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diǎn)差五分,一輛舊舊的深色轎車悄沒聲地停在心安畫廊附近的街角。
車門打開,童熙走下來。
他還穿著灰色毛衣和黑褲子,右手戴著那只從不離身的黑手套。
午后的陽光照在他臉上,顯得有點(diǎn)白,眼神平靜地掃過畫廊的白墻和大玻璃窗。
他站在那兒看了幾分鐘,目光掠過門口稀稀拉拉的人,還有畫廊周圍的環(huán)境,像是在盤算什么。
三點(diǎn)一到,他推開了畫廊的玻璃門。
穆穆早就在等著了,一看見童熙進(jìn)來,立刻踩著高跟鞋小跑過去。
她今天換回了職業(yè)套裝,可襯衫最上面兩顆扣子還是沒扣,緊繃的衣料把胸前的曲線勾勒得格外明顯,小跑時步伐帶風(fēng),胸前也跟著輕輕起伏,臉上堆著又熱情又有點(diǎn)緊張的笑。
“童先生!您真準(zhǔn)時!我是穆穆,昨天跟您聯(lián)系的!”她伸出手,因?yàn)橹?,說話時胸口微微喘著氣。
童熙的目光在她臉上停了一秒,只輕輕碰了下她的指尖就收回手,點(diǎn)了下頭:“童熙?!狈磻?yīng)淡淡的,視線已經(jīng)越過穆穆,看向展廳里面。
穆穆的手僵了下,趕緊收回來,心里嘀咕這人果然跟網(wǎng)上一樣冷。
她臉上笑沒斷:“這邊請,安姐……就是我老板心安,在辦公室等您呢?!?/p>
童熙沒說話,跟著穆穆往里走。
他走得穩(wěn),目光快速掃過路邊的畫,表情沒一點(diǎn)變化,像在看普通的東西。
穆穆偷偷瞄他,發(fā)現(xiàn)他對那些值錢的畫壓根沒興趣,眼神更像是在……查環(huán)境?
到了心安辦公室門口,穆穆敲了敲門,推開門喊:“安姐,童先生來了?!?/p>
心安從辦公桌后站起來。
她穿著米白色針織長裙,外面搭件淺駝色開衫,長發(fā)順順地披在肩上,看著溫和又有點(diǎn)累。
看見童熙,她露出禮貌的笑,琥珀色的眼睛里帶著打量和一點(diǎn)藏不住的希望。
“童先生,你好,我是心安。麻煩你跑一趟?!彼哌^去,伸出右手。
童熙的視線在她臉上頓了片刻,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他手指長,就算隔著手套,也能感覺到一絲涼。
“心小姐。”他松開手,聲音平穩(wěn),“受人所托?!?/p>
他這么直接,心安愣了下,接著笑了笑:“請坐吧。穆穆,泡杯茶?!?/p>
童熙坐在沙發(fā)上,背挺得直,沒看辦公室的裝飾,目光直接落在心安身上:“說說情況。從拿到那幅畫開始。”
心安在他對面坐下,雙手疊在膝蓋上,慢慢說。
從夜市地攤看到那幅畫覺得特別就買了,到畫廊生意突然變好,再到沐汐來高價買畫被拒,最后是畫展上的謠言和后面的麻煩。
她說得盡量客觀,可提到沐汐時,還是有點(diǎn)壓不住的氣。
童熙安靜地聽著,中途穆穆端茶進(jìn)來,她手托著茶杯,胸前因?yàn)閺澭@飽滿,童熙點(diǎn)頭說了聲“謝謝”,卻沒碰那杯茶。
他戴著手套的右手一直放在膝蓋上,手指偶爾輕輕蜷一下。
等心安說完,童熙沉默了幾秒才開口:“畫在哪?”
“在主展廳。我?guī)タ??!毙陌舱酒饋怼?/p>
三人到了主展廳。
那幅抽象畫還掛在最顯眼的地方,被專門的燈光照著。
金紅黑的線條在光里纏纏繞繞,看著神秘又吸引人。
童熙走近畫,在一米外停下。
他沒像別人那樣看畫的好看不好看,而是微微瞇起眼,目光尖得像刀子,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仔細(xì)看畫的每一處,包括畫框、背面露出的一點(diǎn)木頭軸頭,甚至畫和墻的縫隙。
他看了好一會兒,從毛衣口袋里掏出個小巧的銀羅盤。
羅盤舊舊的,表面有磨痕。
他單手托著羅盤,慢慢靠近那幅畫。
穆穆緊張得屏住呼吸,胸口微微起伏著,眼睛瞪得大大的。
心安也下意識攥緊了手。
羅盤的指針輕輕抖著,沒劇烈轉(zhuǎn),只是繞著中心點(diǎn)小幅晃。
童熙看著指針的動靜,眉頭幾乎看不出地皺了下。
他收回羅盤,又往前一步,戴著手套的右手抬起來,懸在畫上面幾厘米處,慢慢移動,像是在感受什么。
展廳里靜得嚇人。
穆穆大氣都不敢出,胸前隨著呼吸輕輕動。心安緊緊盯著童熙那只黑手套的手,心跳莫名快了。
過了幾分鐘,童熙收回手,轉(zhuǎn)身看向心安和穆穆。
“這幅畫,”他開口,聲音還是平的,“確實(shí)有點(diǎn)不一樣?!?/p>
穆穆倒吸一口涼氣,胸口猛地一縮。心安的臉有點(diǎn)白:“真的……有詛咒?”
