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個星光璀璨的夜晚,在天臺的晚風(fēng)中,陳宇將我擁入懷中,輕聲說出“我也喜歡你,很久了”之后,我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重啟鍵。陽光不再只是透過梧桐樹葉的縫隙灑下,而是毫無保留地傾瀉而下,將我的生活染成一片溫暖的金色。我和陳宇的關(guān)系正式確立,從心照不倦的默契,變成了名正言順的戀人。我們開始光明正大地一起上課,他總會在前排為我留好位置;一起去食堂吃飯,他會細心地把我不愛吃的菜挑到自己碗里;一起出現(xiàn)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圖書館的自習(xí)區(qū)、籃球場的觀眾席、攝影社的暗房、甚至只是并肩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他的笑容變得更加溫柔,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滿了寵溺和珍視,而我的世界,也因為他全心全意的陪伴與愛意,變得更加明亮、更加完整。我終于可以坦然地牽起他的手,感受他掌心的溫度;可以肆無忌憚地凝視他的側(cè)臉,欣賞他專注時的神情;可以依偎在他懷里,聽他講述籃球場上的戰(zhàn)術(shù),或是分享他新構(gòu)思的攝影企劃。這份被堅定選擇的幸福,像春日里融化的雪水,無聲地滋養(yǎng)著我的心田。
但就在這份甜蜜的陽光之下,另一片陰影,也悄然蔓延開來——李明的存在,以及隨之而來的、復(fù)雜而沉重的情感壓力。
李明依舊對我很好,甚至比我們確立關(guān)系之前更加細心周到。這份好,不再是學(xué)長對學(xué)妹的關(guān)照,而是帶著一種更深沉、更克制的溫柔。他會記得我隨口提過喜歡的那家店的抹茶拿鐵,路過時特意買一杯送來;會在毫無預(yù)兆的暴雨天,撐著傘出現(xiàn)在教學(xué)樓門口,將我嚴嚴實實地護在傘下,自己大半個肩膀卻暴露在雨中;會在我為了新聞系的深度報道作業(yè)而熬夜到凌晨,眼睛布滿血絲時,默默放下一杯熱牛奶和幾塊小蛋糕,然后輕手輕腳地離開,不打擾我的思路。他的體貼無微不至,像空氣一樣自然,卻又像鉛塊一樣,沉甸甸地壓在我的心頭。我開始下意識地回避他,不是因為討厭,而是因為無法承受那份明知不可得卻依舊源源不斷的付出所帶來的愧疚與煎熬。每一次接受他的好,都像在無形中加深一層對他的虧欠。
這種回避,在一次學(xué)生會組織的露營活動中達到了頂點。那是一個深秋的周末,天氣晴好,金黃的落葉鋪滿了山間小徑。大家在湖邊扎好帳篷,生起篝火。夜幕降臨,篝火熊熊燃燒,跳躍的火光映照著每個人興奮的臉龐。大家圍坐成一圈,唱歌、講鬼故事、分享大學(xué)生活的趣事,氣氛溫馨而浪漫。火星隨著熱氣升騰,在深邃的夜空中劃出短暫的光痕,如同許愿的流星。
我坐在陳宇身邊,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偶爾傳來的低語。李明坐在稍遠一點的位置,火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他安靜地聽著大家的喧鬧,目光卻時不時地飄向我們這邊。當(dāng)一輪熱鬧的歌曲接龍結(jié)束后,他忽然開口,聲音在篝火的噼啪聲中顯得格外清晰:
“悅悅,”他叫我的名字,用的是只有我們之間才有的、帶著一絲親昵的稱呼,“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很特別?!?/p>
我猛地一怔,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我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與陳宇拉開了一點距離,緊張地看向李明。他正直視著我,火光在他眼中閃爍,如同遙遠的星辰,帶著一種我無法解讀的、混合著深情與決絕的光芒。
“我不是那種輕易說喜歡的人,”他繼續(xù)說道,聲音平穩(wěn),卻字字千鈞,“但我真的……很欣賞你。欣賞你的認真,你的執(zhí)著,你眼里的光,還有你面對困難時從不輕言放棄的倔強?!彼D了頓,目光掃過陳宇,又落回我身上,“如果有一天……你覺得自己可以談戀愛了,或者……需要一個人陪你走一段路,第一個告訴我好嗎?”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篝火的熱度似乎瞬間遠去,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我僵硬地坐在那里,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陳宇的手輕輕握了握我的手,傳遞著無聲的支持。