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轉(zhuǎn)眼十余日過去,我每日認(rèn)真喝藥,謹(jǐn)遵醫(yī)囑補(bǔ)養(yǎng),恢復(fù)得比預(yù)計要快。
其中一個原因也是越澤這些日子有意避開,從未踏入清羽院一步。
我便尋著機(jī)會鍛煉四肢,爭取恢復(fù)些力氣。
紫鳶則借著院中來往的機(jī)會觀察防守安排和院內(nèi)的各處角落縫隙。
終于,二十多天后的一個夜里,月影朦朧,微風(fēng)起。
我挎著隨身的包袱,紫鳶背了個略大的包裹,沿著一處無人看守的墻間,走到了一個死角。
就是這里。
紫鳶之前發(fā)現(xiàn)這里有處松動,十日內(nèi)間隔著避人耳目來了三次,挖了足以容我們二人通過的小洞,這次的包裹也是按照這個尺寸準(zhǔn)備的,剛好能夠過去。
我讓紫鳶先過去,然后將包裹遞出去,緊接著我自己也爬了出去。
可剛直起身,我便看到了一個噩夢般的面孔,和被已經(jīng)被堵住嘴控制起來的紫鳶。
原來紫鳶的行跡一直被人盯著,這里也不過是他早早設(shè)下的誘餌。
真是滴水不漏。
“翎兒,你怎么就學(xué)不乖呢?”他眼眸如刀,似要將我渾身剖開。
我已經(jīng)不怕了。
可他不追究我,他要杖斃紫鳶。
紫鳶一聲未吭,只滿眼擔(dān)憂地看著我,微微搖了搖頭,似是認(rèn)了這場訣別。
我要追去,卻被越澤攔住,直接抱回了屋。
百般掙扎不得,以死相逼也被牢牢扣住,我險些又暈了過去。
最終只得哭聲認(rèn)錯,保證再也不跑,求他手下留情,只要放了紫鳶,無論往后他有什么
要求,我都盡力配合,終是讓他松了口。
我跑去院里抱住奄奄一息的紫鳶。
她身上已被血漬浸透,我用手擦去她唇邊的血跡。
點(diǎn)點(diǎn)鮮紅,如同盛放的梅花。
紫鳶總算保住了一命,如今和我同室養(yǎng)傷,越澤又撥了他人來侍候,我不敢再輕舉妄動。
日子又回到了漫長無比的寒夜。
我看著枝頭的梅花枯落,在春日漸暖的和風(fēng)中,只余光禿禿的枝干。
偏我來時不逢春。
近日越澤日漸忙碌,總是早出晚歸。
我隱約嗅到風(fēng)雨欲來的味道,卻得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
直至今夜。
32
天光早收,雷聲隆隆,府中隱約傳來些許不安的動靜。
眼前的黑衣人轉(zhuǎn)瞬之間便放倒了一室的婢仆。
我看著他走來,淡漠道:“需要我睡下嗎?或者嚇暈?”
這人卻意外地客氣。
“是孟家小姐嗎?”
我心頭一跳,竟是來找我的?
“你是?”
他似是認(rèn)得我的容貌,只問了一句便不再多言,直接遞給我一件東西。
一只精美的銀簪。
主體是經(jīng)典的祥云樣式,卻加了藍(lán)寶石作點(diǎn)綴,尾部則化成了一支翎羽,乍一看,仿若振翅欲飛的鳥兒。
遙遠(yuǎn)的記憶緩緩歸位。
“要云,像你?!?/p>
“那再加個小鳥兒?!?/p>
“加羽毛?!?/p>
“好。”
好。
你還記得。
你還......活著。
淚水幾乎從喉間升起,一瞬便至眼眶。
我一把抓住來人的衣袖。
“這個......是誰給你的?”
