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的調查持續(xù)了數日。
游艇的“意外”進水被證實是人為破壞,線索指向凌少軒的一名親信。雖然無法直接證明凌少軒是主使,但結合他在現場的言行,輿論早已一片嘩然。
林婉最終承認,當年出于對蘇雪和她孩子的嫉妒,確實散布過“有人要害孩子”的謠言,想制造家庭矛盾,卻沒想到蘇雪當真并采取了如此極端的方式。她后續(xù)尋找養(yǎng)母,也并非真心想接回孩子,而是擔心事情敗露。她的行為雖未直接構成綁架,但道德上的污點和后續(xù)試圖阻撓我認親、隱瞞真相的行為,足以讓她身敗名裂。
凌耀華雷厲風行,迅速召開了緊急董事會。
我被正式引入董事會,任命為副總裁。凌耀華將他名下的大部分股份轉到了我的名下,并重新調整了信托基金,徹底取消了林婉和凌少軒的受益權。同時,他以個人名義給予了林婉一筆足以讓她衣食無憂但絕談不上豪奢的生活費,算是盡了最后的情分。凌少軒則被完全剝奪了在集團內的一切職務和權力。
他們母子搬出了凌家大宅。
一場轟動全城的豪門恩怨,看似暫時落下了帷幕。
我搬進了大宅里一間真正屬于我的、按照我喜好重新布置的套房,但我常常覺得這房子大得有些空曠。父親的補償心理很明顯,物質上極力滿足我,但我們之間二十五年的隔閡,并非一朝一夕能夠填平。我們都在小心翼翼地相處,試圖找到合適的父子距離。
進入凌氏集團工作則是另一場挑戰(zhàn)。
我空降副總裁的位置,雖然名正言順,但底下的人未必服氣。集團內部關系盤根錯節(jié),有不少林婉和凌少軒過去的親信。明面上,他們對我畢恭畢敬;暗地里,等著看我笑話、給我使絆子的人不在少數。
我知道,我必須盡快做出成績,站穩(wěn)腳跟。
父親讓我先熟悉業(yè)務,從相對獨立的房地產項目部開始。當前最重要的項目,是競標城東一塊極具開發(fā)價值的地皮——“星耀地塊”。這是集團下半年的重點,之前的負責人正是凌少軒。
“這個項目很復雜,競爭激烈,牽扯的利益方很多?!备赣H在辦公室里對我說,“少軒之前談得差不多了,但現在...情況有變。你需要盡快接手,摸清所有細節(jié)。這對你是個考驗,也是機會。”
我點頭:“我明白,爸。我會全力以赴?!?/p>
我埋首于成堆的項目文件中,幾乎不眠不休。我必須盡快消化所有信息:規(guī)劃方案、預算評估、競爭對手分析、政府關系...還有凌少軒留下的那些看似完美但可能埋著雷的合同草案。
我發(fā)現凌少軒的談判策略激進且風險極高,為了壓低成本,在拆遷補償和供應商條款上極其苛刻,幾乎是在走鋼絲。一旦某個環(huán)節(jié)出現問題,可能會引發(fā)連鎖反應。
我不能沿用他的方案。
我召集項目團隊開會。會議室里,幾位部門元老眼神中帶著審視和懷疑。
“李總,”一位姓王的老總監(jiān)開口,特意用了我以前的姓氏,“少總的方案已經很完善了,政府那邊也基本打點好了,現在臨時大改,恐怕會延誤時機,得罪人吧?”
我平靜地看著他:“王總監(jiān),叫我凌晨曦或者凌總就好。之前的方案確實推進很快,但我評估后認為存在潛在風險。我們需要一個更穩(wěn)妥、更能創(chuàng)造長期價值,并且能體現集團社會責任的方案?!?/p>
我展示了重新核算后的預算和調整后的規(guī)劃,包括提高拆遷補償標準、選擇更可靠但報價稍高的供應商、以及增加社區(qū)配套設施的投入。
“成本會增加,利潤空間會被壓縮?!绷硪晃桓吖芴岢霎愖h。
“短期看是這樣,”我承認,“但從長期品牌聲譽、項目品質和避免后續(xù)糾紛的角度看,是值得的。凌氏不應該只是一個追逐短期利潤的開發(fā)商。”
會議室的氛圍有些僵持。我知道,他們需要時間接受我的風格,更需要看到實際效果。
就在我全力投入工作時,我接到了林薇的電話。
我的前女友,在游艇晚宴上見過一面后,突然又聯系了我。
“晨曦...哦不,現在該叫凌總了。”她的聲音帶著刻意的甜膩,“那天晚宴太混亂了,都沒能好好跟你打招呼。你最近還好嗎?經歷了那么多事...”
