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真感覺自己像掉進(jìn)了一臺高速運轉(zhuǎn)的攪拌機(jī),五臟六腑都攪在了一起,劇烈的眩暈感讓他惡心得幾乎要嘔吐出來。他猛地睜開眼,眼前的景象尚未完全清晰,一股濃烈的、難以形容的氣味就猛地灌入鼻腔,刺激得他差點又暈厥過去。
“咳…咳咳……”他艱難地干嘔了幾聲,視線終于聚焦。
心臟猛地一縮!一個巨大的、散發(fā)著淡金色微光的透明罩子,將他們五個人嚴(yán)嚴(yán)實實地罩在中間。罩子之外,是密密麻麻、身著古老甲胄、手持兵刃的士兵!肅殺之氣幾乎穿透屏障壓了過來。更遠(yuǎn)處是無邊無際的參天古木和流淌的濃霧。
“我的天啊!這…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一個帶著濃重宿醉后遺癥的、極度不爽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說話的是個穿著昂貴名牌POLO衫、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揉著太陽穴,一臉痛苦地?fù)巫饋怼?/p>
他渾濁的眼睛掃視四周,當(dāng)看到旁邊一個穿著緊身亮片短裙、身材凹凸有致的艷麗少婦時,怒火“騰”地一下直沖頭頂:“你!是不是你這女人搞的鬼?!玩仙人跳玩到我頭上了?想訛錢?門兒都沒有!等我出去,讓你一分錢都別想拿到手!”他完全無視了罩子外那些殺氣騰騰的士兵和詭異的環(huán)境。
許真強(qiáng)忍著胸腔里的翻江倒海,掙扎著坐直身體,:“這位…大哥!你冷靜點!看看外面!那些士兵!這罩子!還有……”他喘了口氣,環(huán)顧四周驚惶的同伴,“這不對勁!太不對勁了!我們……我們是怎么到這兒的?”
他的問題像一塊石頭投入死水,瞬間激起了漣漪。
“是啊,我們……怎么會在這里?”一個穿著簡單T恤牛仔褲、看起來像是學(xué)生模樣的年輕女孩,聲音帶著驚恐的顫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下意識地看向許真,似乎覺得這個看起來相對鎮(zhèn)定的年輕人能給她一點安全感。
許真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恐慌,試圖理清思路:“我叫許真,是東海大學(xué)大三的學(xué)生。我記得……我晚上去學(xué)校后門的小吃街吃晚飯,剛走到路口,就看到一輛失控的轎車沖上人行道,眼看要撞上一個小孩……”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后怕,“我當(dāng)時沒多想,沖過去推開了那個小孩,然后……就是刺耳的剎車聲、劇痛……再醒過來,就在這兒了?!?/p>
“??!”那個年輕女孩突然驚呼一聲,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難以置信地看著許真,“是……是你!那個救人的學(xué)長!我……我當(dāng)時就在馬路對面買奶茶!我看到了!”她的聲音因為激動和恐懼而拔高,“你……你被撞飛出去好遠(yuǎn)……流了好多血……太……太可怕了……我……我受不了那個場面……然后就眼前一黑……醒來也在這里了!”她看著許真,眼神里充滿了同情和一種同病相憐的恐懼,“原來……原來你也……”
許真苦笑了一下,沒想到當(dāng)時還有目擊者?!翱磥砦覀儭馈姆绞蕉疾畈欢嘣幃??!彼D(zhuǎn)向其他人,“大家都說說吧,出事前在干什么?或許能找到點線索。”
“線索?線索個屁!”那個啤酒肚男人粗暴地打斷了許真的話,他依舊死死盯著艷麗少婦,眼神怨毒,“老子管你們怎么死的!臭女人!是不是你搞的鬼?!是不是覺得老子答應(yīng)給你的項目回扣少了?搞這一出來嚇唬老子?告訴你,沒門!老子一分錢都不會多給!”
