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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的雨來得急,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在會議中心巨大的玻璃幕墻上,模糊了外面繁華的街景。陸沉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直,深色西裝勾勒出寬闊的肩線。會議室內(nèi)只剩下他和助理小張,空氣中還殘留著方才激烈談判后的余溫。

“陸總,智創(chuàng)那邊的代表簽了?!毙埖穆曇魩е鴫翰蛔〉呐d奮,手里捧著新鮮出爐的合作意向書,“比我們預(yù)期的融資額度還高兩個點!對方說,就是沖著‘云境’的技術(shù)壁壘和您親自坐鎮(zhèn)來的?!?/p>

陸沉轉(zhuǎn)過身,臉上沒什么特別的喜色,只是微微頷首。銳利的目光掃過意向書上對方龍飛鳳舞的簽名,確認無誤。“訂最早的航班回程。原定三天的行程,一天足夠了。”他的聲音沒什么起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小張一愣:“陸總,晚上的慶功宴……”

“推了?!标懗链驍嗨?,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家里有事。”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門口,步伐沉穩(wěn),卻透著一股歸心似箭的急切。小張不敢多問,連忙掏出手機開始操作。

飛機引擎的轟鳴聲被頭等艙良好的隔音過濾掉大半。陸沉靠窗坐著,舷窗外是翻涌的云海。他閉著眼,看似休息,指腹卻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屏幕邊緣。昨晚陽臺上那低低的、粘膩的“老地方見”,還有玄關(guān)柜上那張燙金編號001的“言·境畫廊”VIP卡,如同細密的刺,扎在心頭,無法忽視。

蘇蔓……你到底在“老地方”,見了誰?

飛機平穩(wěn)落地,比原計劃提前了整整兩天。陸沉沒有通知任何人接機,自己拖著簡單的行李箱,快步穿過航站樓。城市的空氣帶著熟悉的、微涼的塵土氣息。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讓出租車停在了一條熱鬧的老街巷口。

“南記點心鋪”的招牌古舊,卻擋不住門口排起的長隊。濃郁的甜香混合著蒸騰的熱氣撲面而來。陸沉記得很清楚,半個月前蘇蔓窩在沙發(fā)里刷美食視頻,指著屏幕里金黃流沙的包子,眼睛亮亮地說:“老公,這家南記的流沙包聽說超絕!可惜每次去都排長隊……”

他記得她當(dāng)時遺憾的語氣和小饞貓似的表情。

此刻,陸沉站在隊伍末尾,身姿挺拔,深色大衣與周圍喧鬧市井的氣息格格不入。他沒有絲毫不耐,只是安靜地等待著。隊伍緩慢移動,周圍是嘈雜的交談聲、孩子的嬉鬧聲、老板中氣十足的吆喝聲。排了近四十分鐘,終于輪到他。

“一盒流沙包,現(xiàn)蒸的?!标懗灵_口。

老板是個微胖的中年人,手腳麻利地掀開蒸籠蓋子,滾燙的白色蒸汽猛地涌出,帶著更濃郁的香甜。他利落地夾出六個圓滾滾、胖乎乎、表皮透著誘人光澤的包子,小心地裝進印著“南記”紅字的牛皮紙盒里。

“好嘞!剛出爐,小心燙口!”老板笑著遞過盒子。

熱騰騰的盒子捧在手里,沉甸甸的,帶著剛離火的溫度。陸沉付了錢,提著這份帶著市井煙火氣的“驚喜”,重新坐進出租車。

“去‘言·境畫廊’?!彼麍蟪龅刂罚曇羝届o無波。

司機應(yīng)了一聲,車子匯入車流。陸沉低頭看著膝蓋上的紙盒,蒸騰的熱氣在盒蓋上凝結(jié)成細小的水珠。他提前兩天回來,沒有告訴蘇蔓,帶著她提過的、排長隊才能買到的流沙包,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想給她一個猝不及防的驚喜。

車子在一條相對僻靜、充滿藝術(shù)氣息的街道停下。街道兩旁多是些設(shè)計工作室或小型畫廊,“言·境畫廊”占據(jù)了視野最佳的一個轉(zhuǎn)角。整面的落地玻璃墻,簡約現(xiàn)代的設(shè)計,在周圍的建筑中顯得卓爾不群。透過巨大的玻璃窗,能清晰地看到里面寬敞明亮的展廳。幾幅巨大的抽象畫作懸掛在純白的墻壁上,燈光打在上面,色彩濃烈而富有沖擊力。

此刻,展廳里空蕩蕩的。沒有預(yù)想中的布展工人忙碌,也沒有其他客人。

只有兩個人。

蘇蔓背對著街道的方向站著,穿著一身干練的米白色闊腿褲套裝,長發(fā)松松挽起,露出優(yōu)美的頸項。她微微仰著頭,似乎在專注地看著面前墻上的一幅畫。

而她的身邊,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是畫廊的主人,顧言。他穿著剪裁考究的深灰色羊絨衫,側(cè)臉線條清晰,氣質(zhì)沉穩(wěn)中帶著藝術(shù)家的疏離感。他離蘇蔓很近,近得幾乎超出了普通社交的安全距離。

陸沉推開車門的手頓住了。他站在畫廊明亮的落地窗外,像一個突兀闖入的旁觀者,隔著冰冷的玻璃,看著里面那幅無聲的畫面。

顧言微微側(cè)身,面向蘇蔓。他的目光似乎并未停留在畫作上,而是專注地落在蘇蔓的頸間——那里,正垂著陸沉在結(jié)婚紀念日親手為她戴上的“星曜”藍鉆項鏈。鉆石在展廳精心設(shè)計的燈光下,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

接著,顧言抬起了手。他的動作很自然,修長的手指沒有直接觸碰項鏈,而是伸向了蘇蔓頸后的位置。他的指尖,極其自然地拂過蘇蔓垂在頸后的幾縷發(fā)絲,輕輕捏住了項鏈的搭扣,仿佛在仔細調(diào)整著它的位置。

蘇蔓沒有動。她沒有像往常在公眾場合那樣,下意識地避開過于親密的接觸。她依舊保持著微微仰頭的姿勢,側(cè)臉對著顧言,唇角似乎……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是一種放松的、甚至帶著點慵懶的弧度,在陸沉看來,刺眼無比。

顧言的手指停留在她頸后,微微低著頭,嘴唇幾乎湊到了蘇蔓的耳邊。他在說話,聲音隔著厚厚的玻璃,一絲也透不出來。只能看到他嘴唇翕動,神情專注,帶著一種熟稔的親昵。而蘇蔓,側(cè)耳傾聽,臉上那點笑意似乎更深了些,還輕輕點了點頭。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陸沉的腳底猛地竄起,瞬間席卷全身。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他手里還提著那盒滾燙的、帶著煙火氣的流沙包,指尖卻冷得像冰。

玻璃窗內(nèi),那兩人姿態(tài)親昵,自成一方世界,完全隔絕了窗外的一切。顧言的手指,還停留在蘇蔓頸后,停留在那條他親手為她戴上的項鏈搭扣上。

陸沉的眼神驟然變得冰冷銳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鋒。他不再猶豫,猛地推開了畫廊沉重的玻璃門。門上懸掛的銅鈴發(fā)出清脆而突兀的“叮當(dāng)”聲,瞬間打破了展廳內(nèi)那層無形的、粘稠的靜謐。


更新時間:2025-08-12 22:1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