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跡被雨水暈開。她湊過去，指尖在‘周’姓上一個個戳……風刮得紙嘩嘩響，

有張紙被吹掉了角，露出下面“57師”三個字。她心一緊，蹲在地上扒著看，看了半晌，

沒找見“周知遠”?！肮媚?，別找了?！迸赃厭呓值睦蠞h嘆口氣，“這名單漏了大半，

埋在瓦礫里的，沒登記的多了去了。57師的弟兄，北門工事當時拼得最兇，

尸骸堆得能沒過膝蓋，好多人連名字都沒留下?！彼龥]說話，接著往北門走。

北門比城里更破。工事的斷墻塌了半截，露出里面的沙袋，被炮火燒得焦黑。

地上的彈坑一個挨著一個，最深的能沒過小腿，坑里積著黑黢黢的水，漂著碎布和爛木頭。

林繡繡扒著斷墻無助地喊：“周知遠！你在哪兒？”喊到嗓子發(fā)啞，咳出血絲，

只有風從斷墻縫里鉆過去，嗚嗚地響。繡繡不死心，她天天泡在附近搭建的臨時醫(yī)院里，

一邊幫忙照顧傷員，一邊找人。破木板搭的棚屋，門上掛著布簾，就是醫(yī)院。漏風的屋里，

藥水味混著血腥味。傷員擠滿了，有的斷了胳膊，有的纏著頭，躺在鋪著草的地上，

哼哼唧唧地疼。她挨著床看，眼睛盯著每個人的左眉。有個寸頭士兵側臉像他，她心一跳，

撲過去：“致遠哥？”士兵轉過頭，左眉光溜溜的，沒有痣。他愣了愣，虛弱地笑：“姑娘，

認錯人了。我是51師的，常德城里的弟兄……唉，沒剩幾個了?！绷掷C繡站在原地，

腿一軟，差點摔倒。旁邊的護士扶了她一把：“姑娘，慢慢找，別急。

還有些傷重的弟兄在城郊難民營，你可以去那邊看看?！彼c點頭，眼淚卻掉了下來。

每一天，她從第一個棚屋走到最后一個，指尖拂過一個個額頭、左眉，

指尖被傷員的血蹭紅了，也沒找見她想找的人。天黑時，她蹲在醫(yī)院門口的石墩上，

摸出最后一小把糙米。糙米被她煮成了稀粥，清得能照見人影，她把米渣都撈出來，

放在干凈的布上——總覺得他說不定隨時會出現，得讓他吃口稠的。

有個老兵拄著拐杖走過來，遞她半塊黑窩頭：“姑娘，還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