我沒有回答,巨大的愧疚和慌亂讓我無法開口。我只能低下頭,假裝專注地看著手里快要烤焦的棉花糖,木棍上的棉花糖已經(jīng)變得焦黑,散發(fā)出一股苦味,就像我此刻的心情——亂成一團,苦澀難言。我甚至不敢看陳宇,害怕看到他眼中的受傷或質(zhì)問。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我便借口想看日出,獨自一人走出了帳篷,沿著湖邊的小道漫無目的地走著。清晨的湖面籠罩著一層薄霧,涼意侵骨。就在我望著灰蒙蒙的湖面發(fā)呆時,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是陳宇發(fā)來的消息,沒有文字,只有一張照片——是昨晚我們頭頂那片璀璨的銀河,繁星如鉆,清晰可見。照片下方附著一行小字:“昨晚的星星真美,可惜少了你?!?這條消息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所有的情緒閘門。我怔怔地看著照片,眼眶不受控制地發(fā)熱,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這不僅僅是一張照片,這是陳宇在告訴我,他記得我們共度的每一個瞬間,他珍視我們的每一刻相處。他用他特有的、浪漫而含蓄的方式,表達著他的愛意和昨晚我缺席的遺憾。我終于明白,我已經(jīng)無法再把對陳宇的感情藏起來了,更無法再用“只是朋友”來搪塞李明。我必須做出選擇,必須直面這份因我的猶豫而帶來的傷害。
于是,我鼓起畢生的勇氣,在一次攝影社聚餐后,趁著夜色和酒精帶來的些許勇氣,拉住了陳宇的手,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陳宇,能陪我去一趟天臺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告訴你?!?/p>
他看著我泛紅的眼眶和緊握的手,沒有多問,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便順從地跟著我走向那棟空置的教學(xué)樓。樓梯間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腳步聲和彼此的呼吸聲,寂靜得能聽見心跳。到了天臺,深秋的夜風(fēng)強勁地撲面而來,吹亂了我的長發(fā),也吹散了我最后一絲猶豫。城市的燈火在遠方連成一片星河,倒映在未名湖的水面上,流光溢彩。我轉(zhuǎn)過身,面對著陳宇,他站在風(fēng)中,身影挺拔,眼神溫柔而專注地等待著我。
“陳宇?!蔽业穆曇粲行┌l(fā)澀,但異常清晰,“我想告訴你一件事?!蔽疑钗豢跉?,仿佛要吸進整個夜晚的勇氣,“我喜歡你。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也不是欣賞或依賴。而是……”我停頓了一下,讓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是想牽著你的手,走過每一個清晨和黃昏;是想看著你笑,把你的快樂變成我的快樂;是想和你分享所有的悲歡,陪你走未來的每一步,無論是平坦大道還是泥濘小路。是那種……想和你共度一生的喜歡。”
我說完,心跳如雷,在寂靜的天臺上清晰可聞,緊張地等待著他的回應(yīng),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他沉默了幾秒,那幾秒對我來說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然后,他嘴角緩緩揚起一抹我無比熟悉的、溫暖而明亮的笑容,如同撥云見日。
“其實,我也有件事要告訴你?!彼f,聲音低沉而帶著笑意。
“什么?”我屏住呼吸。
“我也喜歡你,”他向前一步,拉近了我們的距離,目光灼灼,“很久了。久到從你第一次在攝影社攤位前,為一張雨后倒影的照片而屏息凝神時,我就知道了?!?/p>
那一刻,強勁的夜風(fēng)似乎也變得溫柔起來,帶著華清校園里梧桐葉和青草混合的、屬于這個季節(jié)最甜的味道,拂過我的臉頰。所有的忐忑、不安、愧疚,在他坦誠的告白和溫暖的笑容中煙消云散。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潮水般將我淹沒。他沒有猶豫,沒有追問,只是向前一步,張開雙臂,將我緊緊擁入懷中。他的懷抱寬闊而堅實,帶著熟悉的、讓我安心的氣息,隔絕了外界的寒風(fēng)。
“林悅,”他在我的耳邊輕聲說,溫?zé)岬臍庀⒎鬟^我的耳廓,激起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謝謝你,愿意告訴我你的喜歡。謝謝你,終于愿意讓我走進你的世界?!彼站o了手臂,“以后,換我來守護你,好嗎?”
