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空無一人，頂燈壞了幾盞，光線昏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綠色指示牌散發(fā)著幽微的光。

冰冷的空氣涌入肺葉，帶著灰塵和墻皮剝落的味道。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

瓷磚的涼意透過薄薄的工裝滲進來。

外面隱約傳來廠長被音響扭曲放大、卻依舊清晰可辨的結(jié)束語：“……總之，

就是要打造鐵的紀律！才能出效益！任何人，都不要試圖挑戰(zhàn)這條紅線！

”腳步聲和喧嘩的人聲從禮堂門口涌出，大會散了。我立刻直起身，低著頭，

快步走向走廊另一端的出口，混入最先涌出來的人流，像一滴水匯入渾濁的河流。

回到嘈雜的更衣室，鐵皮柜門開合乒乓作響，工友們高聲談?wù)撝鴦偛诺摹昂脩颉保?/p>

夾雜著粗野的笑話。沒人跟我搭話，目光偶爾掃過來，也迅速移開。我沉默地換掉衣服，

把工裝掛進柜子，鎖好。騎上那輛吱呀作響的舊電動車，駛出廠區(qū)大門時，

夕陽正掙扎著把最后一點余燼涂抹在天邊，顏色黯淡得像干涸的血跡。冷風立刻灌滿衣袖，

刮在臉上，刀割一樣。手機在兜里不停震動，屏幕亮起又熄滅。工作群里，

行政主管正在@全體成員，轉(zhuǎn)發(fā)廠長的“重要指示”，要求各部門深入開展紀律作風大討論，

汲取“林凡事件”的深刻教訓。下面跟著一連串機械的“收到”和點贊的表情。我瞄了一眼，

手指劃過，設(shè)置消息免打擾?；氐郊?，冷鍋冷灶。妻子上夜班，孩子在學校晚自習。

餐桌上壓著一張字條，是妻子娟秀的字跡：“菜在冰箱，自己熱一下?！蔽依_冰箱門，

燈光亮起，照著一盤吃剩的炒青菜和半碗米飯?？戳艘谎?，又關(guān)上了。不餓，

胸口那里堵著什么東西，硬邦邦的，硌得慌。走到狹窄的陽臺，夜風更冷了。遠處，

工業(yè)園區(qū)燈火通明，特別是廠區(qū)的方向，幾支高聳的煙囪還在冒著白煙，

像是永不疲倦的巨獸。那里的一天遠未結(jié)束，流水線還在轟鳴，

晚班的工人正重復(fù)著白班的動作。樓下傳來鄰居家電視的聲音，

綜藝節(jié)目的喧鬧笑聲隔著一層樓板，模糊又刺耳。我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