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孕的事被發(fā)現了。
丫鬟小翠跌跌撞撞沖進柴房時,臉白得像剛刷過的墻。她手里死死攥著一張紙,是惠民醫(yī)館的脈案。上面明晃晃寫著:慕容雪,滑脈,孕三月。
“王…王爺書房…掉出來的…”小翠抖得不成樣子,牙齒咯咯作響,“李嬤嬤看見了…她肯定會去稟報柳側妃!”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我手里剛劈好的柴火“哐當”掉在地上。我知道,完了。
蕭徹,我的夫君,這大梁朝的靖王,三個月前才迎娶了心尖尖上的白月光柳如眉做側妃。而我這個占著茅坑的正妃,是他戰(zhàn)敗被逼無奈才娶的恥辱象征。他連我的院子都懶得踏進一步。
現在,我肚子里揣上了他的種。
這消息要是傳到柳如眉耳朵里,傳到蕭徹耳朵里,我慕容雪和肚子里這塊肉,絕對活不過今晚。柳如眉的手段,王府里誰不知道?表面溫溫柔柔,背地里陰狠毒辣。蕭徹?他只會覺得我惡心,用孩子玷污了他和柳如眉的感情。
逃!必須立刻逃!
“小翠,”我猛地抓住她冰涼的手,指甲幾乎掐進她肉里,“聽我說,你是我唯一能信的人了?!?/p>
我語速飛快地交代。柳如眉想除掉我很久了,但一直沒機會。這次,她一定會利用這個孩子大做文章,污蔑我偷人,或者干脆弄個“意外”,一尸兩命。待在王府,死路一條。
小翠眼淚嘩嘩流,拼命點頭:“小姐,你說,我怎么做?我拼了命也幫你!”
“好?!蔽覐娖茸约豪潇o,撕下脈案上寫著我名字的那一角,塞進灶膛燒成灰,“你現在立刻出府,去西市‘盛源’當鋪找秦掌柜,就說‘老家表妹病重,急需那根老山參救命’,他懂。讓他備好最快的馬車,裝滿干糧和水,還有銀票,老地方等我!”
秦掌柜是我娘當年的陪嫁,為人忠厚可靠。娘臨終前把他留給我,是我最后的底牌。這些年,我偷偷攢下的體己銀子,大部分都存在他那里,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小姐,那你呢?”小翠急問。
“我得留下穩(wěn)住他們?!蔽铱粗巴獾奶焐荷暮?,正是王府守衛(wèi)交班的空檔,“李嬤嬤發(fā)現脈案到你跑來,最多一炷香。柳如眉的人很快會來。你現在就走,從后角門溜出去,千萬別被人看見!”
小翠一咬牙,抹了把淚,轉身就往外沖。
我深吸一口氣,快速掃視這間簡陋的柴房。不能帶任何引人注目的東西。我脫下外面那件王妃規(guī)制的華服,里面只穿著一身半舊的青布衣裙。頭發(fā)胡亂挽了個最普通的婦人髻,拔掉所有珠釵,只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固定。
剛弄好,柴房的門就被“砰”地一聲踹開了。
果然是柳如眉身邊那個一臉橫肉的錢婆子,帶著兩個粗壯的仆婦。
“王妃,”錢婆子皮笑肉不笑,眼睛像鉤子一樣在我身上掃,“側妃娘娘請您過去一趟。有些事,想問問您?!?/p>
來了。
我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往后縮了縮:“錢嬤嬤?什么事這么急?我…我收拾一下…”
“收拾什么!”錢婆子上前一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指甲幾乎嵌進我肉里,“娘娘等著呢!趕緊走!”
她不由分說,拽著我就往外拖。另外兩個仆婦一左一右夾住我。
我沒反抗,任由她們拖著走,腦子里飛快盤算。柳如眉的院子在王府東側,離我的柴房很遠。穿過花園時,天色更暗了,假山嶙峋,樹影婆娑。
走到一處拐角,旁邊就是一大片茂密的芍藥叢。我猛地一低頭,狠狠咬在錢婆子抓我的那只手背上!
“啊——!”錢婆子猝不及防,慘叫一聲,下意識松了手。
就是現在!
我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撞開右邊那個仆婦,一頭扎進旁邊的芍藥叢里!枝葉刮在臉上生疼,我不管不顧,拼命往里鉆。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錢婆子氣急敗壞地尖叫。
身后傳來仆婦的怒罵和追趕的腳步聲。我心臟狂跳,肺里火辣辣地疼,但一刻也不敢停。我對王府的花園太熟了,哪里有小路,哪里有狗洞,閉著眼都能摸到。
七拐八繞,甩開追兵。我摸到花園最偏僻西北角,那里有個廢棄的狗洞,被雜草蓋著。以前是給王府獵犬進出的,很小,但我身形瘦,應該能擠出去。
我扒開雜草,毫不猶豫地趴下,手腳并用往外鉆。粗糙的石塊磨破了膝蓋和手肘,火辣辣的疼。肚子被擠壓著,傳來一陣悶痛,我咬著牙不敢出聲。
終于,半個身子探了出去!外面是王府后巷,又黑又靜。
“在那邊!狗洞!”錢婆子尖利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我心頭一緊,拼命往外擠。就在這時,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腳踝!
“賤人!想跑?”是錢婆子!她半個身子探進狗洞,死死拽住我。
絕望瞬間攫住了我。完了!要被拖回去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塊大石頭“咚”地砸在錢婆子抓我的手臂上!
“嗷——!”錢婆子慘嚎一聲,手猛地縮了回去。
我趁機用力一蹬,整個人滾出了狗洞。抬頭一看,是小翠!她滿臉焦急,手里還拿著另一塊石頭。
“小姐!快!”她一把拉起我。
不遠處,一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停在陰影里。車轅上坐著的,正是秦掌柜,他焦急地沖我們招手。
我和小翠連滾帶爬撲上馬車。秦掌柜“駕”地一聲,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馬車猛地竄了出去,沖進沉沉的夜色里。
身后,傳來王府大門方向隱隱的喧嘩和燈籠晃動。他們發(fā)現了。
我癱在車廂里,大口喘著氣,渾身都在抖。小翠緊緊抱著我,也在發(fā)抖。
“沒事了,小姐,我們出來了…”她哭著說。
我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還殘留著被擠壓的悶痛。孩子還在。心稍微落回肚子里一點,但更大的恐懼隨即襲來。
蕭徹不會放過我的。以他的權勢,要抓一個逃跑的王妃,易如反掌。
“秦叔,”我掀開車簾,聲音發(fā)顫,“不能停,往南邊,越遠越好!”
“小姐放心,”秦掌柜聲音沉穩(wěn),帶著一股讓人安心的力量,“老奴都安排好了。咱們先去城外莊子上躲一陣,備足了干糧和水,然后一路往江南去。那邊天高皇帝遠,水路也發(fā)達,王爺的手想伸那么長,沒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