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不歡而散。
沈薇薇回到那處冷僻院落,身后似乎還粘著無數(shù)道驚疑不定的目光。周氏和沈月柔吃癟的難看臉色,柳姨娘瞬間煞白的臉,還有永昌侯林嘯遠那深不見底的一瞥……都在她腦中反復閃現(xiàn)。
“西域香囊”這四個字,像是一顆石子投入深潭,激起的漣漪遠超她預期。
【主播牛逼!一句話炸翻全場!】
【侯爺反應絕了!他肯定知道內(nèi)情!】
【破案線實錘了!那個嬤嬤掉的絕對是香囊!】
【柳姨娘嚇成那樣,香囊肯定有問題!說不定是贓物?】
【主播快想辦法查查!趁他們現(xiàn)在亂著!】
彈幕比她更興奮,七嘴八舌地出著主意。
沈薇薇在冰冷的房間里慢慢踱步。窗外月色凄清,樹影搖曳,如同鬼影幢幢。
查?怎么查?她一個失勢棄婦,在這侯府里舉步維艱,身邊連個可靠的人都沒有。春桃那種貨色,不背后捅刀子就算好了。
直接去問柳姨娘?那是自投羅網(wǎng)。
看來,得另辟蹊徑。
她停下腳步,目光落在梳妝臺那枚不起眼的銀簪上。毒藥……或許,她能從這里入手?砒霜雖是常見毒物,但來源、純度、添加的輔料,或許能留下蛛絲馬跡。周氏要對她下毒,總得通過人手。
“春桃?!彼龘P聲喚道。
守在外間打盹的春桃一個激靈,忙不迭跑進來,臉上帶著惴惴不安:“少夫人有什么吩咐?”經(jīng)過家宴那一出,她看沈薇薇的眼神里多了幾分畏懼和探究。
【又叫我干嘛?不會又要折騰我吧?】
“我方才想了想,”沈薇薇語氣平淡,“白日里打翻的那碗藥,雖是母親好意,但我這身子不爭氣,沒福氣享用,還弄臟了母親的地方,實在不該。那藥渣倒了嗎?”
春桃愣了一下,搖搖頭:“還、還沒,在小廚房的角落里堆著,本來打算明早一起倒掉的?!?/p>
“去,悄悄取一點藥渣來,別讓人看見。”沈薇薇吩咐道,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我看看大夫都用了些什么藥,心里也好有個數(shù)。”
這個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
春桃雖然疑惑,但不敢多問,應了聲是,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主播要驗藥渣?】
【聰明!從毒藥來源查起!】
【但砒霜溶在藥湯里,藥渣還能驗出來嗎?】
【能!古代提純技術差,砒霜里常含硫化物,銀簪可能測不出,但有別的土辦法!比如和銅片一起加熱?會生成氧化砷霜鏡?】
【彈幕大神牛逼!主播快記下來!】
沈薇薇看著彈幕提供的思路,心中稍定。她需要一些簡單的工具。
不一會兒,春桃用一塊舊布包了一小撮濕漉漉、散發(fā)著濃烈苦味的藥渣回來。
沈薇薇讓她退下,關好門。她找出一個廢棄的小鐵片(不知原主用來干嘛的),又拆下一小段窗戶上銹蝕的銅絲,小心翼翼地將少量藥渣放在鐵片上,底下湊著燭火加熱,將銅絲懸于上方。
過程很粗糙,條件極其簡陋。她全神貫注,憑借的是前世深入骨髓的毒理知識和彈幕零碎的提示。
加熱片刻,那截銅絲表面,似乎真的隱隱出現(xiàn)了一層極淡的、帶著些微光澤的灰黑色沉積物!
雖然不明顯,但確實有!
這砒霜純度不高,含有硫化物雜質(zhì)!
【好像成功了?!】
【主播手好巧!這都能做!】
【實錘了!就是砒霜!】
【但怎么知道是誰經(jīng)手的呢?】
沈薇薇吹熄燭火,眼神冰冷。光是知道是砒霜沒用,需要指向性證據(jù)。
她看著那點藥渣,忽然問道:“彈幕……你們白天,能看到是誰熬的藥嗎?或者,誰送的藥?”
