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救楚懷秋,我身中劇毒,纏綿病榻三年。他歸來那日,卻帶回一個敵國妓女?!杆獌汗驴?,
你讓讓她,莫要擺大小姐脾氣?!巩斨匀说拿?,他將我攔在門外:「月華,我思來想去,
終究還是不忍負你。若你愿意放下身段,不計較名分,我可以許你一個妾室之位,
保你余生安穩(wěn),總好過你纏綿病榻,無人愿娶?!刮倚χ簹Щ闀?,
轉身便將楚家的罪證呈給父親。當妓女得知難逃一死時,驚慌失措找上了門。
我遞過一疊銀票?!刚f說看,他在敵國三年,可曾真心為我尋過解藥?」1枯坐在窗邊。
庭院里,幾片枯黃的梧桐葉被風卷著,在空中打著旋,可最后還是落在那冰冷的青石板上。
我嘆了口氣,手腕無意識地搭在窗沿上。毒紋已經蔓延了整個手背。三年前,
勇毅侯世子楚懷秋被人算計,一場精心策劃的刺殺,那冷箭本該刺穿他的心臟。
是我撲了過去替他擋下。那時楚懷秋抱著我恐懼到扭曲的臉,以及他讓我別睡的畫面,
一遍又一遍在我夢中出現。我與他自幼相識,青梅竹馬。他曾無數次說,等到他有了能力,
定會娶我過門??勺源蛭抑卸荆p綿病榻,容貌盡毀,他向像爹承諾,定會去敵國尋找解藥,
回來救我。一轉眼,已經三年了。我卻連封書信都未曾收到?!腹媚?!姑娘!」
檀香幾乎是一路摔著沖進了進來。她臉上毫無血色,嘴唇也哆嗦著,連帶著聲音都變了調。
「姑娘,世子……世子他回來了……」我搭在窗沿上的指尖,蜷縮了一下。
回來了……我眼底浮現出一抹光亮:「可是找到解藥了?」然而,檀香接下來的話,
卻如同混著冰渣的雪水一般,直直從我頭頂澆下。「奴婢不知,
可是……可是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檀香眼淚奪眶而出,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他帶回一個女子!是北漠的人,聽說是北漠皇城棲暖樓的頭牌……叫柳霜兒,
世子將他安置在勇毅侯府給姑娘準備的月華院里了,現在外頭都傳遍了,
姑娘當初世子可是承諾過的……」我眼底的那點微光徹底被澆滅,只余下冰冷。檀香哽咽著,
眸中滿是對楚懷秋的恨意?!腹媚锬墒菫榱怂攀軅陌?!現在外頭都在傳……您,
是他楚懷秋不要的……玩意……」我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的皮肉里。
剛剛那點欣喜此刻瞬間凍結。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卻被我死死壓住了。
我身體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起來。北漠……棲暖樓……頭牌……月華院……整整三年,
生不如死的煎熬,我都扛過來了。我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原來他去北漠,
不過是尋歡作樂。而我怕是早就成了被遺忘的,可以隨時丟棄的包裹了吧。
2劇烈的咳嗽再也壓制不住。我猛地俯下身子,瘦削的肩膀不斷聳動著。
這一咳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檀香嚇得魂都飛了,她立刻上前扶住我,
慌亂地拍著我的背。一塊染著鮮紅的絲帕被我死死攥在手里。就在這時,
門外傳來了侍女小心翼翼的通報聲?!腹媚?,勇毅侯世子,楚世子來了,他說要見您?!?/p>
我緩緩地一點點直起腰,臉上泛起的紅暈迅速褪去,只剩下蒼白。檀香含著眼淚,
用絲帕仔仔細細擦去我唇角的血跡。望著已經臟了的帕子,我將它放在火上燒掉。
我嗓音沙?。骸刚埌?。」不過一會,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到近。