我靠在他懷里,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悄悄滑落,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衫。但這不是悲傷的淚水,而是長久壓抑后終于得以釋放的釋然,是確認了彼此心意的狂喜,是終于可以坦然面對自己內(nèi)心最深處渴望的幸福。我用力點頭,聲音哽咽:“好。”
從那天起,我和陳宇的關(guān)系正式確立。我們依舊一起晨跑,在校園的小路上并肩前行,但現(xiàn)在的他,會在我跑累時放慢腳步,輕輕握住我的手給我力量;會在圖書館里一坐就是一下午,但現(xiàn)在的我們,會不時抬頭相視一笑,分享一個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會在夜晚的宿舍樓下,不再是匆匆告別,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牽手,說悄悄話,直到宿管阿姨出來提醒。而李明,也如他后來所說,用行動詮釋了何為“成全”,成為了我生命中最珍貴的朋友之一。
然而,真正的“成全”并非一蹴而就,它需要時間,需要勇氣,更需要一次次在心碎邊緣的自我克制。
有一次,我和蘇晴、陳宇,還有李明,四個人一起去圖書館自習(xí)。我們占了靠窗的一張大桌子。我正埋頭于一篇關(guān)于“新媒體倫理”的論文,陳宇在旁邊用筆記本電腦調(diào)試一個攝影比賽的參賽視頻。李明則安靜地坐在對面,翻看著一本厚厚的專業(yè)書。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灑進來,一切都顯得那么和諧。突然,我的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墨痕——寫錯了。我懊惱地皺眉,習(xí)慣性地伸手去拿放在李明手邊的橡皮擦。
“謝謝?!蔽医舆^橡皮,低聲說。
他搖搖頭,目光卻落在我和陳宇交疊放在桌下的手——不知何時,陳宇的手已經(jīng)覆在了我的手上。李明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一下,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他迅速低下頭,假裝專注于書本,但握著書頁的手指卻微微收緊,指節(jié)泛白。他沒有再看我們,只是默默地繼續(xù)看書,但那挺直的背影,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那一刻,我心中涌起一陣尖銳的痛楚。我多想告訴他,我并非有意炫耀,也并非想要傷害他,但這親密的舉動,就像一把無形的刀,再次劃開了他剛剛結(jié)痂的傷口。
另一次周末,我們四人約好去城郊新開的森林公園徒步。天氣預(yù)報說有雨,但出發(fā)時還是晴天。我們興致勃勃地爬山、拍照。然而,午后天空驟變,烏云密布,豆大的雨點毫無預(yù)兆地砸了下來。我們慌忙尋找避雨處,最終躲在一個狹窄的山洞里。雨水順著巖壁流下,形成一道水簾。洞內(nèi)空間有限,我們擠在一起。陳宇第一時間脫下外套,撐在我和蘇晴頭頂,試圖為我們擋雨。李明則默默地站在最外側(cè),用自己的身體為我們擋住飄進來的雨水。
“你這樣會感冒的!”我看著他濕透的半邊肩膀,心疼地說。
“沒事,”他笑了笑,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我體質(zhì)好。倒是你們,別著涼了?!彼f話時,目光越過我和陳宇,望向洞外灰蒙蒙的雨幕,眼神空洞而遙遠。那場雨下得又急又大,我們在山洞里等了近一個小時。期間,陳宇低聲和我說話,試圖安撫我的不安。我能感覺到李明的沉默,那沉默像一塊巨石,壓在狹小的空間里,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當(dāng)雨勢漸小,我們狼狽地沖回停車場時,李明已經(jīng)渾身濕透,而他始終沒有一句怨言?;氐綄W(xué)校后,他發(fā)起了高燒。第二天,我才知道,他請了病假。我給他發(fā)消息詢問,他只回了一個“沒事,小感冒,休息就好?!?這份沉默的付出和克制,比任何言語都更讓我心酸。
終于,在一個同樣下著小雨的傍晚,我再也無法忍受這份沉重的愧疚。我獨自一人來到文淵樓三樓的宣傳部辦公室。李明正在整理迎新晚會的照片,聽到敲門聲,他抬起頭,臉上帶著慣常的溫和笑容:“林悅?怎么了?快進來,外面下雨了?!?/p>
“李明,”我站在門口,沒有進去,雨水打濕了我的外套,我的心也像被雨水浸透,“你還好嗎?”