她只是試探一問,并不抱太大希望。畢竟彈幕似乎是以她的視角為中心的。
沒想到,彈幕立刻炸了:
【哦哦哦!回溯功能!】
【白天主播被關柴房的時候,鏡頭好像跟著春桃晃過一下廚房!】
【我想想……是一個臉很生的婆子!不是周氏常使喚的那幾個!】
【對!穿深褐色比甲,嘴角有顆大黑痣!把藥罐遞給一個小丫鬟,讓小丫鬟送去的!】
【那小丫鬟看著眼熟……好像是……是沈月柔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小雀!】
【沒錯!就是她!我當時還奇怪,月柔姑娘的人怎么去熬夫人的藥了!】
信息量巨大!
一個臉生的婆子經(jīng)手,最后讓沈月柔的丫鬟送去!
周氏果然狡猾,沒有用自己的心腹!但百密一疏,還是通過沈月柔的人走了最后一步!是因為沈月柔“好心”姐姐的人設更方便行事?還是兩人本就沆瀣一氣?
沈薇薇心臟怦怦直跳。彈幕的“回溯”和“識別”功能,簡直是天眼!
有了這個線索,就好辦了。
第二天一早,沈薇薇借口散心,帶著惴惴不安的春桃在侯府后園慢慢走著。她看似隨意,實則按照彈幕提示,專往仆役常經(jīng)過的路線上晃。
【左邊!左邊假山后面那個穿褐衣的!是不是她?!】
【嘴角有痣!就是她!】
沈薇薇目光掃去,果然看到一個穿著深褐色比甲、嘴角有顆大黑痣的婆子,正提著個籃子匆匆走過。
“春桃,”她狀似無意地開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附近的人聽見,“那個婆子瞧著面生,是哪處當差的?我昨日似乎見她從母親院里出來?”
春桃伸長脖子看了看,茫然搖頭:“奴婢不認得……許是外面新采買進來的?或者別處調(diào)來的粗使?”
那婆子聽到動靜,朝這邊看了一眼,見到沈薇薇,眼神閃過一絲慌亂,立刻低下頭加快腳步走了。
【她慌了!她慌了!】
【主播打草驚蛇了!】
【不怕!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沈薇薇微微一笑。驚了就好。
她又晃悠到了沈月柔院子附近。
【小雀!那個穿綠衫子的小丫鬟!正在掃院子!】
沈薇薇停住腳步,看著那個掃地的丫鬟,聲音溫和地喚道:“那個丫頭,你過來一下?!?/p>
小雀抬頭,見是沈薇薇,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磨磨蹭蹭地過來行禮:“少夫人?!?/p>
“我瞧著你怪眼熟的,”沈薇薇看著她,笑得毫無攻擊性,“昨日……是不是你給我送的藥?真是辛苦你了。”
小雀的臉“唰”一下白了,手指緊緊攥著掃帚柄,眼神躲閃:“沒、沒有……少夫人記錯了吧?奴婢昨日一直在姑娘院里當差,沒、沒出去過……”
【她在說謊!】
【心跳加速了!表情不對!】
【主播繼續(xù)詐她!】
“哦?是嗎?”沈薇薇語氣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絲不容錯辨的壓迫感,“可我好像明明看見你了……就在母親小廚房那邊。難不成,是我眼花看錯了,其實是你家姑娘讓你去取了什么東西?”
她把“你家姑娘”幾個字咬得微微重了些。
小雀嚇得渾身一抖,腿一軟差點跪下,聲音都帶了哭腔:“少夫人饒命!奴婢……奴婢……”她慌得語無倫次,眼神下意識地就往院門里瞟,像是尋求庇護。
就在這時,院門“吱呀”一聲開了,沈月柔帶著得體的微笑走了出來,仿佛剛聽到動靜:“姐姐怎么來了?可是尋妹妹有事?”她目光落到嚇得不輕的小雀身上,眉頭微蹙,“你這丫頭,又笨手笨腳沖撞姐姐了?還不快滾回去干活!”
