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天清晨，林溪禾還是去送了醒酒湯。
回到家后，她取出那疊改了又改的設(shè)計稿。
紙頁邊緣已經(jīng)磨出毛邊，上面布滿密密麻麻的批注。
客廳的落地窗要朝南，因為她想他能一直被陽光籠罩。
廚房的流理臺必須比標準低五公分，因為她總抱怨夠不到櫥柜。
每個細枝末節(jié)里都藏著他們之間的約定。
國際設(shè)計展會場人聲鼎沸。
林溪禾坐在臺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里的設(shè)計稿。
直到大屏幕切換到獲獎作品特寫時，她才抬起頭。
只這一眼，她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住。
蘇瑤穿著香檳色禮服，站在聚光燈下侃侃而談，身后的投影屏上，赫然是她熬了三百個日日夜夜的設(shè)計的圖紙。
“我的設(shè)計核心思路就是讓這個家的每個細節(jié)都充滿愛意。”蘇瑤的聲音通過麥克風(fēng)傳遍會場。
“朝南的落地窗是為了讓陽光灑滿每個角落?！?/p>
林溪禾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彌漫。
那是杜言澈說過的話。
“你喜歡陽光，我們的家一定要有很多窗戶?！?/p>
“這是我的原創(chuàng)作品?！碧K瑤舉起獎杯，笑容得意刺眼。
“不是的！”林溪禾再也忍不住推開人群沖上臺：“這是我畫的，我改了九版，連配色方案都記在我的筆記本里，你怎么敢說是你的作品！”
蘇瑤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換上委屈的表情，眼眶瞬間紅了。
“溪禾，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們是朋友，你就算羨慕我獲獎，也不能污蔑我抄襲啊?！薄?/p>
她說著，目光下意識瞟向臺下第一排的楚明軒，眼里滿是委屈。
林溪禾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蘇瑤手里的獎杯：“你敢不敢把你的設(shè)計過程說出來，敢不敢拿你的草稿出來對比一下看？”
蘇瑤被問得語塞，眼淚卻掉得更兇，轉(zhuǎn)身看向剛站起來的楚明軒，聲音哽咽，“明軒，你看她?！?/p>
楚明軒皺著眉走上臺，目光掃過林溪禾漲紅的臉。
“林溪禾，別鬧了。蘇瑤的設(shè)計我看過，從初稿到成品都有記錄，你這樣鬧，只會讓自己更難看?！?/p>
保安一瞬間沖了上來，扭住她的胳膊反剪到身后。
臺下的竊竊私語不斷沖擊著林溪禾的心理防線。
“原來她是抄襲啊。”
“這種人就該趕出去，別臟了頒獎禮的臺?！?/p>
“之前還覺得她畫得不錯，沒想到是偷來的，”
那些目光如針扎般不斷凌遲著她。
評審席上，楚明軒皺了皺眉，猶豫片刻還是拿起話筒：“抄襲者應(yīng)該永久禁賽?！?/p>
一句話，立刻將她釘死在恥辱柱上。
林溪禾猛地轉(zhuǎn)頭看他，或許在他眼里，她五年的心血連蘇瑤一句撒嬌都比不上。
蘇瑤卻湊過來，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笑：“忘了告訴你，原圖紙已經(jīng)被我扔進外面的垃圾桶了哦。”
林溪禾猛地推開楚明軒，瘋了似的沖出會場。
楚明軒下意識想追，卻被蘇瑤死死拉?。骸懊鬈?，我腳有點痛。”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暴雨，雨水不斷順著林溪禾臉頰滑落。
她蹲在展覽館外的垃圾桶邊，不顧污水混著爛菜葉濺了滿身，手指在污穢里瘋狂翻找。
她要找到那些圖紙，那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念想了。
“找到了……”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從一堆垃圾里抽出一片被紅酒浸透的紙角。
上面還留著帶有“臥室飄窗”標注的小字，旁邊畫著一個小小的笑臉。
那是她給杜言澈畫的第一張草圖。
身后突然傳來刺耳的剎車聲，楚明軒的車停在路邊。
車窗降下，他看著她渾身濕透、沾滿污泥的模樣，眉頭緊緊皺起。
他手里攥著幾張畫像，是早上有人塞進他辦公室的，說是“楚少頭號舔狗畫的癡漢圖”。
此刻他揚手扔過來，紙張在雨里散開，又重重砸在地上：“還不趕緊回去，別在這丟人現(xiàn)眼。”
林溪禾看著那些畫，心臟驟然縮緊。
那是她畫的杜言澈，可楚明軒卻以為是他。
她顫抖著撿起一張。
“等我回來，我們就按你的設(shè)計圖建房子?！?/p>
杜言澈的聲音在回憶里逐漸清晰起來。
林溪禾把紙片緊緊按在胸口后，緩緩站起身朝楚明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