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深嚴格地、近乎卑微地遵守著江晚劃下的界限。
探視時間固定在每個月陽光最好的那個周六下午,
地點永遠是那個有旋轉(zhuǎn)木馬、冰淇淋車和巨大梧桐樹的兒童公園。他永遠提前半小時到,
遠遠地站著,像一個沉默的守望者,直到糖糖發(fā)現(xiàn)他,歡快地跑過來喊一聲“點點叔叔!”。
他永遠帶著一個精心挑選的、但絕不過分昂貴的禮物——有時是一套色彩斑斕的畫筆,
有時是一本關(guān)于星星的立體繪本,有時只是一個會隨風旋轉(zhuǎn)的彩色風車。
他永遠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目光貪婪地追隨著女兒,卻克制著觸碰的渴望,
只有在糖糖主動伸出手時,才小心翼翼地握住那根小小的手指。他的笨拙肉眼可見。
給糖糖擦汗時手會抖,試圖講繪本故事時會因為緊張而卡殼,甚至有一次糖糖摔倒了,
他沖過去想扶,動作卻僵硬得差點把自己絆倒。但那份笨拙里,
包裹著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沉甸甸的小心和珍視。
他不再是從前那個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沈聿深,
而是一個努力學著彎下腰、走進女兒世界的笨拙學生。糖糖的心是水晶做的,純凈透明。
她敏銳地感知到了“點點叔叔”身上那份小心翼翼的愛意和笨拙的善意。
那份因為“共同小點點”而萌生的親近感,在一次次陽光下的陪伴中悄然生長。
她開始期待每個月的“點點叔叔日”,會提前跟我分享她的新發(fā)現(xiàn)和新想法,
計劃著要帶“點點叔叔”看什么。
她會很自然地把自己吃了一半覺得特別好吃的棒棒糖塞給他嘗嘗,
會把自己在幼兒園畫的涂鴉鄭重地送給他,
會用軟軟的小手拍拍他寬闊的背安慰他“叔叔不怕,糖糖保護你”。
每一次糖糖毫無保留地表達親近,沈聿深那雙深邃的眼眸里,都會掀起無法抑制的波瀾。
狂喜、酸楚、巨大的滿足和更深的愧疚交織翻涌,常常讓他瞬間紅了眼眶。
但他學會了更用力地克制,學會了把洶涌的情緒化作一個更僵硬卻更努力的笑容,
或者只是更緊地(又不敢太緊)回握住女兒的小手。他像一個在沙漠中行走了太久的人,
終于找到了一片小小的綠洲,貪婪地汲取著每一滴甘泉,卻又時刻警醒著,
生怕自己的存在會污染了這片純凈。我看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