小雀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跑了。
沈月柔這才轉(zhuǎn)向沈薇薇,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姐姐別跟個下人一般見識。可是身子大好了?昨日家宴真是嚇死妹妹了,幸好父親明察秋毫?!?/p>
【賤人!竟敢來我院子門口套話!小雀這蠢貨!差點壞事!得趕緊想辦法堵住她的嘴!還有那個熬藥的張婆子,也得盡快打發(fā)出府才行!】
心里恨得咬牙,臉上卻笑得甜美。
沈薇薇任由她挽著,笑容同樣無懈可擊:“沒什么,就是隨便走走。妹妹調(diào)教的下人,自然是懂規(guī)矩的?!彼庥兴傅乜戳艘谎坌∪柑优艿姆较?。
兩人目光相接,一個甜笑,一個淡笑,眼底卻都是冰冷的刀光劍影。
【哇!修羅場!眼神殺!】
【笑里藏刀??!刺激!】
【沈月柔慌了!她要滅口了!】
【主播快截住那個張婆子!】
不用彈幕提醒,沈薇薇也知道打草驚蛇之后,對方必定要消滅證據(jù)。
她借口累了,辭別沈月柔,卻并未走遠,而是繞到僻靜處,低聲快速吩咐春桃:“你現(xiàn)在立刻悄悄去二門找相熟的小廝打聽,一個嘴角有黑痣、穿深褐色比甲的粗使婆子,看看是誰家的人,現(xiàn)在可能在哪里?務必快,別聲張!”
她塞給春桃一小塊碎銀子。
春桃捏著銀子,看著沈薇薇冷靜甚至帶著點殺伐氣的眼神,不敢多問,連連點頭,一溜煙跑了。
【春桃能用?】
【暫時用錢砸吧!這種小人物最好收買!】
【主播時間緊迫??!】
等待的時間變得格外漫長。
沈薇薇站在一叢翠竹后,心跳如擂鼓。這是一場堵伯,賭春桃夠快,賭對方還沒來得及滅口。
約莫一炷香后,春桃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壓低聲音,臉上帶著興奮和緊張:“少、少夫人!打聽到了!那婆子姓張,是、是城外農(nóng)莊上送來臨時幫工的!就住在后巷最東頭那排矮房里!奴婢回來時,好像看到月柔姑娘身邊的大丫鬟碧玉往那邊去了!”
果然!
沈薇薇眼神一凜:“走!”
她提起裙擺,毫不猶豫地朝著后巷方向快步走去。春桃愣了一下,趕緊跟上。
侯府后巷是下人們居住的地方,雜亂擁擠。最東頭那排矮房更是破舊。
剛靠近,就聽到里面?zhèn)鱽韷旱偷臓幊陈暫鸵粋€婆子的哀求聲:“……碧玉姑娘,您行行好,這、這銀子老奴不敢要……老奴這就收拾東西回莊子上去,絕不多嘴……”
“少廢話!讓你拿著就拿著!趕緊滾!要是敢在外頭亂嚼舌根,仔細你的皮!”一個尖利的女聲威脅道。
是碧玉!沈月柔的心腹大丫鬟!
沈薇薇猛地推開門!
屋內(nèi)的兩人嚇了一跳。碧玉手里正拿著一小錠銀子往那張婆子手里塞,張婆子則一臉驚恐地推拒??吹酵蝗怀霈F(xiàn)的沈薇薇,兩人臉色瞬間慘白。
“姐、姐姐?”碧玉下意識地把銀子往身后藏,強笑道,“您、您怎么到這種地方來了?”
張婆子更是嚇得直接癱軟在地,抖如篩糠。
沈薇薇目光掃過碧玉藏銀子的手,又看向地上嚇破膽的張婆子,聲音冷得掉冰渣:“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碧玉,你這是做什么?月柔妹妹派你來……重金封口?”
碧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完了!全完了!這棄婦怎么會找到這里?!】
沈薇薇不再看她,目光鎖定張婆子:“張婆子,你昨日在小廚房熬了什么,送給誰,真當沒人看見嗎?砒霜的味道,可還好聞?”
