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的午后，夏傾揚抓著哥哥的衣角鉆進冷氣十足的超市，后頸還留著被曬紅的印記?！罢f了不用跟來！”夏新宇不耐煩地甩開她，“買箱啤酒而已，你跟這么緊，還杵在這兒跟個門神似的?！?/p>
“那還不是媽讓我盯著你別偷喝，不然你以為……”她話音未落，余光突然捕捉到貨架間的異常——兩個穿黑色連帽衫的男生正鬼鬼祟祟地往懷里塞東西。高個子的那個側(cè)臉棱角分明，睫毛在冷光燈下投出小片陰影，左手腕戴著條很特別的編織手繩。
“哥！哥！有小偷！”夏傾揚的尖叫引得周圍顧客紛紛側(cè)目。還沒等夏新宇反應過來，她已經(jīng)沖向服務臺，馬尾辮在空中劃出凌厲的弧線：“保安叔叔！食品區(qū)有兩個人在偷東西！”
穿制服的保安跟著她趕到現(xiàn)場時，矮個子男生正把一包薯片塞進同伴口袋。高個子突然抬頭，琥珀色瞳孔猛地收縮——夏傾揚永遠記得這個瞬間，他眼里的錯愕很快淬成冰，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同學，請把東西拿出來?！北０舶醋「邆€子肩膀。對方慢條斯理從兜里掏出……一部手機？屏幕上赫然是戰(zhàn)停拍攝的視頻畫面。
“我們在拍《超市奇妙夜》的作業(yè)?！卑珎€子男生笑著亮出學生證，“我是林子然，他是沫明軒，市一中的。”他指了指沫明軒袖口的?；眨巧厦嬲粗膬A揚剛才情急之下甩到的冰淇淋漬。
“對、對不起……”夏傾揚漲紅了臉，突然發(fā)現(xiàn)沫明軒的手繩末端掛著個小銅牌，刻著“不是小偷”四個字——這明顯是手工課上現(xiàn)做的惡搞飾品。
沫明軒用紙巾擦著?；绽湫Γ骸岸喙荛e事之前，建議先配副眼鏡?！彼D(zhuǎn)身時帽衫擦過夏傾揚手臂，留下一絲清冽的松木香。
“等等！”夏新宇突然沖過來揪住沫明軒衣領，“你指桑罵槐誰呢？”夏傾揚驚恐地看到哥哥拳頭攥緊，貨架上的促銷玩偶被撞落一地。
混亂中林子然突然橫插進來，硬生生用肩膀接了夏新宇一拳。“哥你瘋了？”夏傾揚去拽哥哥胳膊，卻被甩開撞在促銷堆頭上。膝蓋傳來尖銳的疼痛，她低頭看見絲襪劃破的裂口滲出血珠。
“傾揚！”熟悉的女聲從收銀臺傳來——班主任陳老師提著購物袋目瞪口呆。場面瞬間凝固，夏新宇的拳頭僵在半空，沫明軒整理衣領的手指頓了頓，林子然則迅速撿起散落的作業(yè)本。
二十分鐘后，四個年輕人像犯錯的小學生般站在經(jīng)理辦公室。夏傾揚偷瞄沫明軒的側(cè)臉，他正盯著墻上時鐘，喉結(jié)隨著秒針走動輕微起伏。“所以是見義勇為鬧烏龍？”經(jīng)理憋著笑遞來創(chuàng)可貼，“年輕人火氣別太旺……”
“明明是他們形跡可疑！”夏傾揚捏皺裙角，“而且他故意把手機藏那么深……”話音未落，沫明軒突然把手機懟到她面前。屏幕上暫停的畫面里，林子然正舉著薯片念臺詞：“第三幕第二場，小偷的獨白?！?/p>
陳老師嘆氣：“這是我們學校高二的沫明軒和林子然，電視臺預備班的?！彼蝗幌肫鹗裁?，“對了夏傾揚，你開學就分到他們班。”
空調(diào)冷風在此刻突然變得刺骨。夏傾揚看著沫明軒緩緩轉(zhuǎn)過頭，他睫毛上的冰霜似乎更重了：“真巧啊，小偵探?！彼滞笠环敲丁安皇切⊥怠钡你~牌晃得她眼花。
走出超市時夕陽正好，夏傾揚一瘸一拐地跟在哥哥身后。身后傳來林子然的喊聲：“哎，同學！你的學生證！”她回頭看見那個總在微笑的男生跑來，額角還留著淺淺的紅印。
“抱歉，我哥他……”
“沒事，明軒說話確實容易惹誤會?！绷肿尤贿f來證件時，指尖掠過她掌心的薄繭，“你練過小提琴？”夏傾揚愣住，他指了指她虎口的繭痕。
