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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替身,替我上岸 張夏雪 15599 字 2025-09-03 05: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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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歷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陳默開著那輛破舊的桑塔納,在泥濘不堪的山路上顛簸前行。

雨已經(jīng)下了整整三天,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車窗外的世界被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雨霧中,

遠山只剩下模糊的輪廓,如同水墨畫上被水暈開的墨跡。導航早已失靈,

屏幕上只顯示“信號丟失”的紅字警告。陳默只能憑著兒時模糊的記憶,在岔路口做出選擇。

這條路,他曾經(jīng)走過無數(shù)次——小時候被父母送回鄉(xiāng)下姥姥家過暑假,春節(jié)時回來拜年。

但自從去省城讀大學、工作后,他已經(jīng)整整七年沒有回來了。雨刮器在玻璃上來回擺動,

卻怎么也刮不盡傾瀉而下的雨水。陳默搖下車窗,想呼吸點新鮮空氣,

卻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腥味,混雜著泥土和植物腐爛的氣息。轉(zhuǎn)過一個急彎,

黑水塘村終于出現(xiàn)在視野中。村子坐落在一片洼地,三面被蒼黑色的山巒環(huán)抱,

一面朝著深不見底的潭水。此刻正值午后,本該明亮的天空卻陰沉得如同傍晚。

幾十戶人家的房屋錯落分布,大多是老舊的土坯房,只有零星幾棟新建的磚房夾雜其間。

炊煙從煙囪中裊裊升起,還沒來得及飄遠就被雨水打散,融入漫天的水汽中。

最引人注目的是村口那潭池水——黑水塘。潭面寬闊,水色墨綠,即使大雨滂沱,

水面卻異常平靜,仿佛一塊巨大的墨玉鑲嵌在山坳間。潭邊幾棵老樹歪斜著伸向水面,

枝條光禿怪異,在雨幕中如同鬼爪般猙獰。陳默放緩車速,小心地駛過潭邊的小路。

就在這時,他瞥見潭水中央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浮動。他踩下剎車,搖下車窗仔細看去。

那是一塊白色的布狀物,隨著水波輕輕蕩漾,時隱時現(xiàn)。陳默瞇起眼睛,試圖看得更清楚些。

白布下面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動,攪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也許是條大魚,他想。但下一秒,

白布突然沉入水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雨點打在潭面上形成的無數(shù)漣漪。

陳默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大概是開車太累眼花了。他重新發(fā)動汽車,

向著記憶中姥姥家的方向駛?cè)?。村中的小路更加泥濘難行,車輪不時打滑。

偶爾有村民從窗前經(jīng)過,都是匆匆低頭趕路,沒有人對這輛外來車輛表現(xiàn)出好奇。

他們的蓑衣和斗笠讓陳默恍惚覺得回到了幾十年前。終于,

那棟熟悉的木結(jié)構(gòu)老屋出現(xiàn)在眼前。房子比記憶中更加破舊,

墻體外側(cè)因為常年潮濕而生出了大片的青苔。但煙囪里冒出的炊煙和門縫中透出的暖黃燈光,

讓陳默感到一絲安心。他停好車,拎起行李,快步跑到屋檐下,敲響了那扇斑駁的木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姥姥站在門內(nèi),佝僂著身子,比七年前又瘦小了許多。

她瞇著眼睛打量了陳默好一會兒,滿是皺紋的臉上才綻開笑容。“默默?是默默回來了?

”姥姥的聲音沙啞而溫暖。“姥姥,是我?!标惸哌M屋內(nèi),放下行李,

擁抱了老人瘦削的肩膀。屋里彌漫著草藥的香氣和食物的味道。中央的火塘里燒著柴火,

上面吊著一只鐵鍋,正咕嘟咕嘟地燉著什么。這熟悉的氣息讓陳默瞬間回到了童年暑假。

“快坐下烤烤火,全身都濕透了吧?”姥姥拉著陳默的手,讓他坐在火塘邊的竹椅上,

“這雨下了三天了,沒完沒了的。路上不好走吧?”“還好,就是有些路段泥濘,

車打了幾次滑。”陳默脫下濕外套,掛在火塘邊的竹竿上烘烤。

姥姥端來一碗熱騰騰的姜茶:“喝了吧,驅(qū)驅(qū)寒。你這孩子,怎么偏偏挑這個時候回來?