張婆子聽到“砒霜”二字,魂飛魄散,磕頭如搗蒜:“少夫人饒命!少夫人饒命??!不關老奴的事!是、是月柔姑娘身邊的碧玉姑娘讓老奴做的!她說、說是二夫人的意思,讓老奴悄悄在驅(qū)寒湯里加點點‘料’……老奴不知道是砒霜?。”逃窆媚镏徽f是什么強身健體的粉末……老奴冤枉??!”
碧玉尖叫起來:“你血口噴人!我什么時候讓你……”
“閉嘴!”沈薇薇厲聲打斷她,眼神銳利如刀,“是不是冤枉,把這銀子,還有你,還有她,一起帶到父親母親面前,好好分說分說!看父親信誰!”
她直接抬出了永昌侯。
碧玉瞬間癱軟在地,面無人色。
張婆子還在拼命磕頭求饒。
沈薇薇心中冷笑。人贓并獲!
然而,就在她以為勝券在握之時——
一個丫鬟急匆匆跑來,卻是周氏院子里的,見到眼前混亂場面,愣了一下,隨即慌忙對沈薇薇道:“少夫人,原來您在這兒!快、快回去看看吧!少爺、少爺他出事了!”
林紹軒出事了?
沈薇薇心頭猛地一跳。
那丫鬟喘著大氣,聲音發(fā)顫:“少爺突然吐血不止,昏迷不醒!大夫說、說像是中了劇毒!夫人讓所有相關人等都立刻過去!”
如同一個驚雷在頭頂炸開!
沈薇薇瞬間看向面如死灰的碧玉和抖成一團的張婆子。
砒霜……劇毒……林紹軒?
電光火石間,一個可怕的念頭竄入腦海!
栽贓!
這才是周氏和沈月柔真正的后手?!或者說,是她們眼見事情敗露,臨時使出的更毒辣的計策?!一石二鳥,既除了林紹軒(或許他礙了誰的事?),又能把下毒的罪名扣到她頭上!
畢竟,她剛剛“查到了”砒霜的來源,有“動機”報復夫君!
【臥槽!??!反轉(zhuǎn)了!!!】
【中毒的是渣男?!】
【媽的這是要栽贓主播下毒殺夫?!】
【毒婦!周氏和沈月柔真他媽毒婦!】
【主播快跑!不對!快想想怎么辦!人贓并獲變成了自投羅網(wǎng)?!】
彈幕徹底瘋了。
沈薇薇手腳冰涼,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好狠的計!好快的刀!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跑?往哪跑?跑了就是做賊心虛。
必須去!去了,才有一線生機!
她看了一眼癱軟的碧玉和張婆子,對春桃和那個報信的丫鬟冷聲道:“看著她倆,一起帶過去!”
說完,她挺直脊背,朝著林紹軒的院子,一步步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林紹軒的院子里亂成一團。丫鬟婆子哭哭啼啼,進進出出端著血水。
周氏撲在床邊,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兒??!你這是怎么了?哪個天殺的要害你??!”她猛地抬頭,看到走進來的沈薇薇,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尖利地指向她:“是你!一定是你這個毒婦!你嫉恨軒兒冷落你,竟敢下此毒手!來人!給我把這個毒婦拿下!”
幾個粗壯婆子立刻圍了上來。
“母親!”沈薇薇高聲喝道,聲音壓過混亂,“無憑無據(jù),為何直接認定是兒媳?夫君中毒,兒媳同樣心急如焚!但豈能憑白冤枉好人?方才兒媳恰好撞破一樁陰謀,正要來稟報母親和父親!”
她目光銳利地掃向被押進來的碧玉和張婆子:“就是這個丫鬟碧玉,伙同這個張婆子,昨日在小廚房熬制了加入砒霜的毒藥,假借母親名義送予兒媳!幸得祖宗保佑,兒媳昨日失手打翻,才僥幸逃得一命!今日她們欲畏罪潛逃,被兒媳人贓并獲!誰知轉(zhuǎn)眼夫君就中了毒?天下豈有如此巧合之事?!”
她語速極快,字字清晰,如同驚雷炸響在眾人耳邊!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面無人色的碧玉和張婆子身上!
