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茶館的。
刺眼的陽光照在臉上，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只覺得渾身發(fā)冷。
母親正焦急地在門口等著，看到我出來，立刻迎了上來，臉上堆滿了期待的笑容：「怎么樣怎么樣？小風，聊得怎么樣？」
我還沒來得及想好說辭，蘇清玥已經(jīng)走到了我身邊。
她臉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和而禮貌的微笑。她主動對我母親點了點頭，聲音柔和得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阿姨您好，我是蘇清玥?！?/p>
「哎呀，你好你好！」我媽激動得搓著手，眼睛在蘇清玥身上來回打量，嘴巴都合不攏了，「玥……玥是吧？真是個好聽的名字！長得也?。】熳?，快坐！」
我媽拉著蘇清玥，就像拉著失散多年的親閨女，熱情得讓我感到無所適從。
「阿姨，您別站著了。」蘇清玥的「演技」好得驚人，她扶著我媽，語氣親切自然，「剛才我和林峰聊過了，我們……覺得彼此都挺合適的。」
「真的？！」我媽的音調(diào)瞬間拔高，喜悅得快要暈過去，「這么說……你們倆……成了？！」
我僵硬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太好了！」我媽激動地拍著大腿，眼淚都笑出來了，「老天爺開眼啊！你爸有救了！我們家有救了！」
她緊緊抓著蘇清玥的手，語無倫次地說：「玥啊，你真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來救我們家的！阿姨謝謝你，謝謝你??！」
蘇清玥只是微笑著，任由我媽拉著她的手，輕聲安撫著：「阿姨，您言重了。我和林峰是真心想在一起的，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互相幫助是應該的?！?/p>
看著眼前這幅「母慈女孝」的和諧畫面，我心里卻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這一切都是假的。
這場相親是假的，蘇清玥的溫柔是假的，我們所謂的「兩情相悅」更是天大的謊言。
而我的母親，這個淳樸善良的農(nóng)村婦女，卻沉浸在這場精心編織的騙局里，把它當成了上天賜予的奇跡。
我感到一陣深深的愧疚。
回到醫(yī)院，蘇清玥提出要去看看我父親。我媽自然是求之不得，一路都在向她介紹我父親的病情，言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
站在重癥監(jiān)護室的玻璃窗外，蘇清玥看著病床上的父親，臉上的表情又恢復了那種慣有的平靜。
「阿姨，您放心?！顾龑ξ覌屨f，「我已經(jīng)托朋友聯(lián)系了國外的專家，很快就會有最好的治療方案。叔叔一定會好起來的?！?/p>
「哎，哎！」我媽連連點頭，眼圈又紅了，「好孩子，你就是我們家的活菩薩?。 ?/p>
趁著我媽去打水的工夫，我把蘇清玥拉到走廊的盡頭。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壓低聲音質(zhì)問她，「你很喜歡看別人對你感恩戴德的樣子嗎？」
她轉(zhuǎn)過頭，清冷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我只是在履行合約里甲方的義務，順便安撫一下你母親的情緒，以免她因為過度激動影響到后續(xù)計劃。這叫『風險控制』?！?/p>
又是這種公事公辦的語氣。
我自嘲地笑了笑：「蘇總，你的演技真好，奧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p>
「過獎。」她面無表情地回答，「作為一個管理者，適應不同角色，是基本素養(yǎng)?！?/p>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她的助理。
「蘇總，克利夫蘭診所的醫(yī)療專機已經(jīng)提交航線申請，預計72小時后抵達。另外，您讓我調(diào)查的關(guān)于林先生大學時期的資料，也發(fā)到您郵箱了?！?/p>
蘇清玥「嗯」了一聲，便掛斷了電話。
我卻因為助理那句話，心里猛地一震。
調(diào)查我大學時期的資料？她調(diào)查那個干什么？這和我們的「交易」有關(guān)系嗎？
我看著蘇清玥那張看不出任何情緒的側(cè)臉，心中第一次，對她那套「純粹的交易」說辭，產(chǎn)生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