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了血腥、塵埃與百花香的詭異氣息。
冷月寒站在那里，高聳的胸脯因為急促的呼吸而劇烈地起伏著，一雙清冷的鳳眸死死地盯著跪在地上的李劍歌，眸光變幻不定，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掙扎與混亂。
殺了他？
這個念頭在心中瘋狂叫囂。他玷污了她的圣潔，挑戰(zhàn)了她的威嚴(yán)，僅憑這兩點，就足夠死一萬次！
可是……
看著他手中捧著的罪證，理智又在告訴她，不能殺。
這條瘋狗，已經(jīng)成長為她手中最鋒利、最無可替代的一把刀。
丹長老的事情剛剛解決，未來還有更多、更棘手的障礙，需要這把刀去斬斷。
殺了他，誰來為她做這些臟活？誰來為她背負(fù)那些罵名與因果？
更重要的是，他剛才硬接自己一掌而毫發(fā)無傷的場景，如同夢魘般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已經(jīng)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qū)⑺麖氐祖?zhèn)壓。
這條狗，真的失控了。
羞辱、憤怒、依賴、忌憚……種種情緒如同毒蛇一般，瘋狂地撕咬著她的心。
最終，所有的理智與算計，都被那無法遏制的羞憤所壓倒。
“你……放肆！”
冷月寒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她猛地?fù)P起玉手，挾著一股凌厲的勁風(fēng)，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李劍歌的臉上！
“啪！”
一聲清脆至極的耳光聲，響徹了整座空曠的宮殿。
聲音響亮，清澈，回音不絕。
然而，承受了這一巴掌的李劍歌，僅僅只是臉頰微微向一側(cè)偏了偏，隨即又緩緩地轉(zhuǎn)了回來。
他依舊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低著頭，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他的臉上，沒有紅腫，沒有傷痕，甚至連一絲表情的變化都沒有。
神魔不滅體，早已讓他肉身成圣，凡俗的掌力，哪怕是出自冷月寒之手，也再難傷他分毫。
這一巴掌，更像是一種姿態(tài)。
一種泄憤。
一種……無可奈何的嬌嗔。
冷月寒的手掌停在半空中，微微顫抖著。掌心傳來一陣陣反震的麻痹感，比剛才拍在他胸口時更加清晰。
她看著自己泛紅的玉手，再看看李劍歌那張毫無傷痕、冷硬如鐵的側(cè)臉，心中那股名為“震動”的情緒，被無限放大。
打不動……
她引以為傲的修為，她的含怒一擊，她羞憤欲絕的一巴掌，對他來說，都失去了意義。
這種徹底的無力感，比剛才被他強(qiáng)行擁入懷中，更加讓她感到恐慌。
她失去了用“懲罰”來維護(hù)自己尊嚴(yán)的最后手段。
“滾……滾出去！”
冷月寒猛地收回手，仿佛被燙到了一般。她一把抓過李劍歌高舉著的儲物袋和密信，聲音里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無法抑制的顫抖和慌亂。
她現(xiàn)在只想讓他立刻從自己眼前消失。
她需要時間，需要冷靜，來重新思考，該如何面對這頭已經(jīng)徹底掙脫了鎖鏈的兇獸。
“是，師尊?！?/p>
李劍歌恭敬地叩首，然后緩緩站起身。
他沒有再多看冷月寒一眼，轉(zhuǎn)身，一步步走向殿外。
在他轉(zhuǎn)身的那個瞬間，他那始終低垂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勾起了一個冰冷而瘋狂的弧度。
師尊的羞怒，師尊的無力，師尊的無可奈何……
這一切，都比系統(tǒng)最豐厚的獎勵，更讓他感到愉悅。
隨著厚重的殿門緩緩關(guān)閉，李劍歌的身影消失在陰影中。
大殿內(nèi)，只剩下冷月寒一人，她失神地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緊緊攥著手中的罪證，身體還在無法控制地輕微顫抖。
……
第二天。
天玄宗主峰的議事大殿內(nèi)，鐘聲長鳴。
宗主與所有在山的長老，悉數(shù)到場，氣氛莊嚴(yán)肅穆。
冷月寒一襲白衣，恢復(fù)了往日那清冷絕塵、不染凡塵的模樣。她站在大殿中央，將丹長老監(jiān)守自盜、勾結(jié)外敵的罪證，當(dāng)眾揭發(fā)。
人證（被李劍歌打昏的護(hù)衛(wèi)和執(zhí)事長老）、物證（儲物袋中的贓物）、書證（與血煞宗的來往密信），一應(yīng)俱全，證據(jù)鏈完整得無可辯駁。
丹長老被押上殿時，面如死灰，在如山的鐵證面前，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宗門上下，一片嘩然！
誰也想不到，平日里看起來和善忠厚的丹長老，竟是這樣一個侵吞宗門財產(chǎn)、勾結(jié)外敵的碩鼠！
宗主雷霆震怒，當(dāng)場下令，廢除丹長老一身修為，打入地底水牢，永世不得翻身！其黨羽也盡數(shù)被牽連，受到了嚴(yán)厲的懲處。
一時間，宗門風(fēng)氣為之一清。
而揭發(fā)此事的冷月寒，則受到了宗主毫不吝嗇的大加贊賞。
“冷月師妹明察秋毫，心系宗門，不畏強(qiáng)權(quán)，為我天玄宗鏟除此等大害，實乃我正道之楷模！
丹房不可一日無主，從今日起，宗門丹藥資源，便全權(quán)交由冷月師妹掌管！”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所有長老和弟子看向冷月寒的目光中，都充滿了敬畏與欽佩。
經(jīng)此一事，冷月寒在天玄宗的聲望與地位，瞬間攀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頂峰。
她不僅是年輕一輩的偶像，更成了連老一輩長老都必須敬重三分的實權(quán)人物。
議事結(jié)束，冷月寒在一片恭維與敬仰的目光中，緩緩走出了大殿。
回到清冷的冷月宮，她屏退了所有侍女。
宮殿已經(jīng)被重新收拾得一塵不染，仿佛昨夜的狼藉與沖突從未發(fā)生過。
她走到窗前，看著宗門內(nèi)欣欣向榮的景象，感受著自己體內(nèi)因為聲望提升而隱隱增長的氣運，臉上卻沒有半分喜悅。
她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
那只昨天扇過李劍歌，又被宗主當(dāng)眾夸贊過的手。
直到此刻，掌心似乎還殘留著那種扇在堅冰上的、麻痹的觸感。
她贏得了整個宗門的敬仰，卻在一個人的面前，輸?shù)靡粩⊥康亍?/p>
那件被玷污的白色寢衣已經(jīng)被她用靈火焚燒殆盡，可胸前那片丑陋的血污，卻仿佛烙印在了她的靈魂深處。
一想到昨夜那個混雜著血腥與陽剛氣息的懷抱，想到他那句“你也臟了”的低語，冷月寒的身體，就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陣戰(zhàn)栗。
那是一種連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