周氏的哭聲戛然而止,瞳孔驟縮!
【這賤人!她怎么會……!】
沈月柔此刻也在房里,聞言臉色煞白,失聲叫道:“姐姐!你胡說什么!碧玉怎么會……”
“我是不是胡說,審審便知!”沈薇薇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目光如炬看向張婆子,“張婆子,你方才在后巷是如何招供的?當著侯爺和夫人的面,再說一遍!”
張婆子早已嚇破了膽,癱在地上涕淚橫流:“侯爺饒命!夫人饒命!是碧玉姑娘!是碧玉姑娘讓老奴做的!她說那是二夫人的意思……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
碧玉渾身發(fā)抖,嘴唇咬出了血,卻死死低著頭,不敢看周氏和沈月柔的方向。
永昌侯林嘯遠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面色鐵青,眼神陰沉得可怕。他掃了一眼屋內(nèi)的混亂,最終目光落在沈薇薇身上,帶著審視和冰冷的威嚴。
“父親明鑒!”沈薇薇對著他,深深一福,“兒媳昨日僥幸未飲毒藥,今日查得線索,本想揭穿這惡奴害主之陰謀,誰知夫君便即刻中毒!這分明是有人一計不成又生二計,既想毒殺兒媳,又想借機毒害夫君,并嫁禍于兒媳!其心可誅!求父親為兒媳做主,為夫君伸冤!”
她邏輯清晰,擲地有聲,直接將下毒和中毒兩件事串聯(lián),反將一軍!
周氏和沈月柔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微微發(fā)抖。
【賤人!賤人!她竟敢……!】
【怎么辦?父親好像信了……】
滿屋子人都被這接連的反轉(zhuǎn)驚呆了,鴉雀無聲。
只有彈幕在瘋狂刷屏:
【帥炸了?。。≈鞑シ磽籼亮?!】
【直接掀桌子!把陰謀捅到臺面上!】
【侯爺快信啊!證據(jù)鏈閉環(huán)了!】
【但是渣男中的毒是不是砒霜還不知道??!】
【快看大夫!驗渣男的毒!】
仿佛響應彈幕的呼喚,給林紹軒診治的老大夫顫巍巍地上前,對永昌侯拱手道:“侯爺,少爺所中之毒,甚是猛烈,看似砒霜,但發(fā)作如此之急,似乎……又摻雜了別的什么東西,老夫還需仔細查驗嘔吐之物和剩余飲食……”
永昌侯眼神冰冷地掃過周氏、沈月柔,又看向沈薇薇,最后落在抖成一片的碧玉身上。
“來人!”他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將這兩個賤婢拖下去,嚴加審問!務必問出幕后主使!封鎖院子,所有經(jīng)手少爺飲食之人,全部拘押候?qū)?!?/p>
“是!”如狼似虎的家丁立刻上前拖人。
碧玉發(fā)出絕望的尖叫:“姑娘救……”話未出口,已被堵上嘴拖了下去。張婆子直接嚇暈過去。
周氏和沈月柔渾身一軟,幾乎站立不住,臉上血色盡失。
永昌侯的目光最后落在沈薇薇身上,復雜難辨:“你也受驚了,先回去休息。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擾?!?/p>
這是軟禁,也是保護。
“是,父親。”沈薇薇低眉順眼,行了一禮,慢慢退了出去。
走出院子,陽光刺眼。她后背早已被冷汗?jié)裢?,雙腿發(fā)軟。
這一局,她險勝。憑借彈幕的信息和急智,硬生生把殺局撕開了一道口子。
但林紹軒中的毒,真的只是砒霜嗎?老大夫的話似乎另有隱情。
周氏和沈月柔經(jīng)此一擊,絕不會善罷甘休。
還有那神秘的西域香囊,它到底牽扯著什么?