他愣了一下,笑容僵在臉上,隨即恢復(fù)平靜:“我很好啊,怎么突然這么問?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我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氣,“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我很抱歉,因為我的猶豫,讓你經(jīng)歷了這些。你明明可以更早地放下,更早地走出……”
“悅悅,”他打斷我,聲音依然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別說了。”他放下手中的照片,走到我面前,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我選擇留在你身邊,做你的朋友,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不后悔。看著你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安慰。難過是肯定的,就像傷口愈合會痛一樣。但比起讓你為難,或者看到你因為我的情緒而自責(zé),我更愿意選擇微笑,選擇祝福?!彼D了頓,嘴角努力揚起一個輕松的弧度,“而且,你知道嗎?能以朋友的身份,繼續(xù)見證你的成長,分享你的喜悅,這本身也是一種難得的幸福。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這樣的機會。”
我盯著他強裝輕松的臉,看著他眼中深藏的疲憊和一絲尚未完全褪去的悲傷,眼眶瞬間紅了。原來,他并非沒有痛苦,他只是將痛苦深埋心底,用“成全”來包裹。這份超越了占有欲的、近乎無私的愛,讓我感到無比的震撼和感激。
“李明……”我的聲音哽咽,“謝謝你。謝謝你愿意做我最值得信賴的朋友?!?/p>
“這才是我應(yīng)該說的,”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動作像兄長般溫暖,“謝謝你,愿意接受我的這份友情。未來的路還很長,我會一直在。愿你和陳宇,永遠幸福?!彼詈蟮脑捳Z,真誠而平靜,仿佛真的已經(jīng)放下了執(zhí)念,只余下最純粹的祝福。
我看著他轉(zhuǎn)身回到辦公桌前,繼續(xù)整理那些記錄著別人歡笑的照片,背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單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個刻骨銘心的道理:真正的愛,不是擁有,而是成全。 它不因得不到而扭曲,不因失去而怨恨,反而在放手的瞬間,升華成一種更廣闊、更堅韌的力量,守護著所愛之人的幸福。李明用他的方式,為我上了大學(xué)里最重要的一課。
與此同時,我和陳宇的感情在經(jīng)歷了天臺的坦誠后,也進入了更深層次的融合。我們開始規(guī)劃共同的未來,討論畢業(yè)后的去向,分享彼此的家庭故事。他向我講述了他父母都是大學(xué)教授,對他要求嚴格但充滿愛的家庭氛圍;我也向他傾訴了我父母作為普通工薪階層,為了供我讀書而省吃儉用的辛勞。這些深入的交流,讓我們在精神上更加契合,也讓我對這段感情充滿了信心。
我以為,這樣平靜而甜蜜的日子會一直持續(xù)下去,直到那個陰云密布的下午。
那天,我正為新聞系的“校園人物志”深度報道項目做最后的資料整理,手機屏幕突然彈出一條朋友圈推送——是陳宇發(fā)的。照片里,他和沈思思并肩站在新圖書館巨大的玻璃幕墻前,兩人似乎正在熱烈地討論著什么,神情專注而認真。沈思思微微側(cè)頭看著陳宇,嘴角帶著一絲欣賞的笑意,而陳宇也正低頭看著手中的文件,側(cè)臉線條分明。照片的背景是華清大學(xué)標(biāo)志性的建筑,構(gòu)圖完美。配文是:“今晚的‘光影華清’攝影展籌備會議很順利,感謝學(xué)姐沈思思的傾力協(xié)助,期待展覽大獲成功!”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沉。沈思思!那個學(xué)生會文藝部長,公認的?;?,家境優(yōu)渥、才華橫溢、走到哪里都是焦點的女生。她對陳宇的心意,早已是校園里公開的秘密。陳宇稱她為“學(xué)姐”,但“傾力協(xié)助”這個詞,以及他們之間那過于專注和親近的互動姿態(tài),都讓我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我反復(fù)告訴自己,這只是工作上的正常合作,攝影展是攝影社的大事,作為榮譽顧問的陳宇和作為學(xué)生會文藝部長的沈思思合作是理所當(dāng)然的。但心底那根名為“嫉妒”的刺,卻已經(jīng)悄然扎下,并開始隱隱作痛。