七月半可不是什么好日子?!标惸舆^姜茶,

笑了笑:“社里派我來這邊做個鄉(xiāng)村振興的專題報道,正好趕上假期,

就多請了幾天假回來看看您?!逼鋵嵥麤]完全說實話。這次回來,除了看望年邁的姥姥,

還有一個秘密目的——調(diào)查黑水塘村過去幾十年中發(fā)生的多起莫名溺水事件。

作為省城晚報的調(diào)查記者,陳默偶然在檔案中發(fā)現(xiàn),自己的家鄉(xiāng)在過去四十年間,

有超過二十人溺水身亡,而且?guī)缀醵及l(fā)生在黑水塘,時間多在夏季和農(nóng)歷七月前后。

這個數(shù)字對于一個人口不足兩百的小村子來說,高得極不尋常。

但當?shù)卣臋n案中對此諱莫如深,所有死亡記錄都語焉不詳,甚至互相矛盾。

這引起了陳默的職業(yè)好奇。當然,這些他不會告訴姥姥,免得老人擔心?!班l(xiāng)村振興?

”姥姥搖搖頭,“這窮鄉(xiāng)僻壤的,能振興什么?年輕人一個個都往外跑,

就剩下我們這些老骨頭守著?!边@時,里屋的門簾被掀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探出頭來,

怯生生地看著陳默?!靶》迹斐鰜?,你看誰回來了?”姥姥招手道。小女孩慢慢走出來,

躲在姥姥身后,只露出一雙大眼睛打量著陳默。“這是你表姐的女兒小芳,她媽去城里打工,

把她放在我這里半年了?!崩牙呀忉尩?,輕輕把小芳推到前面,“叫舅舅?!薄熬司?。

”小芳小聲叫道,很快又縮回姥姥身后。陳默想起來了,表姐三年前離婚后,

一個人去外地打工,孩子好像是一直寄養(yǎng)在娘家。他笑著對小芳說:“都長這么大了,

上次見你的時候,你才這么高?!彼葎澲粋€高度。小芳沒有回應,只是繼續(xù)盯著他看,

眼神有些異樣。姥姥摸了摸小芳的頭:“這孩子有點怕生。去吧,去里屋玩吧,飯好了叫你。

”小芳如釋重負,飛快地跑回了里屋。“這孩子,”姥姥嘆了口氣,

“自從去年夏天差點在潭邊溺水后,就變得有些古怪,老是說能看到什么‘水里的姐姐’。

”陳默心里一動:“黑水塘經(jīng)常出事嗎?”姥姥的臉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默默,

你聽姥姥說,回來這幾天,尤其是晚上,千萬別靠近黑水塘。明天就是七月半,更得小心。

”“為什么?不就是個水潭嗎?”陳默故意問道。姥姥壓低了聲音:“那潭子不干凈,

里面有東西?!彼噶酥搁T外黑水塘的方向,“百年前,有個外鄉(xiāng)嫁過來的媳婦,

被婆家冤枉偷人,在七月半那天晚上,被綁上石頭沉潭了。臨死前她發(fā)下毒咒,

說誰沾了她的潭水,誰就得替她上岸。”“替她上岸?”陳默不解。“就是找替死鬼!

”姥姥的聲音更低了,“從那以后,黑水塘就老是淹死人。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而且尸體往往要好幾天才浮上來,好像被什么東西拖住了不讓上來似的。

”陳默雖然不信這些民間傳說,但還是忍不住問:“那村里沒什么措施嗎?