“我很好,謝謝關心。工作很忙?!蔽艺Z氣疏離。
“再忙也要吃飯呀?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私房菜,賞個臉?就當老朋友聚聚?!彼凰佬摹?/p>
我?guī)缀跄芟胂蟪鏊F在的表情和算計。當初她因為我“沒前途”而離開,現在因為我“有前途”而回頭。
“抱歉,最近確實抽不出時間。而且,我覺得我們之間沒什么需要聚的理由?!蔽抑苯泳芙^。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后她語氣變得有些酸:“也是,現在身份不同了,看不起我們這些普通人了。”
“這與身份無關,林薇。”我冷靜地說,“這與尊重和選擇有關。你做出了你的選擇,我現在也做出了我的。再見?!?/p>
我掛了電話,內心毫無波瀾。有些人,注定只是過客。
經過幾天的徹夜研究,我發(fā)現“星耀地塊”項目還有一個巨大的變數:地塊邊緣有一片老舊的家屬區(qū),產權復雜,涉及一家老牌國營廠。凌少軒之前的方案是試圖繞過它,或者施加壓力低價征收,但阻力很大。
我決定親自去那邊考察。
沒有通知任何人,我只帶了助理,開車去了那片區(qū)域。街道狹窄,房屋破舊,但生活氣息濃厚。很多老人坐在路邊下棋聊天,孩子們在追逐打鬧。
我走進一家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社區(qū)小超市,想買瓶水,順便打聽點情況。
店主是個熱情的大媽,看我面生,多問了幾句。我謊稱是城市規(guī)劃專業(yè)的學生來做調研。
“阿姨,聽說這邊可能要拆遷了?”
“哎,可不是嘛!鬧了好久了!”大媽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之前來了幾波人,兇得很,就知道壓價!我們這住的都是廠里的老職工,為國家奉獻了一輩子,就這么點容身的地方,他們還想盤剝!”
“是哪家公司???”
“好像是個大集團,姓凌...對了,凌氏!派來的那個什么總,年輕得很,眼睛長在頭頂上!”大媽憤憤不平。
我心里一沉,果然是凌少軒留下的爛攤子。
“不過最近好像換人了?聽說新來的老總人好像不錯,方案厚道多了?”大媽又嘀咕一句。
我愣了一下,我調整方案的事還在內部討論階段,消息怎么可能傳到這里?
正疑惑著,超市門口的風鈴響了,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張阿姨,老規(guī)矩,一條紅雙喜?!?/p>
一個清亮利落的女聲響起。
我轉頭看去,是一個年輕女孩,穿著簡單的牛仔褲和白T恤,扎著馬尾,素面朝天,卻明艷得讓人移不開眼。她眼神清澈透亮,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颯爽勁兒。
她也看到了我,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似乎有些好奇我這個生面孔。
大媽——張阿姨笑著把煙給她:“小沐啊,又給你爺爺買煙?少抽點好!”
叫小沐的女孩笑了笑:“沒辦法,老爺子的癮,戒不了啦。”她付了錢,又看了我一眼,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便轉身離開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我卻莫名有些失神。
“這姑娘俊吧?”張阿姨調侃道,“是我們這片廠區(qū)的廠花呢!蘇沐,可是個好姑娘,可惜家里負擔重,他爺爺臥病在床,父母又在外地,她大學畢業(yè)后就回來照顧爺爺,在街道辦工作,可熱心了!”
蘇沐...街道辦...