三年的時間似乎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跡。楚懷秋目光落在我滿是青黑色毒紋的臉上,
僅是一瞬,他便有些煩躁地蹙了蹙眉。「月華。」他聲音低沉,但還是難掩厭惡,
「這三年你受苦了。」我靜靜看著他,沒有回應。楚懷秋對上我的視線,心頭猛地一滯。
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隨意找了個椅子坐下,避開了我的視線。
「此次去北漠十分兇險,我險些回不來。」他語氣沉重:「這毒的解藥,實在是難尋,
我?guī)缀跏钦冶榱吮蹦乃忻t(yī),卻還是沒辦法?!刮宜浪肋^,依舊沉默,
安靜地聽著他還要編什么話出來。楚懷秋似乎被沉默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他停頓了一瞬,
總算是切回了來意?!冈氯A,你我青梅竹馬,
可如今你已經這般……我這次在北漠遇見了霜兒?!固岬竭@個名字時,他眼底掠過一絲溫柔。
「霜兒身世可憐,自幼便淪落風塵,她一介弱女子,在那里掙扎求生,受盡了欺凌,
我實在是于心不忍,再加上,這三年她一直陪在我身邊,幫我一起為你尋找解藥?!?/p>
他抬眼望向我??晌已鄣字挥幸黄兰?。楚懷秋不耐煩地起身。「如今我?guī)貋恚?/p>
總要給她個住處,她未曾享過什么福,月華院就讓給她吧。」他頓了頓,
像是在做什么艱難的決定?!冈氯A,你向來是個識大體的,心也軟,雖然如今你這副模樣,
但我還是不忍負你,若你愿意放下身段,不計較名分,我可以許你個妾室之位,
往后你與霜兒姐妹相稱,總好過你纏綿病榻,無人愿娶好?!埂告抑弧顾膫€字,
狠狠扎進我內心深處?!负恰挂宦晿O輕的嗤笑,從我唇間溢出。3楚懷秋一愣,
似乎是懷疑自己聽錯了。我猛地仰起頭,放聲大笑起來。我笑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眼淚都飆了出來,眸底的恨意幾乎能將人淹沒。楚懷秋驚愕地望著我,惱怒地吼道。
「顧月華!你,你笑什么?」我的笑聲戛然而止。原來在他心里,我竟只配當個妾。
如果不是我的身份,他怕是早拋棄我了。我死死盯著楚懷秋鐵青的臉。
楚懷秋被看得心里發(fā)寒,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我聲音平靜得可怕:「楚懷秋?!?/p>
我目光冰冷,吐出的每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肝翌櫾氯A從未受過此等羞辱……」
我微微停頓,心底的怒意早已燃燒到極致。「你我婚約,就此作罷!」我抬手指向門外,
手上的毒紋猙獰可怖,「滾!」楚懷秋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最后一點耐心和愧疚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暴怒。望著他眸中的憤怒,
我默默將頭別了過去。這種人,我看一眼,都嫌臟。楚懷秋見狀,抬手指著我?!割櫾氯A,
我看你是毒入骨髓,已經神志不清了!不識抬舉的東西!就憑你現在這副模樣,誰會要你!
除了我,還有誰會要你?你遲早會因為今天所說的話,來跪著求我!」
他猛地甩了下袖子:「不識好歹!不可理喻!」說完,他帶著一身怒氣,
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腳步聲消失,房間內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檀香淚流滿面,
怨恨地望向楚懷秋離開的背影。過了許久,我閉上眼,身體內的力氣仿佛被抽空。「姑娘!
