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那晚在病房的探望之后,我和蕭語娥第二次并排坐著。
她的身體并無大礙,已經(jīng)出院了,而且看起來氣色也恢復得不錯,只是眼神中還略含一絲憂郁。
“感覺怎樣?好些了么?”我問。
“已經(jīng)好多了,醫(yī)生說只要好好休息幾天應該就能恢復。不過程程她……可能還要繼續(xù)觀察一陣子?!?/p>
“是啊?!蔽一貞溃皩α?,關(guān)于何程程和常駿,還有孟冬強之間的事情,你了解得多么?”
她轉(zhuǎn)頭望了我一眼,然后把目光掃向地面,“算是知道一些吧,畢竟程程和我一直都是朋友,常駿和孟冬強我也都認識。但有些事情,其實我也不是很能想得明白?!?/p>
我忙拋出了自己最關(guān)心的問題:“在你看來,何程程和孟冬強之間,是有感情的么?”
“沒有。”蕭語娥回答得異常干脆,而這并未出乎我的意料。
“那他們?yōu)槭裁磿谝黄??”我繼續(xù)追問。
蕭語娥抬起頭望著前方,目光中滿是迷惘。
“其實,這也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p>
短暫的沉默后,她又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看我,輕嘆一聲,然后繼續(xù)著她的講述。
在蕭語娥看來,何程程一直都是喜歡常駿的,這一點從未變過。
但有一天,何程程忽然就告訴蕭語娥,她和常駿分手了。
至于分手的原因,何程程并沒有對蕭語娥講太多,只是很含糊地說,他們倆性格不合,經(jīng)常吵架,所以就干脆分開了。
蕭語娥對這個理由并不完全相信,因為在她看來,何程程和常駿都是那種好脾氣的人,怎么會經(jīng)常吵架呢?
可那畢竟是人家的私事,所以蕭語娥也不方便多說什么。
而讓蕭語娥更加感到驚訝的是,就在大約一個月以后,何程程竟然告訴她說,自己和孟冬強在一起了。
可任誰也看得出來,何程程并不喜歡孟冬強。
不僅如此,她還感覺到,孟冬強也同樣不喜歡何程程。
自打他們在一起后,蕭語娥甚至從未聽到過孟冬強主動給何程程打過哪怕一次電話。
蕭語娥偶爾也會用開玩笑的語氣提醒何程程別吃虧。對于孟冬強的人品,她一直都不太看好。
后來,何程程身上發(fā)生的一些變化引起了蕭語娥的注意。
首先是何程程經(jīng)常會在寢室樓的安全通道里跟什么人打電話,時而吵鬧,時而痛哭,被蕭語娥無意間看到好幾次。
其次是何程程偶爾會有意無意地抱怨學校以及輔導員??僧斒捳Z娥問她出了什么事的時候,她又不作回答,只是隨便敷衍幾句。
再往后,何程程竟逐漸疏遠起了蕭語娥。
然而蕭語娥并不知其中原因,也只好將此事進行冷處理。兩位昔日好友,在隨后的一段日子里竟形同陌路一般。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何程程對蕭語娥的態(tài)度倒是又好了不少,不僅請蕭語娥吃了頓大餐,還主動表示要請她去看五月天的演唱會。
蕭語娥對何程程的這種喜怒無常感到有些不解??僧吘故窍嗵幜硕嗄甑氖矣押团笥?,她見何程程如此,倒也樂于重新修復彼此間的這份友誼。
“我知道的也就是這些了,希望能幫助到你們?!?/p>
一陣風吹過,蕭語娥伸手拂了下被吹亂的頭發(fā),膝上的文件夾不小心滑落,散落了一地照片。
她忙蹲下去拾那些照片,我也俯下身去幫忙。
而那些照片的內(nèi)容引起了我的興趣和好奇。
衣衫襤褸的拄拐老人,流離于街頭的兒童乞丐,法拉利跑車與騎電動車外賣員的同框,不知因何而致殘的小動物,已經(jīng)搖搖欲墜卻仍亮著燈的危樓……不同的人和事,都定格在那一張張照片里。
“這些都是你拍的?”我一邊整理著照片,一邊問道。
“對。”蕭語娥饒有興致地看著手里的照片,“說出來不怕你笑,我的理想是做一名新聞記者,能夠真實反映社會現(xiàn)實的那種。”
“那很了不起,可你的家人恐怕會很擔心你?!?/p>
“是啊,我父母起初都反對我的這個想法。在他們看來,女孩子就應該按部就班地讀完大學,找個四平八穩(wěn)的工作,最后尋個好人家把自己嫁了??赡峭耆皇俏宜M娜松K栽诟呖继顖笾驹傅哪菚?,他們一直希望我去學會計,而我則毫不猶豫地報了中文系?!?/p>
聽及此處,我發(fā)出一聲輕笑。
“是不是很好笑?”她面露微紅。
“沒有,只是覺得你很勇敢。”
正說著,她從手里抽出一張照片遞給我,“只有這張不是我自己拍的,是常駿。”
我忙接過來看了看。
那是一張蕭語娥跟何程程的合影。兩個少女站在樹蔭下,肩并肩挨在一起,笑顏如花。
蕭語娥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那沓照片,“這已經(jīng)是它們第二次散落出來了?!?/p>
“那第一次呢?”
“就是出事的那天,我是在打印社取完照片后去的演唱會。那晚當我醒來后,發(fā)現(xiàn)這些照片就散落在我們最初遇襲的地方?!?/p>
說罷,她抬眼望向前方,宛如一尊聆聽樹聲的塑像,任風吹拂。
而我,則陷入沉思。
那個令人困惑的問題,依舊沒能得到答案。
其實要問孟冬強為什么會去追求何程程,最好的回答者,當然就是何程程本人。
但要想直接去問何程程的話,怕是暫時不太可能了。
因為自遇襲那晚后,除了吃飯喝水之外,她絕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