我心中一動,或許,她是了解這片區(qū)域情況的一個突破口。而且,不知為何,我很想再見到她。
回到公司,我立刻讓助理去了解街道辦的情況,并正式以凌氏集團副總裁的身份,預約了與街道辦主任的會談,商討拆遷補償事宜。
會談當天,我?guī)е椖繄F隊準時到達街道辦。
在簡陋的會議室里,我見到了主任,以及作為工作人員陪同在旁的——蘇沐。
她看到我時,明顯愣了一下,顯然認出了我就是那天在超市里的“學生”。
我微微一笑,主動伸出手:“蘇小姐,又見面了。抱歉上次情況特殊,未能表明身份。我是凌晨曦,凌氏集團副總裁,負責星耀地塊項目?!?/p>
蘇沐很快恢復鎮(zhèn)定,落落大方地與我握手:“凌總,您好。沒想到您會親自來?!?/p>
她的手掌干燥而溫暖,眼神坦誠,沒有諂媚,也沒有畏懼,只有不卑不亢的平靜。
會談中,我詳細闡述了凌氏修改后的補償方案,比市場標準高出15%,并且提供了多種置換和補償選擇,承諾協助解決過渡期間的住房問題。
街道辦主任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抱怨和對抗之詞,被我這番誠意打得措手不及,態(tài)度明顯軟化。
蘇沐在一旁認真地記錄,偶爾會提出一些非常具體實際的問題,都是從居民切身利益出發(fā),思路清晰,切中要害。
“凌總的方案確實很有誠意,”會談結束時,主任感慨道,“如果早這樣,我們之前的溝通也不會那么困難。我們需要開居民代表大會討論,但我個人非常支持?!?/p>
送我們離開時,蘇沐走在最后。
我故意放慢腳步,對她說:“蘇小姐看問題很透徹,謝謝你的建議。”
她淺淺一笑:“我只是把居民擔心的事情說出來而已。凌總和其他開發(fā)商...不太一樣?!?/p>
“希望是好的不一樣?!蔽铱粗?。
“至少是一個好的開始?!彼c點頭,眼神明亮。
項目取得了初步進展,父親對我的處理方式表示了贊賞。公司里那些原本觀望的人,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真正的尊重。
但我總覺得,“星耀地塊”的進展似乎有點過于順利了。凌少軒真的會輕易放棄這么重要的項目嗎?他之前的方案雖然激進,但投入了大量前期成本,他會甘心為我做嫁衣?
還有那個神秘的電話和短信,自從晚宴后就再沒出現過。那個在暗處幫我的人,到底是誰?
一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獨自開車回家。
駛離繁華市區(qū),通往大宅的林蔭道格外寂靜。
突然,后方一輛黑色轎車猛地加速,狠狠撞向我的車尾!
我猝不及防,方向盤失控,車子猛地沖向路邊!
刺耳的剎車聲和撞擊聲響起!
安全氣囊瞬間彈出!
一陣天旋地轉后,我的車撞斷了路邊幾棵小樹,終于停了下來。
我頭暈眼花,額頭被擦破,滲出血跡。幸好系了安全帶,傷勢不重。
我掙扎著解開安全帶,想下車查看。
那輛黑色轎車停在不遠處,車門打開,兩個戴著口罩和帽子的壯漢下車,手里似乎拿著棍棒之類的武器,快步朝我走來!
意圖再明顯不過!這不是意外,是蓄意謀害!
我心下一驚,慌忙想鎖死車門報警。
就在這時,一道刺目的車燈從后方射來,一輛摩托車引擎轟鳴著疾馳而至,一個漂亮的甩尾,精準地橫停在我的車和那兩個兇徒之間!
騎手戴著頭盔,看不清面容,但動作干凈利落。
他/她似乎對著那兩人呵斥了什么,那兩人明顯猶豫了一下,對視一眼,竟然迅速退回自己的車里,倒車,然后飛速逃離了現場!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不過幾十秒的時間。
摩托車騎手沒有去追,而是停下車,走到我的車邊,敲了敲車窗。
我驚魂未定,遲疑地降下車窗。
他/她摘下了頭盔。
一頭長發(fā)披散下來——竟然是她!
蘇沐!
她看著我流血額頭,眉頭緊蹙:“凌總?你沒事吧?需要叫救護車嗎?”
“沒、沒事,皮外傷...”我震驚地看著她,“怎么是你?你剛才...”
她怎么會剛好出現在這里?她那身手是怎么回事?那幾個兇徒為什么看到她似乎有些忌憚?
蘇沐眼神閃爍了一下,語氣平靜:“我剛好下班路過。看到有人肇事逃逸,就過來看看。你還能開車嗎?需要我送你回去或者去醫(yī)院嗎?”
她的解釋合情合理,但直覺告訴我,沒那么簡單。
那條路根本不是通往她家方向的路,而且她那攔截的架勢,可不像只是個“路過”的熱心市民。
我看著眼前這個謎一樣的女孩,剛剛經歷了一場驚險,心中卻涌起更多疑問和一種奇異的感覺。
我的新生活,似乎注定無法平靜。
而蘇沐的出現,是巧合,還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那輛逃逸的黑色轎車,里面的人,又是誰派來的?
危機似乎并未遠離,反而以更直接的方式,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