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長宴的白月光回國的那一天，我知道了她是他的初戀，于是決然抽身，沈長宴卻慌了神。
1 冷掉的紀念日我看著桌上再次涼透的三菜一湯，色澤一點點暗下去，
像被夜色偷偷吸走了魂魄。清蒸石斑魚的眼睛蒙上一層霧，
仿佛也在替我哭；奶油蘑菇湯表面結(jié)起薄薄的皮，像給這頓飯蓋了層喪紗。
今天——三周年紀念日，我提前一周訂花，花店送來最烈的卡羅拉紅玫，
此刻卻蔫在水晶花瓶里，像一捧無聲的諷刺。墻上的掛鐘指向九點四十二，秒針每走一步，
都像在我耳膜上釘下一根小針。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像垂死掙扎的螢火。
我終于按下那串爛熟于心的十一位數(shù)字，指尖冰涼?！班健健泵恳幌露记迷谏窠?jīng)上。
“喂？”電話通了，背景卻是震耳的電音與玻璃杯碰撞的脆響。我努力讓聲音輕快：“長宴，
你在哪？今天是——”“宴哥，快來！今天可是語恬姐回國的第一天，接什么電話呀！
”一個陌生又雀躍的男聲橫沖直撞地闖進來，帶著酒氣和起哄的笑。
刺耳的哄鬧在聽筒里炸開，我?guī)缀跄芟胂蟮剿磉厽艏t酒綠的旋渦。
沈長宴的嗓音被酒精浸得低啞，卻依舊涼?。骸拔疫€有事，先掛了。
”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腔調(diào)，像對待一個打錯號碼的陌生人。“咔噠”，忙音像一記悶棍，
把我所有未出口的“結(jié)婚紀念日快樂”打成碎片。我維持著把手機貼在耳邊的姿勢，
仿佛這樣就能留住最后一絲他的呼吸。屏幕暗下去，映出一張慘白的臉——那是我自己，
眼角掛著還沒掉下來的淚?？諝饫餄M是菜肴涼透后的油腥味，我輕輕吸一口氣，
胸口卻像被灌了鉛，再也呼不出。遠處城市霓虹在落地窗上流轉(zhuǎn)，像一條不肯停息的河。
我伸手觸碰冰冷的玻璃，指尖留下一道模糊的霧痕。我一個人守著一桌冷菜，
聽時鐘嘲笑我的天真。我慢慢滑坐到地板上，抱住膝蓋，把臉埋進臂彎。
玫瑰花瓣無聲飄落一片，恰好落在我的腳背，像一滴滾燙的血。原來，心碎是沒有聲音的。
2 少女心事爺爺和沈老是戰(zhàn)友，兩家院子只隔一條爬滿凌霄花的青磚墻。從我記事起，
就被爺爺牽著往沈家跑。沈家的客廳總飄著普洱與檀香的混合味，兩位老人坐在太師椅里，
笑瞇瞇地逗我——“要是咱們茉茉將來能當沈家的孫媳婦，那可真是親上加親嘍！
”滿屋子的大人跟著笑，我低頭去咬茶杯沿，連耳垂都燒得通紅。其實，早在他們打趣之前，
我就已經(jīng)偷偷把心事種在了沈家后院。那年我十四歲，傍晚的霞光鋪滿回廊，
沈長宴逆著光走來——少年白襯衫的袖口挽到小臂，眉眼清冽得像雪線以上的月光。
他俯身替我撿起滾落的橘子，指尖沾了雨水，冰涼卻帶著微微的甜。只那一瞬，
風把凌霄花吹得簌簌作響，我聽見心里“咚”地一聲，像有一朵小煙花炸開。后來，
沈爺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某個梅雨季的午后，兩位老人關(guān)在書房嘀嘀咕咕半日，
出來時便笑瞇瞇地遞給我一張薄薄的宣紙——“婚約”二字寫得遒勁，
落款是爺爺與沈老的親筆。我以為這是童話里的“從此幸?？鞓贰保瑓s忘了所有童話之前，
總有風暴。那是我第一次見沈長宴動怒。向來寡言的少年，站在書房門口，
臉色比檐下的雨還冷?！拔也唤邮苋魏伟才??！鄙ひ魤旱玫停瑓s像冰刃劃過玻璃。
沈老只是抬眼，淡淡一句：“由不得你。”沒有人知道那天下午祖孫倆究竟談了什么，
只知道暮色四合時，沈長宴垂在褲縫的手握得死緊，最終吐出一句——“好，我娶。
”他轉(zhuǎn)身時，目光掃過我。沒有溫度，甚至沒有厭惡，只是徹底的漠然。
我卻傻乎乎地在心里給他找理由：他只是還不認識我，只要他肯回頭，
我就能把整顆心都遞給他。如今回想，真想隔著歲月敲敲那個小姑娘的腦袋——“傻瓜，
愛意不是鑰匙，打不開一扇從里面反鎖的門?！笨僧敃r的我，捧著一紙婚約，
像捧著整個夏天的螢火，自以為光能照亮所有黑暗。3 朋友圈的刺痛凌晨兩點，
城市熄了大半的燈，我把床頭燈調(diào)到最暗，還是睡不著。手機在掌心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