“林公子命小人傳信孟小姐,山盟仍記,故人在候,春風(fēng)將起,切望珍重。”
眼前人行事很是利落,三言兩語道明來意。
他竟是誠王的人。
原來霄澈哥哥果真沒死,但被越澤暗中追殺,便隱姓埋名,如今成了誠王的幕僚。
那便好辦了。
我快速將了解到的府中信息告訴了他,暗柜的鎖估計早就換了,但我仍將包括埋鑰匙之處告知,同時提醒他越澤的多疑和常用后手。
黑衣人道謝后又留了片刻,直到另一個方向火光沖天,才道聲告辭,一閃身不見了蹤跡。
33
那日后,越澤愈發(fā)忙碌了起來。
除了次日來折騰了一回,大部分時間幾乎不見人影。
起初我將簪子收在最隱秘的地方,后來也松了口氣,便時常揣在懷中。
他的手藝果真精進(jìn)了許多。
可我如今如此......殘破,縱是相逢,還能如往昔一般嗎...... 無論如何,你能活著,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昭王府一派肅穆壓抑的景象,我的感官卻日漸鮮活。
許久未去山上踏青了,今年,不知來不來得及呢?
紫鳶見我舒心,也展了笑顏。
今夜明月如盤,照人世悲歡離合。
我收了手上的簪子,與紫鳶在屋內(nèi)用膳。
兩人一桌,有種平凡的溫馨。
卻被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打破。
越澤罕見地帶了一身酒氣,連眸中都揉了混沌。
他一進(jìn)來,紫鳶便被帶了出去。
我起身欲行禮,胸前衣襟卻被他憤怒地一把攥住。
“是你,是你對不對?”
不知他在說什么,但大概是對的吧。
“為什么要背叛我!”
他用力一甩,我踉蹌兩步跌坐在地。
可笑,我何時忠誠過他?未曾忠誠,又何來背叛。
他卻一定要我給個解釋。
“我明明安排得天衣無縫,定襄公府和誠王卻總是有所準(zhǔn)備,連我埋得最深的暗線都挖 了出來,還隱忍不發(fā),追查太子通敵一案的線索和間接證人,只等明日太子生辰當(dāng)庭翻案?!?/p>
“哈哈哈哈,真是好謀算。他們這些線索從哪兒來的呢?雪翎?你知道吧?”
他死死掐著我的脖子,每個從齒縫間擠出的字都像是釘子般恨不得將我穿透。
我說不出話,窒息感涌上,明明也不是第一次,我卻突然生出惶恐。
難道、終歸還是要生死相隔嗎?
一滴眼淚流下,頸上的禁錮卻松了下來。
越澤雙目滿是噬人的紅,再不會信我的花言巧語。
或者說,他其實(shí)早就知道,只不過沒有切實(shí)證據(jù),便寧可自欺欺人罷了。
否則也不會徹底將我關(guān)在這個花團(tuán)錦簇的監(jiān)牢里。
我一把推開他,捂著脖子退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越澤,你恩將仇報害我至親之時,早該有此準(zhǔn)備?!?/p>
“你知道,你果然都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孟翎,你騙得我好苦啊?!?/p>
他笑得癲狂,我繞到另一邊的凳子后,與他相隔。
“騙人我可及不上你,隨口就是一套故事,把自己做的孽推到別人身上,還能毫不心虛。”
“我不過是想和你長相廝守,有什么錯!你那爹娘不識好歹,說什么你們青梅竹馬、心意相通,不肯退婚。我念著到底是你父母,還留了他們一命,甚至想著日后再調(diào)回來......早知如此,我就該直接殺了他們!再打斷你的腿,讓你只能哭求著留在我身邊!”
越澤上門提過親?我從未聽爹娘說過此事。
但想必也是不愿讓我徒增煩惱,孟家從無攀龍附鳳之想,我的心意,爹娘也最是知曉。
他竟因此便懷恨在心,將孟家扯入扳倒太子的陰謀之中。
實(shí)在扭曲又可恨,不可理喻。
我不欲和他糾纏,卻也無處可退。
“你以為幫著他們斗倒我就能全身而退么?可笑!”
越澤一霎便跨至我面前,將我牢牢禁錮在陰影里,眸中滿是偏執(zhí)的決絕。
“你一日是我的人,便一世是我的人,就算下了黃泉,也只能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