比如立個警示牌什么的?”“怎么沒有?”姥姥指了指窗外,“村長在潭邊圍了柵欄,

還掛了紅布條符咒。每家每戶門上也都貼了‘水鬼勿擾’的符。但沒什么用,

該出事的還是會出事。”陳默注意到姥姥家的門內(nèi)側(cè)確實貼著一張黃紙符咒,

用朱砂畫著一些難以辨認的圖案?!岸际敲孕帕T了,”陳默笑了笑,“可能只是潭水太深,

或者有水草什么的容易纏人?!崩牙褤u搖頭:“你不懂。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特別是你這種外面回來的,更容易被盯上?!薄氨徽l盯上?”“水里的東西啊!

”姥姥神秘地說,“它最喜歡找不信邪的外鄉(xiāng)人做替身。記住姥姥的話,七月半前后,

千萬別近水,天黑后就別出門?!标惸c點頭,為了讓姥姥安心,他答應道:“您放心,

我不會靠近水潭的?!崩牙堰@才松了口氣,轉(zhuǎn)身去攪動鍋里的燉菜。晚飯時,雨勢稍減,

但遠沒有停歇。陳默、姥姥和小芳圍坐在火塘邊,吃著簡單的飯菜。小芳一直很安靜,

幾乎不說話,只是時不時偷看陳默一眼?!靶》?,聽說你在鎮(zhèn)上讀初中了?學習怎么樣?

”陳默試圖和她交流。小芳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斑@孩子,

自從那次溺水后就不愛說話了?!崩牙褔@了口氣,“那天要不是村長正好路過,把她撈上來,

恐怕就...”“怎么回事?”陳默問?!叭ツ臧嗽?,小芳和幾個孩子去潭邊玩水,

突然就抽筋往下沉。其他孩子嚇跑了,幸好村長經(jīng)過,跳下去把她救了上來。但怪的是,

”姥姥壓低了聲音,“村長說水下好像有什么東西拽著她的腳,力氣大得很,

他費了好大勁才掙脫。”小芳突然開口,聲音很小但清晰:“不是東西,是姐姐拉著我的腳。

”陳默和姥姥對視一眼。姥姥趕緊說:“別胡說,哪來的姐姐!”“水里的姐姐,

”小芳堅持道,“長長的黑頭發(fā),白色的衣服,她拉著我的腳,想讓我陪她玩。

”陳默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他勉強笑了笑:“小芳,那可能是水草,

或者只是溺水時的幻覺?!毙》紦u搖頭,眼神異常認真:“不是幻覺。我后來還見過她,

就在潭邊,對我招手?!崩牙淹蝗慌牧艘幌伦雷樱骸皠e說了!吃飯!”小芳低下頭,

不再說話。飯桌上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飯后,陳默幫姥姥收拾了碗筷。

外面的雨又大了起來,敲打著瓦片發(fā)出密集的聲響。沒有電視,沒有網(wǎng)絡,

山村的黑夜來得早而漫長。姥姥給小芳洗了腳,送她上床后,拿來一盞煤油燈,

領(lǐng)著陳默來到二樓的一間小屋。“這是你媽以前住的房間,被子都是新曬的。

”姥姥把煤油燈放在桌上,“晚上要是起夜,就用馬桶,別出門。記住了?”“記住了,

姥姥?!标惸瑧馈@牙腰c點頭,猶豫了一下,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紅布包,

塞到陳默手里:“這是我從廟里求的護身符,你放在枕頭下面?!标惸舆^護身符,

心里覺得姥姥太過迷信,但為了讓她安心,還是鄭重地放在了枕頭下。姥姥離開后,

陳默簡單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房間里彌漫著霉味和樟腦丸的氣息。雨聲單調(diào)而持續(xù),

如同永遠不會停止的背景音。作為無神論者和資深記者,陳默采訪過許多所謂的靈異事件,

最后都找到了科學解釋。他對姥姥講的傳說和小芳的話不以為然,

認為那只是鄉(xiāng)村迷信和孩子溺水后的創(chuàng)傷后應激反應。然而,當他吹滅煤油燈,

躺在黑暗中時,白天在潭中看到的那塊白布卻不合時宜地浮現(xiàn)在腦海中。那到底是什么?