她抬頭望天,深深吸了口氣。
侯府這座巨大的牢籠,比她想象的更黑暗,更危險。但——
她摸了摸發(fā)間那根冰冷的銀簪。
游戲,還在繼續(xù)。而她,已經(jīng)抓住了第一根線頭。
腳下的路還長,但第一個絆腳石,已被她狠狠踢開。
爽嗎?當然。
但這只是開始。
沈薇薇被“請”回那處冷僻院落,門外多了兩個沉默肅立的婆子。美其名曰“保護”,實則是侯爺下令的軟禁。
她并不意外,甚至樂得清靜。
屋內(nèi),春桃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捧上一杯熱茶,眼神里充滿了敬畏和后怕。方才那一連串的變故,尤其是少夫人竟能從那般兇險的境地中全身而退,甚至反將一軍,讓她徹底明白了,這位往日里懦弱可欺的主子,早已脫胎換骨。
【太嚇人了……少爺吐血的樣子……夫人和月柔姑娘的臉都白了……少夫人她……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沈薇薇沒接茶,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下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不必進來?!?/p>
春桃如蒙大赦,趕緊放下茶盞,幾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房門關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沈薇薇走到窗邊,看著外面被高墻框住的四方天空。陽光正好,卻照不進這院子的陰冷。林紹軒中的毒……老大夫那句“似乎又摻雜了別的什么東西”和彈幕的疑問,一直在她腦中盤旋。
不是簡單的砒霜?那會是什么?周氏和沈月柔從何處得來這等復雜毒物?僅僅是為了陷害她?
【主播主播!侯爺開始審了!】
【直播間視角切到審訊室了!雖然有點遠!】
【碧玉咬死了是張婆子自作主張,她只是傳話!】
【張婆子嚇瘋了,翻來覆去就說碧玉給的藥粉,說是夫人意思!】
【僵持住了!】
【侯爺臉色好難看!】
彈幕實時傳遞著前院的訊息。
沈薇薇蹙眉。碧玉是家生子,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周氏手里,她敢攀咬周氏才是怪事。張婆子則是個糊涂替死鬼。這線索,眼看就要斷在這里。
【等等!主播!看渣男的嘔吐物分析!老大夫好像發(fā)現(xiàn)什么了!】
【鏡頭拉近!給個特寫??!】
【好像……嘔吐物里有種特殊的金屬光澤?】
【銀針試毒變黑,但又帶點詭異的藍綠色?】
【這顏色……難道是……銅綠?砒霜混合了銅鹽?!】
銅綠?
沈薇薇心臟猛地一縮!作為頂尖毒理學家,她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砒霜(三氧化二砷)本身無色無味,但古代提純技術差,常含硫化物雜質(zhì),遇銀變黑。而若其中摻入了銅鹽化合物(如硫酸銅,亦稱膽礬),則會呈現(xiàn)出藍綠色澤,且毒性更為復雜劇烈!
銅鹽……西域……
她腦海中像是有一道閃電劈過!猛地將兩件看似不相干的事情聯(lián)系在了一起!
西域商人!柳姨娘的哥哥!那個跑西域行商的!
西域諸國,冶煉技術相對發(fā)達,某些礦物顏料、藥物乃至毒物,常含有豐富的金屬成分,銅鹽并不罕見!
而柳姨娘……她屋里的西域香囊!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香囊!是那個香囊有問題?!】
【難道毒藥是從香囊里來的?】
【但香囊怎么和毒藥扯上關系?】
沈薇薇呼吸微微急促,她轉(zhuǎn)身快步走到桌邊,鋪開一張粗糙的宣紙,拿起一支劣質(zhì)的毛筆,蘸了水,飛快地寫下幾個關鍵詞:西域、香囊、銅鹽、毒藥、柳姨娘之兄。
線索似乎串成了一條線,但還缺少最關鍵的一環(huán)——動機。柳姨娘為何要提供毒藥?周氏和沈月柔又如何與她勾結?
【主播寫什么了?給我們看看??!】
【急死我了!好像接近真相了!】
【侯爺那邊好像審不出結果,把人都關起來了!】
【侯爺往書房去了,臉色超臭!】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陌生的彈幕飄過:
【那個……我是新來的,白天那個永王府嬤嬤掉的香囊,會不會不是柳姨娘那個?萬一有好幾個西域香囊呢?】
好幾個?
