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明當(dāng)然不知道。在他和他那個精致到頭發(fā)絲的家族認(rèn)知里，我是跟著姥姥長大的孤兒，

父母早逝，身世清白得像一張A4紙。這謊言是我立足北京、攀附沈家的根基，

容不得半點污漬。我喉嚨發(fā)緊，只含糊地“嗯”了一聲，一腳油門匯入車流。

3我給她找了家火車站附近最便宜的連鎖酒店。房間狹小，一股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濁氣。

喬琳局促地坐在吱呀作響的床邊，羽絨服脫下來搭在腿上，露出里面同樣洗得發(fā)薄的毛衣。

她的小腹高高隆起，像扣了一口不合時宜的鍋。

“汪律師說能聯(lián)系上你們臺的‘法律聚焦’欄目，影響力大，好幾個案子后來都解決了。

”她眼里燃著一簇虛弱的火苗，帶著討好的試探，“妍妍，你在電視臺，

有認(rèn)識的人能幫著遞句話嗎？爸媽這次……被打得有點重。”火鍋店熱氣蒸騰。

紅油在九宮格中心瘋狂翻滾，羊肉卷蜷縮成絕望的姿勢。

我眼前閃過父親喬建斌那雙永遠(yuǎn)被酒精燒得通紅的醉眼，

母親王亞珍佝僂在二手電腦前瘋狂刷帖的背影，還有保安粗暴扭打時，

上水泥門框那沉悶的響聲——那個追趕了我二十多年的、散發(fā)著劣質(zhì)酒精和絕望氣息的噩夢，

再次黏膩地纏了上來。“臺里在裁員，風(fēng)聲緊得很，我自身難保?！蔽曳畔驴曜?，

金屬碰撞聲在嘈雜中格外刺耳，“你們跑到北京來鬧有什么用？還不夠丟人嗎？

”喬琳夾著蘑菇的手猛地一顫，蘑菇掉進油碟，濺起幾點渾濁的醬油。

“林濤家里……嫌我爸媽是上訪戶，說沾上就是無底洞，丟不起那人。

”她突兀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粗糙的手按在渾圓的肚皮上，

“你說……要是生個男孩，他家是不是就能回心轉(zhuǎn)意了？”手機響了，

沈皓明慵懶帶笑的聲音裹著背景里舒緩的爵士樂傳來：“寶貝，跟朋友吃完沒？

David他們組了個第二場，在‘云頂’，過來喝一杯？

”我立刻掐出甜得發(fā)膩的嗓音：“剛結(jié)束呢，馬上到。”掛斷電話，喬琳正望著我，

眼神空茫茫的，像兩口枯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