艷麗少婦臉色煞白,被當(dāng)眾如此指責(zé),又羞又怒又怕,聲音尖利起來:“趙德柱!你少血口噴人!我江心悅再怎么樣,也不至于搞這種……這種……”她看著外面那些沉默如山的士兵,一時找不到詞來形容,“我跟你一樣是受害者!要不是你非要我去你辦公室‘匯報工作’,還灌我那么多酒,我怎么會……怎么會……”她氣得說不下去,身體微微發(fā)抖。
“喲呵!裝!繼續(xù)裝!”啤酒肚男人趙德柱嗤笑一聲,啤酒肚氣得一鼓一鼓,“匯報工作?不是你自己貼上來的?想升職加薪,不得付出點代價?老子是公司老板,你是老子手下的銷售,陪老板應(yīng)酬,天經(jīng)地義!現(xiàn)在跟老子裝清純?呸!”
“夠了!”許真猛地提高音量,壓過了趙德柱的咆哮。他感到一陣煩躁,生死未卜的環(huán)境下還在糾纏這些齷齪事?!摆w先生,江小姐,現(xiàn)在不是吵這個的時候!弄清楚我們?yōu)槭裁丛谶@里,怎么活下去才是關(guān)鍵!”他目光轉(zhuǎn)向一直癱坐在地、頭發(fā)油膩、一臉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中年男人,“這位大哥,你呢?”
那個男人似乎被許真的聲音驚了一下,茫然地抬起頭,眼神渾濁,帶著深深的疲憊:“我……我叫鐵越……鐵……鐵打的鐵,越過越難的越……就是個修空調(diào)的。”他聲音干澀,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今天……今天下午接到單子,去東海大學(xué)家屬區(qū)修一臺老空調(diào)……剛爬到三樓外機(jī)那兒,腳下一滑……就……就啥也不知道了……醒來……就在這鬼地方了……”他搓了搓粗糙的手掌,臉上滿是苦澀和不解,“我……我就想賺點辛苦錢養(yǎng)家,咋就……咋就攤上這事兒了……”
“東海大學(xué)?”年輕女孩驚訝地看向鐵越,又看看許真和自己,“許真學(xué)長是東海大學(xué)的,我也是東海大學(xué)外語系大二的,我叫云瑤……出事地點也在東海大學(xué)附近……鐵師傅也是去東海大學(xué)修空調(diào)……江小姐和趙先生……”她沒再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
江心悅咬著嘴唇,臉色難看地點點頭:“我和趙德柱……我們公司就在東海大學(xué)科技園里……晚上是在科技園旁邊的‘悅豪’酒店吃的飯……”她沒再提“匯報工作”的事,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發(fā)生了什么。
許真看向云瑤,仔細(xì)看了看她的臉。汗水混合著泥污也掩蓋不住她精致的五官和此刻蒼白脆弱帶來的驚心動魄。許真心中猛地一跳,一個模糊而鮮明的身影瞬間清晰起來。
“云瑤?”許真脫口而出,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你是……藝術(shù)系的云瑤?去年校慶晚會,跳開場舞《雀靈》的那個?”
云瑤被許真叫出名字,還點出了具體節(jié)目,蒼白的臉上先是茫然,隨即掠過一絲驚訝和微不可察的紅暈:“???是…是我。學(xué)長你…認(rèn)識我?”她有些意外,在這種地方,這種情形下,竟然有人能認(rèn)出她,還知道她跳的舞。
云瑤的心跳莫名快了幾分。她仔細(xì)辨認(rèn)著許真沾滿污泥卻輪廓分明的臉……這張臉……這張臉!一個埋藏心底、讓她又羞又惱的記憶猛然炸開!就是他!
去年校慶晚會,《雀靈》跳完,臺下掌聲雷動。她剛松了口氣,準(zhǔn)備謝幕,就聽到觀眾席前排右側(cè)爆發(fā)出一個極其響亮、極其亢奮的男聲,完全蓋過了其他人:“云瑤!云瑤!跳得太棒了!云瑤云瑤我愛你!”那聲音充滿了純粹的、近乎狂熱的欣賞和激動,像一簇火苗瞬間點燃了那片區(qū)域的氣氛。
她當(dāng)時嚇了一跳,下意識循聲望去,正好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男生站在前排,興奮地?fù)]舞著手臂,臉上洋溢著毫不掩飾的激動和贊嘆,眼睛亮得驚人。
緊接著,旁邊的人開始起哄:“哦——??!”“再喊一個!”“云瑤云瑤我愛你!”
就在這哄笑聲中,那個男生像是被氣氛完全點燃,竟真的又扯著嗓子高喊了一聲:“老婆!老婆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