沈薇薇筆尖一頓。
是了!她陷入思維定式了!因為柳姨娘有西域香囊,就下意識認為嬤嬤掉的那個也是她的?萬一不是呢?
永王府嬤嬤……緊張掉落的西域香囊……周氏急于處置原主……
一個更大膽、更驚人的猜想在她腦中逐漸成形:難道那嬤嬤掉落的香囊,本身就是一個極其重要的證物或者信物?甚至可能牽扯到永王府的某些陰私?周氏怕原主無意間窺破什么,所以才急著要滅口?而林紹軒中的毒,成分特殊,恰好指向西域來源,所以永昌侯才會在家宴上聽到“西域香囊”時反應那么大?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如果真是這樣,那下毒害林紹軒并嫁禍給她,就絕不僅僅是后宅傾軋那么簡單了!這背后恐怕藏著更深的陰謀,甚至可能關系到朝堂黨派、王府秘辛!
【主播臉色變了!想到什么了?】
【是不是破案線有重大突破?】
【侯爺去書房了!主播快想辦法接觸他!】
【怎么接觸?門外有婆子守著?。 ?/p>
沈薇薇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直接硬闖肯定不行。她需要證據(jù),或者,一個能讓永昌侯不得不重視的“猜測”。
她目光再次落到那張寫滿關鍵詞的紙上,最終,在“銅鹽”二字上重重一圈。
有了!
她走到門邊,揚聲道:“春桃!”
春桃立刻推門進來,小心翼翼:“少夫人?”
“去,設法悄悄給我找一小截銅絲來,再要一小塊生姜,些許醋。”沈薇薇吩咐道,語氣不容置疑,“別讓人知道。”
春桃一臉茫然,但不敢多問,應聲去了。
【主播要干嘛?】
【化學實驗?】
【這時候做實驗?】
很快,春桃偷偷將東西弄了來。
沈薇薇關好門,將銅絲稍微打磨,浸入醋中片刻,然后取出,將生姜切開,用姜汁涂抹銅絲表面。最后,她將處理過的銅絲靠近燭火,小心地烘烤。
漸漸地,銅絲表面浮現(xiàn)出一層鮮艷的藍綠色澤——正是人工制備的堿式碳酸銅,類似于銅綠!
她用小刀仔細刮下少許藍綠色粉末,用紙包好。
然后,她提筆,在一張干凈的紙條上寫下幾行字:
“父親大人敬啟:兒媳偶聞西域奇毒,色呈藍綠,性烈于砒霜。夫君所中之毒,或與此有關。來源或可查近日府中出入之西域物件、人等。兒媳身陷囹圄,唯父親明察秋毫,可破迷局,保侯府平安。”
她將那張包著銅綠粉末的紙包和紙條疊在一起,捏在手中。
這是她的投石問路。既展示了她的價值(懂得毒理),又給出了模糊卻指向明確的提示(西域),更表明了她置身事外、唯侯府是瞻的態(tài)度。
“春桃,”她再次喚人,“你想將功折罪,調(diào)去好院子嗎?”
春桃眼睛一亮,隨即又警惕起來:“少夫人吩咐……”
“想辦法,把這個,親手交到侯爺身邊最得力的林管事手里,就說是我‘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一點小玩意’,或許對侯爺查案有幫助。”沈薇薇將紙包遞給她,眼神銳利,“做得隱秘些,若成了,我保你前程;若敗了……”
春桃看著那紙包,又看看沈薇薇深不見底的眼睛,一咬牙,接過東西:“奴婢……奴婢試試!”
她揣好東西,緊張地出去了。
【主播這操作666!】
【直接跟侯爺對話! bypass 所有壞人!】
【侯爺會信嗎?】
【那點銅綠粉末能說明什么?】
沈薇薇坐下,靜靜等待。這是一步險棋,但也是打破僵局唯一的辦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就在沈薇薇以為春桃失敗了的時侯,院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后是守門婆子恭敬的問安聲。
院門被推開,永昌侯身邊那位面容沉肅的林管事走了進來,對著迎出來的沈薇薇微微躬身:“少夫人,侯爺請您去書房一見。”
成了!
