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深吸了一口氣。
潮濕的空氣里,混雜著泥土的腥味和干草腐爛的氣息。
他緊了緊手心里的軍刀。
冰冷的金屬觸感,順著掌心,一路蔓延到心臟。
那是一種讓他戰(zhàn)栗,卻又無比安心的力量。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藍,藍的眼神同樣堅定。
已經(jīng)將那把軍刀的鋒刃對準(zhǔn)了自己蜷縮的身體。
藏在陰影里,隨時可以暴起。
一切準(zhǔn)備就緒。
黑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然后,他張開干裂的嘴唇。
發(fā)出一聲極其虛弱,又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沙啞的呻吟。
“呃……”
聲音不大,剛好能被樓上的守衛(wèi)聽到。
果然,樓上傳來了不耐煩的腳步聲。
“吵什么吵,兩個廢物,還想作妖?”
黑蜷縮著身體,用盡力氣,將頭轉(zhuǎn)向門口的方向。
用含混不清的泰語斷斷續(xù)續(xù)地喊道。
“水……給我水……”
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一個瀕死之人最后的渴求。
樓上的腳步聲停了。
緊接著,是一陣肆無忌憚的哄笑。
“哈哈哈,聽見沒,這家伙在要水喝?!?/p>
“媽的,還真把自己當(dāng)大爺了?!?/p>
“給他點教訓(xùn),讓他知道知道這里是誰的地盤。”
一個士兵罵罵咧咧地走下樓梯,木質(zhì)的階梯發(fā)出“吱呀”的呻明。
他走到門口,并沒有開門,只是輕蔑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黑和藍。
“想喝水?”
黑抬起頭,露出一張沾滿泥污的臉,眼神“虛弱”地望著他,點了點頭。
“行啊,等著。”
那士兵獰笑著,轉(zhuǎn)身走到門外,一腳踩進院子里的泥潭。
他蹲下身,用一個破舊的頭盔。
從滿是泥漿和草屑的污水坑里,舀了滿滿一瓢。
黃褐色的泥水,散發(fā)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
他端著頭盔,得意洋洋地走回門口。
“來,張嘴,老子親自喂你。”
另外兩個守衛(wèi)也湊到樓梯口。
抱著胳膊,滿臉戲謔地看著這場好戲。
就在這時,遠處一座哨塔上。
有手電的光柱掃了過來,一個聲音在雨中喊道。
“喂!下面怎么回事?笑什么呢?”
端著泥水的士兵不耐煩地回頭吼了一嗓子。
“沒事,逗猴子玩呢!看好你的塔,別他媽多管閑事!”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囚牢里。
哨塔上的哨兵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便將視線重新投向了遠處的黑暗。
營地里,再次恢復(fù)了雨聲和風(fēng)聲交織的單調(diào)。
也就在這一刻。
轟隆——!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了漆黑的夜幕,緊隨而至的,是震耳欲聾的雷鳴。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這瞬間被打敗。
端著泥水的士兵,臉上的獰笑還未散去。
一道黑影,鬼魅般地從他身后的雨幕中浮現(xiàn)。
蕭默的身形,仿佛與暴雨融為一體。
他手中的手槍,前端安裝的消音器,讓槍聲變得微不可聞。
噗。
一聲輕響,被雷鳴完美地掩蓋。
一朵細小的血花,在那士兵的后腦勺上悄然綻放。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
手中的頭盔“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泥水四濺。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
囚牢內(nèi)的黑,動了。
猛地從草堆上彈起。
不等第二個守衛(wèi)反應(yīng)過來,黑已經(jīng)閃電般地撲到了他的身后。
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
另一只手臂,如鐵箍般勒住了他的脖頸。
“唔……!”