接下來的幾天,這種不安迅速發(fā)酵。陳宇似乎變得異常忙碌。我們約定好的晨跑,他開始以“訓(xùn)練加量”為由取消;我們計劃好的周末電影,他臨時告知我“攝影社有緊急會議”;甚至連我發(fā)去的消息,他的回復(fù)也變得簡短而敷衍,常常是“在忙,晚點說”或者一個簡單的表情包。我的手機屏幕,從以前頻繁的聊天記錄,變得異常安靜。我試圖聯(lián)系他,電話常常無人接聽,或者接通后背景音嘈雜,他匆匆說幾句就掛斷。我心中的疑云越來越重,那份因李明而學(xué)會的“坦誠溝通”的信心,也開始動搖。
終于,在一個陳宇又一次以“訓(xùn)練”為由取消了我們共進晚餐的約定后,我積壓已久的委屈、不安和猜疑徹底爆發(fā)。我撥通了他的電話,當(dāng)他接通時,我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和顫抖:“陳宇,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為什么總是這么忙?為什么連見一面、說句話都這么難?”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我能聽到他輕微的喘息聲,似乎剛結(jié)束訓(xùn)練。然后,他嘆了口氣,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悅悅,沒有啊,就是最近校隊訓(xùn)練強度確實加大了,為下個月的聯(lián)賽做準(zhǔn)備。你也知道,作為隊長,我不能松懈?!?/p>
“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聲音不受控制地拔高,“我對你有多敏感?我不是要你每時每刻陪著我,像個粘人精。但我希望你能坦誠地告訴我你在做什么,你的行程!而不是讓我像個傻瓜一樣,一遍遍地猜測,一遍遍地被放鴿子!我需要的是信任和溝通,而不是敷衍和回避!”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我用手背狠狠擦掉。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沉默,時間仿佛凝固。就在我以為他會繼續(xù)辯解時,他忽然問:“悅悅,你是不是……因為沈思思的事在生氣?”
我咬住嘴唇,沒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最響亮的回答。
“她確實是幫我處理了一些攝影展的事務(wù),”他解釋道,語氣帶著一絲無奈,“比如場地協(xié)調(diào)、宣傳物料設(shè)計、邀請嘉賓等等。學(xué)生會那邊需要她對接。但我們真的只是工作關(guān)系,是朋友?!?/p>
“可你有沒有想過,”我低聲說,聲音里充滿了自卑和恐懼,“我對你們之間的‘朋友’關(guān)系有多敏感?我不是不相信你的人品,陳宇。我信你。但我……我害怕自己不夠好。” 我終于說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懼,“我知道你身邊有那么多優(yōu)秀的女生,像沈思思那樣,家境好、才貌雙全、光芒萬丈。而我,只是一個從普通小城來的女孩,沒有顯赫的背景,沒有出眾的家世,我所有的努力,我拼命學(xué)習(xí)、參加比賽、熬夜寫稿、不斷證明自己,是因為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dān),不想讓你因為選擇我而被人說‘高攀’或者‘可惜’!我害怕有一天,當(dāng)你站在更高的地方,回頭看,會覺得我配不上你,會覺得當(dāng)初的選擇是個錯誤!”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清晰的、沉重的嘆息。然后,是腳步聲,他似乎在走動。幾秒鐘后,他回來了,聲音變得異常低沉而堅定:“林悅,聽我說。”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你從來都不是我的負擔(dān)。你是我的光,是我疲憊時最想回到的港灣,是我取得成就時最想分享的人,是我愿意用一生去守護的、獨一無二的存在?!?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力量和深情,“你的努力,你的堅韌,你眼中的光,你對攝影的熱愛,這些才是最珍貴的。家世、背景,那些外在的東西,在真正的感情面前,一文不值。我愛的是你這個人,林悅,是那個真實的、勇敢的、會為夢想發(fā)光的你。你懂嗎?”