沈薇薇心下一定,面上卻不露分毫,只微微頷首:“有勞林管事帶路。”
再次走在侯府深深的庭院里,氣氛卻截然不同。下人們看到跟在林管事身后的她,眼神都帶著驚疑和探究。
書房重地,守衛(wèi)森嚴。
永昌侯林嘯遠負手站在窗前,聽到通報,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如鷹隼般落在沈薇薇身上,帶著審視和極強的壓迫感。他手中捏著的,正是那個包著銅綠粉末的紙包。
“這東西,”他開口,聲音低沉,“你如何得知?又從何而來?”
沈薇薇屈膝行禮,不卑不亢:“回父親,兒媳未出閣時,曾在娘家雜書中偶見關于西域礦毒記載,提及此色。至于此物,乃是兒媳方才心憂夫君,胡思亂想間,仿古法胡亂制備,只想印證書中記載是否屬實,并非實物來源?!?/p>
她巧妙地將“懂得毒理”推到雜書上,并撇清了自己擁有毒物的嫌疑。
永昌侯盯著她,眼神莫測:“你倒是心思靈巧。那你紙條上所寫,‘西域物件、人等’,又是指什么?”
沈薇薇抬起頭,迎著他的目光,聲音清晰了幾分:“兒媳不敢妄言。只是想起昨日沖撞永王府嬤嬤時,似乎見她掉落一物,色澤艷麗,似有西域風格。而昨日母親反應激烈,今日夫君又中奇毒,成分竟也與西域有關……兒媳斗膽猜測,或許其中有所關聯(lián)。父親明察秋毫,定已知曉更多線索,兒媳愚見,僅供父親參考。”
她點出了永王府嬤嬤和香囊,卻沒說破,只說是“猜測”,并將最終判斷權恭敬地遞還給永昌侯。
永昌侯沉默地看著她,書房里落針可聞。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里聽不出情緒:“你可知,妄議王府,揣測尊長,是何等罪過?”
沈薇薇立刻低下頭:“兒媳知罪。只是兒媳蒙冤受屈事小,侯府安危事大。夫君中毒,幕后真兇逍遙法外,若其目標不止于后宅,則侯府危矣。兒媳心中恐懼,才貿(mào)然稟報,請父親責罰?!?/p>
以退為進,將個人委屈上升到侯府存亡。
永昌侯眼底閃過一絲極復雜的精光。這個兒媳,和他印象中那個懦弱愚蠢的女人,判若兩人!冷靜、敏銳、懂得毒理、更懂得審時度勢!
她提供的思路,恰恰印證了他心中的某些懷疑。那西域香囊……永王府……還有府里某些人的小動作……
他重新走回書案后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面:“軒兒所中之毒,確實含有西域特有的銅礦毒物。此事,本侯自有計較。”
他這是默認了她的猜測!
沈薇薇心下一松。
“你,”永昌侯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既然懂得這些,便暗中協(xié)助林管事,查一查府中近日所有與西域有關聯(lián)的人和物。記住,要暗中進行,不得打草驚蛇?!?/p>
他竟然給了她權限!雖然是暗中協(xié)助,但這意味著他暫時相信了她,并且要將她納入查案體系!
“是!兒媳定當盡力!”沈薇薇壓下心中激動,恭聲應道。
“下去吧?!庇啦顡]揮手,不再看她。
沈薇薇行禮退下。走出書房時,她的后背再次被冷汗浸濕,但心情卻豁然開朗。
賭對了!
不僅洗清了自己的嫌疑,更一舉獲得了侯爺?shù)某醪叫湃魏汀鞍抵姓{(diào)查”的權力!
【牛逼?。。≈鞑ツ骘L翻盤!】
【直接打入敵人內(nèi)部了!】
【侯爺果然知道點什么!】
【接下來就是聯(lián)手查案,抓大BOSS了!】
【爽死了!這反轉(zhuǎn)!】
彈幕一片歡騰。
沈薇薇回到冷僻小院,門外的婆子雖然還在,但態(tài)度明顯恭敬了許多。
她知道,侯府這座深潭,她終于攪動了起來。周氏、沈月柔,還有那隱藏在更深處的黑手……她一個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