動物?水草?還是...停止胡思亂想,陳默告訴自己。他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陳默在半夢半醒間聽到了一種異樣的聲音——似乎是什么東西在滴水,滴答,

滴答,節(jié)奏規(guī)律而持久。起初他以為是誰家屋檐滴水,但很快發(fā)現(xiàn)聲音來自屋內(nèi)。滴答,

滴答,好像就在房間某個角落。陳默睜開眼,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見。滴水聲停止了。

他側(cè)耳傾聽,只有雨聲依舊??赡苁翘哿耍霈F(xiàn)了幻聽。他翻了個身,準備繼續(xù)睡。

就在這時,滴水聲又響起了,而且更近了,好像就在床前。滴答。滴答。陳默猛地坐起身,

摸到桌上的火柴,劃亮一根。搖曳的火光中,房間空曠如常,沒有什么異常?;鸩窈芸烊急M,

黑暗重新籠罩。滴答。滴答。聲音確實存在,而且似乎是從門的方向傳來的。

陳默的心跳加快了。他摸索著點亮煤油燈,提起燈向門口走去。木門緊閉,

門下縫隙中似乎有什么深色的痕跡。陳默蹲下身,用燈照看——那是一串水漬,從門外滲入,

在門前形成一小灘水。可能是雨水從門縫滲入,陳默試圖理性解釋。但他記得清楚,

姥姥家的老房子雖然破舊,但門框很高,門下縫隙很小,雨水不可能這樣滲入。

滴答聲停止了。陳默猶豫了一下,輕輕拉開了門閂。門外是二樓的走廊,黑暗而安靜。

煤油燈的光線有限,只能照亮一小片區(qū)域。陳默舉燈照向地面,頓時屏住了呼吸。

木質(zhì)走廊上,有一串濕漉漉的腳印,從樓梯口一直延伸到他的門前。腳印不大,

像是女人的尺寸,水漬還未干透,在燈光下微微反光。誰晚上出門了?姥姥還是小芳?

陳默順著腳印走向樓梯口,發(fā)現(xiàn)腳印只上不下——只有上樓的腳印,沒有下樓的。

這意味著什么?有人上樓后沒有下去?或者...陳默不敢想下去。

他快步走到姥姥的房門前,輕輕敲了敲:“姥姥?您睡了嗎?”片刻后,

房里傳來姥姥含糊的聲音:“默默?怎么了?”“您晚上起來過嗎?或者小芳起來過?

”“沒有啊,我們都睡得好好的。怎么了?”“沒什么,可能我聽錯了。

”陳默不想嚇到姥姥,“您睡吧?!彼氐阶约旱姆块g,關(guān)上門,仔細閂好。

走廊上的水腳印在煤油燈下清晰可見。陳默一夜無眠,直到天蒙蒙亮時,才勉強合眼。

第二天清晨,陳默被村里的嘈雜聲吵醒。他起床下樓,發(fā)現(xiàn)姥姥正在準備早飯,

小芳坐在門檻上發(fā)呆?!袄牙眩缟洗謇镉惺裁词聠??好像很吵。”陳默問道,

接過姥姥遞來的一碗熱粥。姥姥嘆了口氣,

皺紋似乎比昨天更深了:“村東頭老李家的孫子昨晚不見了,大家正在幫忙找呢。

那孩子才八歲,叫小豆子,活潑得很。”陳默心里一沉:“在哪里不見的?

”姥姥沉默了一會兒,壓低聲音:“最后有人看見他是在黑水塘附近捉蜻蜓。昨天傍晚時分。

”陳默突然想起昨晚的濕腳印和滴水聲,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他三兩口喝完粥,

站起身:“我也去幫忙找找?!崩牙炎プ∷氖直郏骸澳?,別去潭邊!聽見沒?