毒又發(fā)作了!快去請?zhí)t(yī)!去找老爺!快去!」我低聲重復著楚懷秋說的最后一句話,
「后悔?求你?」我唇邊緩緩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檀香費力地將我扶到床榻上。
我輕輕拂開她的手,目光緩緩轉向窗外?!缚尚Π 翌櫾氯A當真是可笑……」庭院里,
風更大了,枯葉漫天亂舞。就在這時,一陣喧鬧聲卻傳進我的耳朵。似乎是在外頭,
而且越來越近。檀香見我沒事,立刻探頭向外望去。只看了一眼,她臉色瞬間變得比紙還白。
「姑娘,是世子爺,還有……還有那個……」我強撐著起身:「既然來,不就是讓我看的,
出去瞧瞧?!固聪阋Я艘Т剑€是攙著我走了出去。4門外,
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就這么停在顧府外。緊接著,
一只涂著鮮紅蔻丹的玉手搭在了楚懷秋伸出的臂彎上。
一個穿著北漠風格羅裙、身段婀娜的女子被楚懷秋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果然是生得極美。柳霜兒站穩(wěn)后,微微側身,眼底的挑釁毫不避諱。楚懷秋順著她的視線,
也看見了我。他緊了緊臂彎,將柳霜兒往自己身邊帶了帶,還刻意放大了嗓音?!杆獌海?/p>
這里風大,你怎的過來了,小心著涼,我們回府!」柳霜兒嬌滴滴地應了聲,
她順勢更緊地依偎在楚懷秋懷里。對上我的視線,她唇角勾起一抹清晰的笑。
看著馬車緩緩駛離,我耳邊只剩下周圍的議論聲。那些聲音,或惋惜,或嘲諷,
如同無數根細針,狠狠扎在我身上?;氐椒績?,我依舊坐在窗邊,脊背挺得筆直。
我猛地攥緊拳頭,齒縫間擠出一聲比剛剛更加冷漠的笑聲。
楚懷秋帶著柳霜兒在顧府門前挑釁的舉動很快就傳進了爹耳中。院內,藥味濃得化不開。
我靠在床頭,閉著眼,任由檀香給我處理掌心的傷口。爹大步流星走進來時,便看見這一幕。
「華兒!」他聲音沙啞,曾經的鐵血將軍,此時眼底滿是慌亂。我睫毛顫動了下,
緩緩睜開眼,「爹?!沟话丫臀兆×宋冶鶝龅氖帧!竸e怕,有爹在呢!楚家豎子如此辱你,
爹定要他付出代價,爹立刻就去找那老匹夫理論!這國公之位,爹不要了,
也要為你討個公道!」說罷,他轉身就要走。我猛地反手,用盡全身力氣攥住了爹的手腕。
爹微微一震:「華兒,是爹沒本事,尋不來神醫(yī)……」我抬起眼,聲音沙啞?!傅?,
去理論做什么?理論他如何背信棄義,如何引妓入府?還是您要求他,施舍我一個妾室之位?
」我顧月華,堂堂鎮(zhèn)國公獨女,竟淪落到如此。爹身子瞬間僵硬。我一字一頓,
滿是刻骨的恨意。「爹,我這病體,就算是入了勇毅侯府又怎么樣?在他們手底下茍延殘喘?
還是看著他們恩愛纏綿,直到我毒發(fā)身亡?」想到楚懷秋說出的那些話,
我眼底的寒芒幾乎要噴出。「我顧月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楚懷秋欠我的,
還有那個柳霜兒,我要他們百倍!千倍!甚至用命來償還!」爹望著我眸中的恨意,
心疼地緩緩坐回窗邊。他聲音低沉下來,卻十分堅定,「好!華兒,你想怎么做?
爹就你這一個孩子,就是這老骨頭豁出去不要了,也定要為你討回這個公道!」
5我心底的火焰逐漸沉淀下來。聞著屋內濃重的藥味,
反倒是讓我原先被氣得混沌的頭腦更加清醒了。我深吸一口氣:「爹,女兒要他楚懷秋,
身敗名裂,萬劫不復!今日之辱,我要他拿命來還!」爹目光一凝,沒有半分猶豫。「你說!
」我撐著床沿,困難的時地想要坐直身子。檀香連忙上前攙扶,在我背后墊上了厚厚的引枕。
我直視爹的眼睛?!赋亚飵硣伺敫惯€要我與她姐妹相稱,
這是對我鎮(zhèn)國公府赤裸裸的羞辱!此事事關顧家顏面,更關乎父親在朝堂上的威嚴!」
爹重重點頭,眼中寒光四射,「不錯!為夫定要在朝堂之上,參他楚家一個治家不嚴!
有辱國體!那楚老匹夫,必將顏面掃地!」我輕輕搖頭,眸底掠過一絲冰冷的算計。「不夠!
爹不夠,那柳霜兒的出身,北漠棲暖樓頭牌,他楚懷秋當年可是當著圣上的面說出,
要替我去敵國尋藥,可他在北漠待了三年,卻帶回一個敵國妓女,爹,
這其中難道就沒有半分值得深究之處?」爹渾身一震。
我瞇了瞇眼睛:「楚懷秋與敵國風流場所頭牌相處三年,他可是勇毅侯世子!
難保不會泄露我朝軍情,勇毅侯家底并不厚,這北漠可是個費錢的地方啊,
更何況當初要害他的便是北漠的人,可他卻能安穩(wěn)待上三年,這其中,銀錢賄賂、利益輸送,
甚至說是通敵!哪怕就是捕風捉影,這御史就夠他楚懷秋喝一壺了!」
爹望向我的目光充滿了震驚。他起身連喊三個好字!「當年我兒可是這京中第一才女!