那守衛(wèi)的掙扎,只持續(xù)了不到兩秒,便化作了無力的抽搐。
而另一邊,藍的目標(biāo),是最后一個站在樓梯口的守衛(wèi)。
當(dāng)雷聲炸響,當(dāng)同伴倒下,這個守“衛(wèi)終于意識到不對。
他驚恐地張大了嘴,正要發(fā)出警報。
但一抹冰冷的寒光,已經(jīng)從下方掠過。
藍的身影,手中的軍刀,自下而上。
精準(zhǔn)地刺入了那人的下頜,穿透了口腔,直沒至柄。
慘叫,被硬生生地堵死在了喉嚨里。
三具尸體,在三秒之內(nèi),悄無聲息地倒下。
雨聲依舊,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蕭默一腳踹開簡陋的木門,門鎖應(yīng)聲而斷。
他沒有一句廢話,只是對藍和黑做了一個手勢。
兩人立刻心領(lǐng)神會。
他們飛快地將三具尚有余溫的尸體拖進囚牢的角落,用干草掩蓋起來。
然后,開始迅速剝下他們身上的軍裝。
衣服濕漉漉的,還帶著血腥和汗臭,但他們毫不在意。
換上不甚合身的軍裝,戴上軍帽,帽檐壓得很低。
在瓢潑的大雨和昏暗的光線下。
從遠處哨塔的位置看過來,根本無法分辨出異常。
這里,依舊有兩個“守衛(wèi)”,在盡忠職守地看守著囚牢。
蕭默的目光,投向了營地四周那三座高聳的哨塔。
它們是營地的眼睛。
不拔掉這三顆釘子,他們就無法真正離開。
他指了指最近的一座哨塔,又指了指自己。
然后,他指向另外兩座相鄰的哨塔,分別點了點藍和黑。
最后,他的手指,遙遙指向最遠的那座,再次指向自己。
意思很明確。
他解決第一座和最遠的一座。
中間的兩座,交給他們。
藍和黑的眼中,燃起了火焰。
這是信任。
更是考驗。
兩人重重地點頭,沒有絲毫猶豫。
蕭默不再多言,身體一矮,便消失在側(cè)面的陰影里。
他像一只壁虎,悄無聲息地貼著建筑物的陰影。
繞到了最近那座哨塔的下方。
雨水,是他最好的掩護。
他抬頭看了一眼。
哨塔上,那個哨兵正裹緊了雨衣。
百無聊賴地望著水壩的方向,絲毫沒有察覺到死神已經(jīng)來到了他的腳下。
蕭默抓住濕滑的木梯,手臂和腰腹同時發(fā)力,身體輕盈地向上攀爬。
他的動作,沒有發(fā)出一絲多余的聲響。
當(dāng)他翻上平臺時,那名哨兵甚至還未回頭。
蕭默的左手,閃電般捂住了他的嘴。
右手,扣住他的后腦。
猛地一扭。
咔嚓。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在雨聲中顯得格外微弱。
哨兵的身體軟了下來。
蕭默扶著他,將他靠在崗哨的角落里,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他站在哨塔上,對著藍和黑的方向,做了一個下劈的手勢。
行動。
另一邊,藍和黑早已就位。
得到信號的瞬間,兩人同時從陰影中竄出,撲向了各自的目標(biāo)哨塔。
他們的動作,迅猛而果決。
就在這時。
轟隆!
又一道巨大的閃電,橫貫天際。
整個營地,被瞬間照得亮如白晝。
閃電的光芒,清晰地映出了藍和黑攀上哨塔的身影。
那兩座哨塔上的哨兵,在刺目的白光中,終于看到了那致命的黑影。
他們的臉上,剛剛浮現(xiàn)出驚駭?shù)谋砬椤?/p>
緊接著,滾滾而來的雷聲,吞噬了一切。
也吞噬了另一道,更致命的聲音。
噗。
蕭默趴在第一座哨塔的邊緣。
手中的狙擊槍,槍口冒出一縷微不可見的青煙。
雷聲,是最好的消音器。
數(shù)百米外,最遠的那座哨塔上。
那個剛剛被閃電驚動,正要舉起望遠鏡的哨兵。
他的顱骨,被一顆高速旋轉(zhuǎn)的子彈,瞬間擊穿。
血霧,混雜著腦漿,在空中爆開一團絢爛的紅色。
下一秒,又被傾盆的暴雨沖刷干凈。
三座哨塔,五個哨兵。
在短短一分鐘內(nèi),全部被清除。
整個營地,徹底變成了一座聾子的堡壘,再無任何警戒可言。
雨,還在下。
蕭默、藍、黑,三道身影,如同雨夜中的幽靈,重新在囚牢前匯合。
他們的身上,都已濕透。
但他們的眼神,卻亮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