那地方邪門得很!”“放心吧姥姥,我就是幫忙在村里找找,不去水邊。

”陳默拍拍姥姥的手,披上外套走出門去。雨已經(jīng)停了,但天空依然陰沉,厚重的云層低垂,

仿佛隨時會再次傾瀉雨水。村中的小路泥濘不堪,

陳默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人聲嘈雜的方向走去。在黑水塘村中心的打谷場邊,

已經(jīng)聚集了二十多個村民。大家面色凝重,交頭接耳。

陳默認出站在石磨上指揮搜索的是村長趙大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身材粗壯,

面色黝黑,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工作服?!摆w叔!”陳默走上前打招呼。趙大有轉(zhuǎn)過頭,

愣了一下,隨即認出陳默:“默默?陳家的外孫?你怎么回來了?”“回來看姥姥,

正好碰上這事。我能幫上什么忙嗎?”陳默問道。趙大有跳下石磨,

拉著陳默走到一旁:“你城里來的,見識多,幫忙想想辦法。

小豆子昨晚吃完飯說出去捉蜻蜓,就再沒回來。我們已經(jīng)找遍了村里和附近田地,

現(xiàn)在就差...”他話沒說完,但目光不自覺地瞟向黑水塘的方向?!皥缶藛幔俊标惸瑔?。

“報了,鄉(xiāng)里派出所說馬上來人。但這大雨剛停,路不好走,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到。

”趙大有搓著手,眉頭緊鎖,“我最怕的是孩子不小心...”這時,

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婦人踉蹌著跑過來,撲通一聲跪在趙大有面前:“村長,求求你,

再派人去潭邊找找吧!我就這么一個孫子啊!”趙大有連忙扶起老婦人:“李嬸,別這樣!

我們已經(jīng)派人沿著潭邊找了,沒見著人影??赡苄《棺又皇桥苋ツ膫€小伙伴家玩了,

忘記告訴你了?!钡顙鸬目蘼暩悠鄥枺骸安皇堑?!我夢見她了!那個白衣女人,

她拉著小豆子的手往水里走!”村民們聞言騷動起來,許多人面露恐懼之色,

竊竊私語著“水鬼”、“討替身”之類的詞。趙大有臉色一沉:“別胡說!

哪來的什么白衣女人!大家分散再找找,重點檢查草垛、空屋和山腳一帶!”陳默注意到,

在指揮搜索時,趙大有刻意避開了任何可能與黑水塘有關(guān)的建議。

即使有村民提議劃船到潭中看看,也被他立即否決了?!摆w叔,為什么不讓人下水看看?

”陳默低聲問道。趙大有眼神閃爍:“這潭水深不見底,下面多暗流漩渦,危險得很。再說,

小豆子怕水,從來不敢靠近潭邊的?!钡惸置饔浀美牙颜f過,

去年小芳就是在潭邊差點溺水的。他心中升起一絲疑慮,但沒有說破。搜索持續(xù)了一上午,

毫無進展。中午時分,鄉(xiāng)派出所的民警終于趕到,帶來了兩條搜救犬。在民警的指揮下,

搜索范圍擴大到了黑水塘周邊。陳默跟著一隊人沿著潭邊搜尋。走近了看,

黑水塘的水面平靜得詭異,墨綠色的水體幾乎不反光,像是濃稠的墨汁。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特殊的腥味,不是魚腥,更像是陳年積水混合著腐爛植物的氣味。

潭邊幾棵老樹的枝條低垂水面,樹皮上附著厚厚的青苔。陳默注意到,

其中一棵老槐樹的枝椏上系著幾條紅布條,已經(jīng)褪色破損,在微風中無力地飄動。

樹下散落著一些燒盡的香燭和紙錢殘骸?!澳鞘擎?zhèn)水鬼的符。”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

陳默回頭,看見小芳不知何時跟了過來,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小芳?你怎么來了?

