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五日,晴。
距離高考只剩最后兩天。
當(dāng)陳凡像往常一樣踏入高三(4)班的教室時,他立刻感受到了與昨日截然不同的氣氛。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興奮與緊張。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在他和沈君豪之間來回逡巡。昨天陳凡主動約戰(zhàn)沈君豪的消息,早已如插上翅膀般傳遍了整個年級,成為了高考前最大的談資。
在絕大多數(shù)人看來,這無異于一場飛蛾撲火式的自殺。
“看,陳凡來了,他還真敢來上學(xué)?!?/p>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惹誰不好,偏偏去惹沈君豪?!?/p>
“我聽說沈君豪昨天放話了,今天放學(xué)要讓陳凡橫著出校門?!?/p>
低低的議論聲在教室各個角落響起,話語中充滿了對陳凡的憐憫和對即將發(fā)生的好戲的期待。
陳凡對此充耳不聞,他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從書包里拿出課本,神態(tài)自若,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這份超乎尋常的平靜,反而讓那些等著看他驚慌失措的人感到一絲不自在。
“凡哥!”胖子張浩湊了過來,臉上寫滿了焦慮,“你昨天太沖動了!要不……我們今天去跟沈君豪道個歉吧?大丈夫能屈能伸,沒必要跟他硬碰硬??!”
他知道,道歉也未必有用,但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
陳凡抬起頭,看著自己這位真心為自己著想的朋友,笑了笑:“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你今天放學(xué)后直接回家,不要管我?!?/p>
“可是……”
“沒有可是?!标惙驳恼Z氣不重,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相信我?!?/p>
張浩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無法反駁。今天的陳凡,眼神深邃,氣質(zhì)沉穩(wěn),與過去的那個他判若兩人。
這時,姜初雪也走了過來。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藍色的校服,顯得愈發(fā)清麗脫俗。只是她秀美的眉毛緊緊蹙著,白皙的臉上滿是擔(dān)憂。
“陳凡,你跟我出來一下?!彼吐曊f道。
陳凡點了點頭,跟著她走出了教室,來到了走廊的盡頭。
“你真的要去嗎?”姜初雪開門見山,清澈的眼眸里倒映著陳凡平靜的臉,“我們告訴老師好不好?或者報警?沈君豪他不敢亂來的。”
看著女孩焦急的模樣,陳凡心中一暖。這是他前世虧欠最多的人之一。
他伸出手,想像前世在仙界時那樣,輕輕撫摸她的頭頂,但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空中?,F(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小雪,”他收回手,聲音變得柔和,“你覺得,告訴老師或者報警,有用嗎?”
姜初雪愣住了。
她很聰明,自然知道答案。以沈家的權(quán)勢,就算鬧到學(xué)?;蚓?,最后也只會是不了了之。沈君豪最多受個口頭警告,而陳凡,將會迎來更加瘋狂的報復(fù)。
“那……那怎么辦?”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無助。
“所以,這件事,必須由我親手解決。”陳凡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跟你保證,今天過后,沈君豪再也不會來煩你,也不會再來找我的麻煩?!?/p>
“我不想你出事……”姜初雪的眼眶有些泛紅。
“我不會出事?!标惙驳淖旖枪雌鹨荒ㄗ孕诺幕《?,“這個世界上,能讓我出事的人,還沒出生呢?;厝ド险n吧,記住我的話,安心準備高考。”
說完,他轉(zhuǎn)身走回了教室,留下姜初雪一個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望著陳凡的背影,忽然覺得,那個曾經(jīng)需要她保護的少年,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長成了一棵可以為她遮風(fēng)擋雨的大樹。
……
一天的課程,在一種微妙的氛圍中飛速流逝。
陳凡表現(xiàn)得與平時沒有任何不同,認真聽講,偶爾做做筆記。他的這份鎮(zhèn)定,讓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議。
反觀沈君豪,則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他一整天都在和身邊的跟班們吹噓,說自己找了道上的大哥,今天一定要把陳凡的腿打斷。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周圍的同學(xué)都聽得清清楚楚,眼神中充滿了炫耀和殘忍。
終于,放學(xué)的鈴聲響起。
這一刻,整個教室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陳凡。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陳凡不急不緩地收拾好書包,背在肩上,然后徑直朝著教室后門走去。
“陳凡!”姜初雪忍不住站了起來。
陳凡回頭,對她露出了一個讓她安心的微笑,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媽的,還真有種!”沈君豪獰笑一聲,對著身邊的幾個跟班一揮手,“走,跟上!今天讓兄弟們看場好戲!”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跟了出去。
張浩急得滿頭大汗,在原地跺了跺腳,最終還是一咬牙,偷偷地跟了上去。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兄弟去送死。
……
城南廢棄工廠。
這里曾經(jīng)是楚州市一家國營紡織廠,倒閉了十幾年,早已荒廢。殘破的廠房,銹跡斑斑的機器,叢生的雜草,在夕陽的余暉下,顯得格外蕭索和陰森。
陳凡獨自一人走在這片廢墟之中,腳下踩著碎石和玻璃,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這里,是他前世命運的轉(zhuǎn)折點。
就是在這里,他被沈君豪找來的人打斷了手腳,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拖出去,扔進了冰冷的海水里。
“真是個不錯的埋骨之地。”陳凡環(huán)顧四周,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不過,今天埋葬的,不會是我?!?/p>
他走到一處空曠的水泥地前,停下腳步,將書包隨意地扔在地上,然后靜靜地站著,仿佛一尊雕塑,等待著仇人的到來。
沒過多久,一陣刺耳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
一輛黑色的金杯面包車和幾輛摩托車卷著塵土,氣勢洶洶地沖進了工廠大院,一個漂亮的甩尾,停在了陳凡面前不遠處。
車門拉開,沈君豪第一個跳了下來。
他身后跟著七八個流里流氣的青年,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魁梧,脖子上有條猙獰刀疤的光頭大漢。他嘴里叼著煙,眼神兇悍,上下打量著陳凡,正是沈君豪請來的“豹哥”。
“豹哥,就是這小子!”沈君豪指著陳凡,臉上滿是怨毒和得意,“今天給我往死里打,出了事我兜著!”
豹哥吐掉煙頭,用腳碾了碾,不屑地笑了笑:“小豪,你這二十萬花得有點冤啊。對付這么個毛都沒長齊的學(xué)生崽,也用得著我親自出馬?”
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殺雞用牛刀。
“豹哥,這小子邪門得很,別跟他廢話,先打斷他兩條腿再說!”沈君豪催促道,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陳凡跪地求饒的慘狀了。
“行吧,拿錢辦事?!北鐭o所謂地聳了聳肩,對著身后的小弟們一揮手,“兄弟們,干活了!速戰(zhàn)速決,別耽誤了晚上去喝酒!”
“好嘞,豹哥!”
七八個混混獰笑著從車里抽出鋼管、棒球棍,一步步朝著陳凡逼近,將他團團圍住。
遠處,偷偷跟來的張浩躲在一堵破墻后面,看到這陣仗,嚇得臉都白了。他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手指顫抖地準備報警。
而在另一邊,姜初雪也開著自家的車趕到了工廠外。她終究還是不放心,當(dāng)她看到那輛面包車和那群手持兇器的混混時,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包圍圈中,陳凡依舊靜靜地站著,仿佛沒有看到那些閃著寒光的鋼管。
他抬起眼,目光越過眼前的混混,直接落在了沈君豪的臉上,平靜地開口:
“你,準備好生不如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