屏幕的光像冰涼的刀片割著眼皮。鬼使神差地點開朋友圈，
第一條就是沈長宴兄弟的動態(tài)——照片里，陳語恬一身白裙，站在燈影與霓虹交界處，
像一枝被雨水浸透的梨花。她微仰著臉，目光穿過人群，筆直地落在對面那人身上。
對面是沈長宴，只露了半張側(cè)臉，卻足夠我認出他眉骨到鼻梁的那道清雋弧線。
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自帶柔焦，連喧鬧都成了陪襯。配文只有七個字：“恭喜宴哥得償所愿。
”后面還跟著一排香檳和煙花的 emoji。得償所愿。四個字像四根釘子，
把我釘在原地。原來他當初的堅決、冷漠、甚至敷衍的“好，我娶”，都不是因為年少輕狂，
而是心里早有了人。那個人一回國，他就迫不及待去赴他的“所愿”。我把手機反扣在枕邊，
可那張照片已經(jīng)烙進視網(wǎng)膜。空調(diào)被明明拉到下巴，卻像浸了冰水，
寒意順著脊背一路爬上來。我蜷成更小的一團，膝蓋抵著胸口，
仿佛這樣就能壓住胸腔里翻涌的酸澀。喉嚨發(fā)緊，眼眶發(fā)熱，我死死咬住被角，
不讓嗚咽溢出聲音。窗外，凌晨的風把樹葉吹得沙沙響，像無數(shù)細碎嘲笑。我盯著天花板，
數(shù)那道裂縫，一條、兩條……裂縫越來越多，視野也越來越模糊。最后，
我把整個人埋進枕頭里，像埋進一個永遠不會天亮的夜。4 錯吻的痛楚夜深了。咚！
我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我急忙下樓，“長宴，你回來了?！薄疤裉瘢?/p>
恬恬……”我的心像是被刀剜了一下，好痛。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去煮了碗醒酒湯?！伴L宴，
先把醒酒湯喝了?！蔽覊合潞黹g的苦澀，把碗遞到他面前。他忽然俯身，
帶著酒氣的吻毫無預(yù)兆地落下。唇舌滾燙，掠奪式的氣息充斥我的呼吸。
他低低喚出一個名字——“恬恬?！毙呐K像被冰水澆透。我側(cè)過臉，聲音發(fā)顫：“我不是她。
我是云茉?！边@三個字像鋒利的刀，瞬間割斷了他眼底的迷離。溫柔褪盡，
只剩下刺骨的冷意。他攥著我的手腕，把我?guī)нM臥室，門在身后重重合上。燈沒開，
月色像一層薄霜。衣料被扯落的聲響在黑暗里格外清晰。我踉蹌著后退，脊背抵上床沿。
沒有安撫，沒有詢問，他只用行動宣泄怒意。疼痛像潮水漫上來，我咬住唇，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被撕扯。我想推開他，卻被反扣住雙手，動彈不得。
漫長的沉默里，只余急促的喘息與心跳。直到一切驟然靜止。他起身離開，背影冷硬。
我蜷在床上，像被抽走骨血的布偶，連哭都發(fā)不出聲音。5 不速之客的挑釁天光透進來時，
身側(cè)只剩冰涼的褶皺。我抬手碰了碰脖子——那一小塊淤紅像燒紅的烙鐵，
提醒我昨夜并非幻覺。咔噠。門被推開，高跟鞋的聲音脆生生地敲在地板上。
沈長宴的心上人，陳語恬，提著一盒精致的早餐，像回自己家一樣走進來。她環(huán)視一周，
目光落在我頸側(cè)，唇角的甜笑瞬間裂出一道陰鷙的縫。“云茉，”她輕聲細語，卻字字帶鉤，
“這痕跡……你倒真把自己當沈太太了？”我攏緊領(lǐng)口，心臟卻失控地狂跳。
她把早餐盒“啪”地扣在床頭，蓋子震開，里面的蝦餃滾落一地。
“離婚協(xié)議我替你準備好了，簽字吧。長宴哥哥昨晚親口說的——他惡心透了。
”我聽見自己嗓音嘶?。骸澳蔷妥屔蜷L宴親自來趕我。”白恬俯身，貼在我耳邊，
像吐信的蛇：“你信不信，我只要一個電話，他連你骨灰都嫌臟?！彼D(zhuǎn)身時裙擺揚起，
碾過地上的蝦餃，汁水四濺。門再次合上，空氣里只剩甜膩的腥味。我滑坐在地，
指尖陷進掌心。這一次，連哭都帶上了血味。6 懷孕的抉擇那天清晨，
消毒水味還留在指尖，我卻對著洗手池干嘔不止。鏡子里的人面色煞白，
像一張被水泡皺的報告單?！霸漆t(yī)生，恭喜，妊娠七周。”薄薄一紙化驗單，
比任何病歷都重。我把它折成小小方塊，藏進白大褂口袋，像藏一顆隨時會引爆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