這里危險,快回去?!标惸f。小芳搖搖頭,指著那棵老槐樹:“姥姥說,那棵樹最招鬼。

因為它的根一直長到水底,水鬼可以順著樹根爬上岸?!标惸胝f什么,

突然聽到一陣犬吠聲。兩條搜救犬在潭邊某處狂吠不止,掙扎著不肯靠近水邊,

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又極度恐懼。民警和村民們都圍了過去。陳默快步上前,

看見在犬吠指向的岸邊,泥地上有幾個模糊的小腳印,延伸向水中消失不見。

“是小豆子的鞋子尺寸!”李嬸尖叫一聲,幾乎暈厥過去。趙大有臉色發(fā)白,

指揮幾個年輕村民:“快,拿竹竿來,探探這里的水底!”長長的竹竿插入水中,

幾次嘗試后,一個年輕人突然驚呼:“好像勾到什么東西!軟軟的!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幾個男人一起拉動竹竿,水面上泛起一串氣泡,

一件小小的藍色外套緩緩浮出水面——正是小豆子昨天穿的那件。岸邊頓時哭喊聲一片。

李嬸掙脫攙扶的人,發(fā)瘋似的要撲進水里,被眾人死死拉住。“我的孫子?。?/p>

你怎么就這么走了??!”凄厲的哭嚎聲在山坳間回蕩,令人心碎。陳默感到胸口發(fā)悶,

不忍再看。他轉(zhuǎn)過頭,卻瞥見小芳正盯著水面,嘴唇微微動著,像是在和誰說話?!靶》??

”陳默走近她,“你在干什么?”小芳抬起頭,眼神有些恍惚:“姐姐說,她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太寂寞了,想找個人陪她玩?!标惸贡骋魂嚢l(fā)涼:“哪個姐姐?

”小芳指向水面:“水里的姐姐啊。她就站在那里,看著我們呢。

”陳默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潭水墨綠,空無一物。但就在這時,一陣冷風吹過水面,

帶來刺骨的寒意。打撈工作持續(xù)到傍晚,但小豆子的尸體始終沒有浮上來。

村民們私下議論紛紛,說這是被水鬼拖住了,要等到找到下一個替身才會放開。

民警雖然不相信這種迷信說法,但也無法解釋為何尸體沒有上浮。

趙大有安排幾個年輕人輪流在岸邊看守,其余人則攙扶著幾乎崩潰的李嬸回了家。

陳默心情沉重地回到姥姥家。晚飯時,三人沉默無語,只有筷子碰碗的輕微聲響。窗外,

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懊魈炀褪瞧咴掳肓恕!崩牙淹蝗淮蚱瞥聊?/p>

“今晚村里要放河燈,超度亡靈。你倆千萬別出門,尤其是不能去潭邊,聽見沒?

”陳默點點頭,瞥見小芳似乎想說什么,但被姥姥瞪了一眼后低下了頭。夜幕降臨后,

村里的鑼鼓聲和誦經(jīng)聲隱約可聞。陳默站在二樓房間的窗前,

看見黑水塘方向有點點燈火閃爍,應該是村民們在放河燈。無數(shù)盞小小的紙燈漂浮在水面上,

隨波蕩漾,如同幽靈的眼睛??粗@詭異的景象,

陳默突然想起自己回來的另一個目的——調(diào)查黑水塘的溺水事件。

白天的悲劇讓他更加決心要弄清真相。是單純意外?還是有什么自然原因?

或者...他真的不敢想下去。夜深人靜時,陳默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白天小芳的話在他腦中回響——“水里的姐姐就站在那里,看著我們呢?!蓖蝗唬?/p>

他又聽到了那聲音——滴答,滴答。這次聲音更加清晰,仿佛就在房間內(nèi)。陳默猛地坐起,

點亮煤油燈。昏黃的燈光下,房間空曠如常。滴答。滴答。聲音來自門邊。陳默提燈走近,

發(fā)現(xiàn)門下縫隙又有水漬滲入。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門。走廊上空無一人,

但濕漉漉的腳印再次出現(xiàn),比昨晚更加清晰。這一次,腳印不只停留在他的門前,

而是沿著走廊延伸,消失在通往一樓的樓梯口。陳默的心跳加速。他提起煤油燈,

小心翼翼地跟著腳印下樓。木質(zhì)樓梯在腳下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腳印穿過堂屋,指向后院門。陳默猶豫了一下,推開那扇半掩的木門。后院雜草叢生,

