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蘇傾雪一夜未歸。
第二天她從衛(wèi)哲的將軍府回來時，眼眶紅腫，滿身疲憊。
她從我身邊走過，連一個眼神都未曾施舍。
仿佛我只是一團空氣。
她徑直回了寢宮。
很快，里面就傳出她壓抑的哭聲。
為另一個男人而流的眼淚，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籠罩了我。
這危機，不僅僅是情感上的，更是關乎我的身家性命。
我是假太監(jiān)的秘密，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一旦她徹底倒向衛(wèi)哲，為了永絕后患，為了討好她的新歡。
我這個知道她最大秘密的前夫，會是什么下場？
被滅口？
還是被送進凈身房，做個真正的太監(jiān)？
我不敢想，后背滲出一層冷汗。
我必須自救。
我開始刻意地尋找機會待在她身邊，哪怕只是遠遠地看著。
我必須要知道她的一舉一動。
但她似乎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與我劃清界限。
她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將我支使得團團轉。
“小林子，你去御膳房看看給衛(wèi)將軍熬的參湯好了沒，記得用最好的火候?！?/p>
“小林子，你去內(nèi)務府幫本宮領些新的西域香料，要最好的，衛(wèi)將軍喜歡聞這個味道。”
“小林子，去庫房把那株千年的人參取出來，給衛(wèi)將軍送去?！?/p>
她的聲音里，不再有往日的親昵，只剩下命令和不耐煩。
我無法違抗公主的命令，在她和將軍府之間來回奔波。
每一次，我提著珍貴的補品踏入將軍府。
都會看到她守在衛(wèi)哲的床邊，噓寒問暖，柔情蜜意。
而衛(wèi)哲，則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看著我這個太監(jiān)。
仿佛在炫耀，他輕易就奪走了我的。
宮里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同情和幸災樂禍。
他們都以為，我這個公主面前的第一紅人，因為凌遠候的出現(xiàn)，徹底失寵了。
那些曾經(jīng)對我點頭哈腰的太監(jiān)宮女。
現(xiàn)在看我時，臉上都帶著若有若無的嘲諷。
內(nèi)務府的總管，那個見風使舵的老狐貍，甚至敢當面給我臉色看。
“喲，林總管，又來給公主領東西啊？最近長樂宮的開銷，可真是越來越大了。”
“這凌遠候，可真是金貴啊。”
我像個孤魂野鬼，在偌大的皇宮里兜兜轉轉，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那天午后，為了躲避內(nèi)務府總管那張勢利的嘴臉。
我一個人躲到了御花園的假山后小憩。
迷迷糊糊間，我聽到了幾個小宮女的嬉笑聲。
其中兩個，正是蘇傾雪的貼身侍女，翠兒和萍兒。
她們正和一個年輕的侍衛(wèi)閑聊。
只聽翠兒喜氣洋洋地說。
“你們聽說了嗎？咱們公主和凌遠候的好事將近了！”
“皇后娘娘已經(jīng)親自去跟皇上提了，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皇上已經(jīng)點頭了！”
“就等欽天監(jiān)算出下個月的好日子，為他倆賜婚呢！”
另一個侍女萍兒也附和道。
“可不是嘛！衛(wèi)將軍那樣的人物，才配得上咱們公主。”
“前幾日公主徹夜照顧將軍，衣不解帶，那份情意，我們都看在眼里呢！”
“將軍感動得不得了，已經(jīng)向皇后娘娘請旨，非咱們公主不娶了！”
那個小侍衛(wèi)羨慕地說：“那可真是天大的一樁喜事！以后衛(wèi)哲將軍就是駙馬爺了！”
“賜婚？”
“駙馬？”
這兩個詞令我頭暈目眩。
我只覺得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天旋地轉。
那我算什么？
一個被圈養(yǎng)在后宮，見不得光的秘密情人？
一個在她找到新歡后，就可以隨時丟棄的玩物？
一個她未來幸福生活里，必須被抹除的污點？
我強忍著滔天的怒火與屈辱，從假山后走了出來。
我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幾位妹妹在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她們見是我，毫無防備之心，又七嘴八舌地把公主即將大婚的喜訊對我重復了一遍。
她們說，公主對凌遠候情根深種。
她們說，皇后娘娘對這位未來的女婿滿意得不得了。
她們說，皇上也已經(jīng)默許了這門親事。
的線索，在這一刻，都串聯(lián)了起來。
她那些日子的冷淡，敷衍。
她推開我時決絕的背影。
她為衛(wèi)哲徹夜不歸的守護。
原來，她不是在冷淡我。
她是在為她的新生活掃清障礙。
她是在徹底地拋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