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隱回到家，屋里靜悄悄的。他倒了杯涼水，一口氣喝下去，心里才稍微定了點。
那張衛(wèi)生紙還攥在手里，汗?jié)窳?，有點軟。他小心地把它攤在桌上，用手指抹平。
上面“惡毒房東”四個字已經(jīng)淡了，旁邊多了個小字：“同情”。是老王頭自己寫的，歪歪扭扭。
這東西真厲害。他想。能叫人變。
可也不是白變的。他想起剛才那陣心口疼，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那是老王頭失去兒子時的滋味。他嘗到了。
這代價不小。
他坐下來，對著那張紙發(fā)呆。他得弄明白，這玩意兒到底怎么用。不能瞎來。
他閉上眼，心里默想：“系統(tǒng)？”
眼前忽地一下，又亮起那塊半透明的板子。字還是那些字，浮在空中，有點虛。
他試著伸手去點。手指頭穿過去了，摸不著。
得用想的。他明白了。心里想“查看老王信息”。
板子上字跡扭了扭，刷地換了一行：
【王建國，男，63歲。當前詞條：富有同情心（剩余時間：約11小時47分鐘）。關聯(lián)情感記憶：喪子之痛（已由使用者承擔一次）?！?/p>
底下還有一行小字，灰蒙蒙的：“可編輯（冷卻中）”。
哦，還不是一直能改。有時間。過了點，老王頭是不是又變回原來那樣？他想。
那要是我想讓他一直變呢？得多付代價？多疼幾次？
他搖搖頭。這賬不劃算。
他又想：“查看我自己?！?/p>
板子閃了一下，顯出幾行字：
【陸隱，男，24歲。狀態(tài)：輕微精神疲勞?，F(xiàn)有詞條：情感抑制（中度）?！?/p>
就這？沒別的了？他想多看看。比如為啥他有這玩意兒，誰給他安的這詞條。
“查看‘情感抑制’來源。”他心里問。
板子上波紋蕩了一下，跳出一行紅字：“權(quán)限不足，無法訪問深層信息?！?/p>
嘖。還鎖著呢。
他不死心，又想：“查看秦家信息?！彼麐屌R走前，嘴里老是念叨這個秦字。還有那個周姨，周氏。她笑得那么好看，手卻那么冷。
板子又閃紅光，還是那幾個字：“權(quán)限不足。”
他有點惱，又沒法子。這玩意兒像個沒說明書的機器，得自己摸。
他靜下來，想起他媽。最后那幾天，人瘦得脫了形，抓著他的手，氣若游絲。
“小隱……陸家……要記住……”
記住什么？她沒力氣說完了。眼睛望著他，很深，像有很多話沒講。
陸家。他爹死得早，媽也不怎么提老家的事。他只隱約知道，太爺爺那輩是打過仗的，家里以前好像挺光榮，叫什么……愛國傳承?？蓚鞯剿?，就剩這間老破小和一堆還不完的債了。
還有他媽臨死前那點含糊的囑咐：“別信周……秦家不是……”
他現(xiàn)在琢磨，他媽怕是早知道什么。那什么“情感抑制”，是不是就是那些人搞的鬼？讓他變得沒那么大情緒，不鬧騰，好擺布？
他心里有點發(fā)冷。
他得知道真相。不管多難。
頭一個，得先把自個兒身上這破詞條弄掉?！扒楦幸种啤?，聽著就憋屈。他不想當個沒喜怒哀樂的木頭人。
他盯著板上那行字：“情感抑制（中度）”。旁邊有個極淡的鉛筆一樣的圖標，若隱若現(xiàn)。
能編輯？他心念一動，試著去點它。
沒反應。圖標灰著。
他集中精神，使勁想：“編輯！給我編輯！”
腦袋里突然針扎似的疼了一下。板子上蹦出提示：“精神力量不足，無法進行編輯操作。請積累更多‘真實情緒體驗’?！?/p>
真實情緒體驗？什么意思？
他琢磨著。是不是得多感受點強烈的情緒？高興，傷心，憤怒，都算？就像剛才，他替老王頭難受了那么一下，就算“承擔情感沖擊”，是不是也算一種積累？
可這玩意兒，攢起來估計也不好受。
他嘆口氣。路得一步一步走。
他站起來，把那張衛(wèi)生紙小心折好，收進抽屜里。這是個開始。
他得先學會感受。感受自個兒的情緒。不能再像個被掐了線的木偶。
窗外天擦黑了。鄰居家傳來炒菜的香味，還有小孩笑鬧的聲音。
他摸摸肚子，有點餓了。中午那個饅頭，早就消化完了。
他煮了碗清水掛面，窩了個雞蛋。端著碗，坐在門口小凳子上，吸溜吸溜地吃。
面條沒什么味道，但他吃得很仔細。他試著去感受肚子餓的感覺，面條滑過喉嚨的感覺，熱湯進到胃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