久未打理,在雨后的夜晚散發(fā)著潮濕的泥土氣息。腳印在泥地上依然可見,

徑直通向院墻角落的一棵老槐樹下。槐樹下,什么東西在黑暗中微微反光。陳默走近一看,

倒吸一口涼氣——那是一雙紅色的繡花鞋,做工精致,鞋面繡著鴛鴦戲水圖案,

雖然被水浸透,但顏色依然鮮艷得詭異。鞋子端端正正地擺在樹下,仿佛剛剛被人脫在那里。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繡花鞋周圍的地面是干燥的,唯獨鞋子本身濕漉漉的,

還在不斷地滴水。滴答。滴答。陳默環(huán)顧四周,后院空無一人。誰會把這樣一雙鞋放在這里?

難道是姥姥的?但看款式和大小,明顯是年輕女子的鞋。他蹲下身,用燈照仔細察看。

繡花鞋的做工相當精細,紅色緞面上用金銀絲線繡出復雜圖案,鞋尖處還綴著小珍珠。

這絕非現(xiàn)代批量生產(chǎn)的鞋,更像是手工制作的傳統(tǒng)嫁鞋。陳默伸出手,

猶豫著是否要觸碰這雙詭異的鞋。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到鞋面時,后院突然刮起一陣冷風,

槐樹枝葉沙沙作響,煤油燈的火焰劇烈搖曳,幾乎熄滅。“默默?”姥姥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陳默嚇了一跳,猛地轉(zhuǎn)身。姥姥站在后門口,披著一件外衣,手中舉著一盞油燈,

臉色在燈光下顯得蒼白:“大半夜的,你在這里干什么?”“姥姥,你看這個。

”陳默指向樹下的繡花鞋,“不知誰放在這里的?!崩牙训哪抗饴湓谛?,頓時面色大變,

手中的油燈差點掉落:“天哪!這、這是...快!快把它扔回潭里去!”“為什么?

這是誰的鞋?”陳默不解。姥姥顫抖著聲音說:“這是那女人的鞋!被沉潭的那女人的嫁鞋!

它怎么會在這里?完了完了,她找上門來了!”陳默皺起眉頭:“姥姥,別自己嚇自己。

可能就是誰惡作劇,或者...”“你不懂!”姥姥幾乎是在嘶吼,

“這鞋幾十年前就跟著她沉到潭底了!現(xiàn)在它出現(xiàn)在這里,意味著...意味著她選中了你!

要你當替身!”陳默看著姥姥驚恐萬狀的表情,心里雖然不信,但也不免有些發(fā)毛。

他再次看向那雙繡花鞋,突然注意到鞋底似乎沾著一些暗色的泥沙,散發(fā)出淡淡的腥味。

作為記者的好奇心戰(zhàn)勝了恐懼。陳默迅速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對著繡花鞋拍了幾張照片。

“你干什么?不能拍!會招來更多晦氣!”姥姥驚慌地試圖阻止?!袄牙?,沒事的,

可能就是有人故意放在這里的?!标惸参康?,

但同時暗自決定明天要把照片發(fā)給城里的同事,看看能否查出這鞋的來歷。在姥姥的堅持下,

陳默用兩根樹枝當作夾子,小心翼翼地將繡花鞋撿起,準備明天按姥姥說的處理掉。

鞋子入手冰涼,沉甸甸的,仿佛剛剛從深水中撈出,

不斷滴落的水珠在寂靜的夜里發(fā)出清晰的滴答聲?;氐轿輧?nèi),姥姥緊張地門窗緊閉,

又在每扇門窗前焚香禱告了一番。陳默將繡花鞋放在后院屋檐下的一個陶盆里,

準備天亮后再處理。那一夜,陳默睡得極不安穩(wěn)。夢中,他仿佛置身水底,

周圍是墨綠色的昏暗世界,水草如鬼手般纏繞著他的四肢。遠處,一個白衣身影緩緩轉(zhuǎn)身,

長發(fā)如水草般飄動,卻始終看不清面容?!疤嫖?..”若有若無的聲音在水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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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9-03 05: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