亂,私自大量熬制堿粉引發(fā)火災,險些釀成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