還沒等到夏傾揚事務回答，遠處已經(jīng)傳來不耐煩的鳴笛聲。沫明軒倚在出租車旁，帽檐壓得極低：“再不上車你自己走回去?！绷肿尤粨]手跑開時，夏傾揚注意到他運動鞋上有個手繪的火箭圖案。
晚上十點，夏傾揚趴在床上翻來覆去。膝蓋的擦傷火辣辣地疼，但更讓她煩躁的是班級群里瘋傳的消息——有人把超市事件做成了表情包，“神探夏傾揚”的卡通形象正拿著放大鏡檢查一包薯片。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fā)來短信。點開竟是超市監(jiān)控視頻：畫面里她指著沫明軒大喊小偷，而角落的貨架頂端，分明擺著臺正在錄像的攝像機。最后定格在沫明軒被她撞到時，下意識護住她后腦勺的手。
“明天開學見，小偵探！”——發(fā)信人“不是小偷”。
她猛地坐起來翻出錄取通知書。夾層里市一中高二（3）班的花名冊上，“沫明軒”三個字安靜地躺在學號17的位置，后面標注著“班長”。
窗外閃過車燈，哥哥的摩托車轟鳴著停在院子里。夏傾揚躡手躡腳溜下樓，聽見他在廚房跟人通話：“……那小子絕對有問題！他看傾揚的眼神……”夏新宇突然壓低聲音，“手繩上吊著微型攝像頭……”
冰箱門擋住她大半身影，但哥哥接下來的話清晰傳來：“查查那個沫明軒，聽說他爸是搞刑偵的，去年那樁……”
“哐當！”夏傾揚碰到了醬油瓶。通話戛然而止，夏新宇瞇起眼睛：“還沒睡？”她注意到哥哥迅速鎖屏的手機界面，是沫明軒社交賬號的照片——背景里若隱若現(xiàn)的英國國旗。
次日清晨，夏傾揚在校門口深呼吸。她特意提早半小時到校，卻在教室后門見住了——沫明軒正把她的學生證塞進課桌，指尖一翻又變出朵蔫頭耷腦的雛菊。
“早啊?！绷肿尤坏穆曇魢樀盟铧c摔倒。他懷里抱著全班的數(shù)學作業(yè)本，最上面那本貼著夏傾揚的姓名貼。“明軒每周一都幫生活委員整理食物?！彼ＵＱ?，“雖然態(tài)度像在分尸?！?/p>
教室里陸續(xù)進來同學，有人對著夏傾揚指指點點。她低頭沖到自己座位，發(fā)現(xiàn)抽屜里除了學生證，還有張字條：「監(jiān)控視頻備份已刪除。PS：你哥昨晚入侵學校數(shù)據(jù)庫的行為構(gòu)成犯罪?！?/p>
“砰！”教室門被踹開。穿著超短裙的方妮旋風般沖進來，一屁股坐在夏傾揚前排：“聽說你昨天單挑了兩個學長？”她突然湊近，“小心點，沫明軒他爸真的是……”
“起立！”班主任的喝令打斷八卦。夏傾揚隨著口令站起來，看見沫明軒站在講臺邊領讀。陽光穿過他襯衫第三顆紐扣的縫隙，在她課本上投下小小的光斑。
“今天轉(zhuǎn)來一位新同學?！标惱蠋熢捯魟偮洌┯愶L制服的男生走進教室。夏傾揚的鉛筆“啪”地折斷——那是昨天在沫明軒手機里看到的，方子航的側(cè)臉。
“我是從倫敦轉(zhuǎn)學回來的方子航?！蹦猩穆曇粝翊筇崆侔愕统?，“有個問題請教……”他的目光掃過教室，突然停在夏傾揚臉上，“今早誰動了我的課桌？”
全班寂靜中，沫明軒舉起手：“我。"他晃了晃手里的登記冊，“生活委員職責?！毕膬A揚清楚地看到其中夾著那張寫著警告的紙條。
方子航徑直走向沫明軒。兩人身高相仿，目光相接時空氣噼啪作響?！坝腥?。”方子航突然笑了，“你爸沒教過你，隨便翻別人東西會……”
下課鈴驟然響起。夏傾揚看見沫明軒的手繩銅牌翻轉(zhuǎn)過來，背面刻著「物歸原主」四個字。方子航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而教室廣播突然傳出刺耳的電流聲：
“高二（3）班沫明軒，請立即到校長室。重復，沫明軒請立即到校長室——你父親正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