這一招狠辣!直擊要害!爹明白了!此事交由爹來干,這都察院的幾個老頑固,
可是不會罷休的!」我喘息了一下,壓下喉間的腥甜,「楚懷秋此人,
曾經愛我時可將一切都告訴我,女兒也是糊涂,他做的那些腌臜事,女兒也知不少?!?/p>
我微微停頓,心底更是痛恨為何當初要替他擋箭?!溉昵?,他曾負責修繕蒼山大營軍械庫,
二十萬兩白銀的修繕款,爹您可還記得?」6爹瞳孔驟然收縮。我抿了抿唇:「女兒那時,
去找他,曾在他書房外,無意間聽聞他與心腹密探,那二十萬兩,真正用于修繕的,
不足五萬!余下的十萬進了他自己的四庫,另外的五萬則是打點了當時的兵部侍郎,許丙!」
望向爹,我有些愧疚。「爹,女兒當年糊涂!聽見此事卻并沒有告訴你,
入庫的那些弓弩不過是舊貨,以次充好。他們當時銷毀賬冊時,
我無意間發(fā)出了響動被他們察覺,好在女兒及時躲開。
不過楚懷秋的心腹慌亂中遺落了一張殘頁,被女兒拾得,一直收著……」
爹倒吸一口涼氣:「軍中貪墨!克扣軍械!這可是抄家滅族的重罪??!」他震驚地看向我。
「華兒,你手中竟握有他如此致命的把柄!」我斂下眼眸:「這京中男子,
有誰能做到同爹一樣,一生只娶一位?雖然當初楚懷秋與我承諾,只我一人,
但我不能不為自己想……」望向爹,我繼續(xù)說著自己知道的事情?!溉ツ甏洪?,明陽學子,
張明淵試卷被換,落得個自盡的案子,爹可還有印象?」當年這事鬧得沸沸揚揚,
最終卻因證據不足只能不了了之。爹點了點頭。我攥了攥拳頭,重重嘆了口氣。
「那不是意外,張明淵才華橫溢,本該高中,是楚懷秋為了打壓當時與他政見不合的考官,
特意暗中讓人調換了試卷,頂替張明淵名次的,是他一個遠方表親!此事,女兒也是得知的,
他并未瞞我,可我當時拿他當未婚夫婿……楚懷秋有個壞習慣,
他喜歡留著從敗者那里得來的戰(zhàn)利品,爹讓人去他書房查探,也許會有收獲!」爹霍然起身,
臉上已不僅僅是憤怒。他望著我,重重嘆息。「華兒,你糊涂啊!科舉舞弊!陷害忠良!
草菅人命!這可都是大罪!」我咬了咬牙:「爹,女兒不怕死,
如今這副身體同死有什么區(qū)別,只求爹莫要讓女兒的仇人,在女兒死后,還活在這世上!」
爹連忙上前要捂我的嘴?!溉A兒!此事你并不知曉!莫要亂說!你這身體有救的!
爹給你找神醫(yī),爹就你這么一個女兒啊,華兒!」7我眼眶逐漸濕潤,深吸一口氣后,
點了點頭。望著爹,我淡淡地道?!傅?,楚懷秋在北漠三年,說是為了給我尋藥,
可他帶回來的,除了那妓女,可有半顆解藥?他在敵國三年,究竟在做什么?
又沒有結交什么人,揮霍的又是何人的錢財!」爹看著我蒼白的臉,聲音帶著哽咽,「華兒,
爹知道了,爹全都明白,你好好養(yǎng)身體,剩下的事,交給爹?!拐f罷他猛地轉身,
對著門外厲聲喝道?!割欀伊?!傳我令!動用手里所有暗線,按照姑娘所言,徹查楚懷秋,
所有線索、人證、物證,給本公一絲不漏地全挖出來!另外找人放出風聲,
楚家世子與敵國妓女待在一起整整三年,恐有泄露軍機之嫌!本公倒是要瞧瞧,他楚家,
往后還能在這京城,風光幾日!」顧忠良眼中也燃起怒火:「是!老奴遵命!」爹說完,
轉身回到屋內,大手輕輕撫過我的發(fā)頂?!溉A兒,你且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