他的話語像溫暖的洪流,瞬間沖垮了我所有因自卑而筑起的堤壩。巨大的委屈和被理解的感動交織在一起,讓我再也無法抑制,對著電話失聲痛哭起來。
“別哭了,”他的聲音立刻變得無比溫柔,帶著心疼,“我錯了,我不該讓你一個人胡思亂想。我保證,以后無論多忙,都會提前告訴你行程,不讓你擔(dān)心。好不好?”
“嗯……”我抽泣著點頭,盡管他看不見。
從那天起,我和陳宇之間的溝通變得更加坦率和深入。他不再回避我的情緒,而是主動分享他的日程、他的壓力、他的想法;而我也不再壓抑自己的不安,學(xué)會了用更健康的方式表達需求和感受。我們約定,每周至少有一次不受打擾的“專屬時間”,無論是散步、看電影,還是只是安靜地待著。這份建立在坦誠基礎(chǔ)上的信任,讓我們的感情在經(jīng)歷了短暫的風(fēng)雨后,變得更加穩(wěn)固、更加深刻。
至于李明,雖然他選擇了退出愛情的角逐,但他用行動證明了,他始終是那個在我需要時,第一個出現(xiàn)的人。
有一次,我因為要趕一個攝影社的緊急布展任務(wù),在教室里從下午一直忙到深夜,過度疲勞下竟趴在桌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涼意驚醒。睜開眼,發(fā)現(xiàn)身上蓋著一件熟悉的、帶著淡淡雪松清香的外套——是陳宇的。而桌上,放著一杯依然溫?zé)岬哪滩?,旁邊還有一張字條,是李明熟悉的、剛勁有力的筆跡: “別太拼了,記得吃飯?!蠲鳌?字條下面,還壓著一盒我最愛吃的提拉米蘇。
我輕輕笑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這件外套,這杯奶茶,這塊蛋糕,還有這張字條,像一幅無聲的畫卷,描繪著友情最動人的模樣。它不喧嘩,不索取,只是在你需要的時候,默默遞上一份溫暖,然后悄然退場。
后來,我特意找到他,將外套還給他,真誠地問:“李明,現(xiàn)在……你不難過嗎?”
他接過外套,搖搖頭,臉上是經(jīng)過時間沉淀后的平靜與釋然:“難過的部分已經(jīng)過去了,就像傷口結(jié)痂脫落。剩下的,都是祝福??吹侥愫完愑钤絹碓胶茫吹侥銥榱藟粝氚l(fā)光發(fā)熱,我由衷地為你高興。這,就是我最大的滿足?!?他看著我,眼神清澈而坦然,“林悅,記住,有些人,或許注定不是陪你走完一生的人,但他們曾出現(xiàn)在你的生命里,用他們的光,照亮過你前行的某一段路,驅(qū)散過你心頭的陰霾,這就已經(jīng)足夠美好,足夠珍貴了。”
我看著他,這位曾經(jīng)用溫暖包裹我、如今又用成全祝福我的朋友,心中充滿了無言的感激。華清的秋天,在梧桐葉的飄零中走向尾聲。而我的大學(xué)生活,也在友情的考驗與愛情的淬煉中,翻開了新的篇章。前方的路,或許仍有未知的挑戰(zhàn),但此刻,我心中充滿了力量——因為我知道,我不僅擁有陳宇熾熱的愛,也擁有李明那如月光般靜謐而恒久的友情。這兩種截然不同卻同樣珍貴的情感,共同構(gòu)成了我青春歲月里,最值得銘記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