“不一定是詛咒?!蓖跽f得快,“它的能量場很特別,不算好也不算壞,更像個……放大器。能放大周圍的氣場,尤其是主人特別想做的事,比如想賺錢。這大概就是為什么掛在這兒后,畫廊生意會變好?!?/p>
他頓了頓,接著冷靜地說:“但它本身不會直接帶來壞運(yùn)氣或讓人死。那些詛咒的說法,大多是人造的謠言,故意夸大的?!?/p>
心安松了口氣,可馬上又想到:“那沐汐為什么……”
“這才是關(guān)鍵?!蓖醮驍嗨?,眼神尖了點(diǎn),“她很清楚這幅畫的真正用處。她想要的,就是這種能放大運(yùn)氣的能力。她散謠言,目的很明白?!?/p>
他看了看冷清的展廳:“制造恐慌,搞壞畫廊的名聲,讓你陷進(jìn)麻煩里。等你被謠言纏上,生意差得不行,壓力大的時候,她再出來,說不定不用之前的高價,就能讓你動搖,被迫把畫賣給她。這是常見的施壓手段?!?/p>
穆穆聽得眼睛都圓了,忍不住喊出聲:“太卑鄙了!”她一激動,胸口跟著晃了晃,趕緊用手輕輕按了按。
心安也反應(yīng)過來,臉上露出氣:“所以她根本不在乎畫有沒有詛咒,就是想用這種下三濫的辦法逼我賣畫!”
“大概率是這樣。”童熙點(diǎn)頭,“謠言傳得太快,又專挑你的畫廊來,不像是自然傳起來的。背后有人推,而且很懂怎么利用人的害怕心理。”
他看向那幅畫:“畫本身得處理下,至少要擋住它的能量場,別再被人利用。但現(xiàn)在最急的是解決謠言。源頭在沐汐,她不會輕易停手?!?/p>
“那我們該怎么辦?”心安下意識問,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個冷靜得有點(diǎn)過分的男人面前,不自覺就想跟著他的節(jié)奏走。
童熙想了想:“公開硬著頭皮澄清,效果可能不好,反而讓大家更好奇、更猜疑。得從旁邊找辦法。比如,找出沐汐散謠言的證據(jù),或者,把她別的不好的事曝出來,轉(zhuǎn)移注意力。”
他看向心安:“沐汐的公司或者她本人,最近有沒有什么要做的項(xiàng)目或動向?尤其是跟買藝術(shù)品有關(guān)的。”
心安皺著眉想,穆穆卻眼睛一亮,猛地舉起手,胸前因?yàn)樘指@傲人:“有!我聽一個小姐妹說,沐汐最近在跟海外一個基金會接觸,想搶一個大型公共藝術(shù)項(xiàng)目的采購代理權(quán)!那個項(xiàng)目特別看重名聲和口碑!”
童熙的目光轉(zhuǎn)向穆穆:“哪個基金會?具體項(xiàng)目知道嗎?”
穆穆使勁想:“好像叫……格什么特基金會?項(xiàng)目是城市雕塑群的……”
“格倫特基金會?”童熙確認(rèn)。
“對對對!就是這個!”穆穆連連點(diǎn)頭,說話時胸口還輕輕起伏著。
童熙眼里閃過一點(diǎn)明白的光:“那個項(xiàng)目我知道?;饡母邔幼钣憛捄献鞣接胸?fù)面新聞,尤其是跟迷信、騙人有關(guān)的傳聞?!?/p>
一個辦法在他腦子里很快成型。他沒細(xì)說,只對心安說:“給我點(diǎn)時間核實(shí)下信息。說不定能借著這個,讓她自顧不暇。”
心安看著他冷靜又有把握的樣子,心里的著急和不安居然慢慢消了點(diǎn)。
她點(diǎn)頭:“好,需要我們做什么,你盡管說?!?/p>
“暫時不用。有消息我讓穆穆告訴你。”童熙說完,又最后看了眼那幅畫,“這幅畫先別挪,我給你個東西,掛在畫框上面,先壓一下。”
他從另一個口袋里掏出個用暗紅色線纏著的小布袋,里面好像裝著硬東西。
他讓穆穆搬來小梯子,自己親自把小布袋掛在畫框上方的釘子上。
小布袋掛上去,沒什么特別的事發(fā)生。
童熙卻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以了。我還有事,先走了?!?/p>
他告辭得干脆,跟來的時候一樣。
心安和穆穆送他到畫廊門口。
看著童熙走向那輛舊車的背影,穆穆長長舒了口氣,拍著胸口,胸前跟著顫了顫:“哇,安姐,這人雖然冷冰冰的,可好像真有點(diǎn)本事!看著就專業(yè)!”
心安沒說話,只望著童熙離開的方向,琥珀色的眼睛里神色復(fù)雜。
困擾她好幾天的迷迷糊糊的事,好像被撥開了點(diǎn),露出背后的壞心思。
那個叫童熙的男人,冷靜、理智,帶著一種近乎冷的洞察力,像把準(zhǔn)的手術(shù)刀。
她不知道他要怎么做,可這是幾天來,她第一次覺得有了點(diǎn)希望。
也許,這個奇怪的民俗學(xué)家,真能幫她熬過這次的難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