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天空裂開了。一道赤紅的傷痕,突兀地撕裂了鉛灰色、飽含雨水的厚重云層。
那不像尋常的閃電,沒有瞬間的刺目與消逝,
反而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粘稠凝固的赤金光芒,如同蒼穹被滾燙的巨矛貫穿。
它筆直地朝著下方那片被洪水反復(fù)蹂躪、狼藉無邊的黃褐色大地墜落下來。大地上,
泥漿是唯一的主宰。
渾濁的水流卷著折斷的巨木、破碎的陶器、甚至浸泡得腫脹發(fā)白的牲畜尸體,
在曾經(jīng)是村落和田埂的地方肆意奔涌、回旋。泥水沒過小腿,更深處足以吞噬整個(gè)人。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水腥、淤泥的腐臭,還有一種更深的、萬物在絕望中緩慢窒息的味道。
禹就躺在這片泥濘的中心。他像一截被洪水沖倒后拋棄的朽木,半邊身體陷在冰冷的泥漿里。
粗糲的麻布短褐早已被泥水浸透,緊貼著皮膚,沉甸甸的。數(shù)不清多少日夜的搏命奔波,
無數(shù)次在濁浪和潰堤的死亡線上掙扎,耗盡了他最后一絲氣力。
那張被風(fēng)雨和疲憊刻下深深溝壑的臉,此刻只剩下灰敗的死氣。嘴唇干裂,滲著血絲,
喉嚨里發(fā)出微弱嘶啞的喘息,每一次吸氣都仿佛在吞咽著泥漿。唯有那雙眼睛,依舊睜著,
死死盯著那方被撕開的、燃燒的天空。那赤金的隕落物,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越來越大,
越來越清晰。它撕裂空氣的尖嘯,壓過了洪水的咆哮,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鋼針,
狠狠扎進(jìn)禹的耳膜,刺入他昏沉的腦海。他動彈不得,連抬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燃燒的巨物,裹挾著天罰般的氣息,
轟然砸向他視野的盡頭——一座在洪水中苦苦支撐、形如斷牙的孤山?!稗Z隆——!
”撞擊的巨響并非一次,而是連續(xù)不斷、層層疊加的恐怖轟鳴。
大地像被巨人狠狠擂擊的巨鼓,猛烈地上下顛簸、左右搖晃!禹的身體被泥漿高高拋起,
又重重摔下,冰冷的泥水嗆進(jìn)口鼻。
遠(yuǎn)處那座孤山在騰起的、混合著赤金烈焰與灰黑煙塵的蘑菇云中,瞬間矮了一截,
無數(shù)巨大的山石被拋向空中,如同天神憤怒投擲的彈丸,
帶著死亡的呼嘯砸向四周的泥沼和濁流,激起更高的水柱和泥浪。沖擊波緊隨其后,
帶著灼熱的氣流和刺鼻的硫磺焦糊味,狂暴地掃過大地,將禹狠狠掀翻,滾出數(shù)丈遠(yuǎn)。
他掙扎著,用盡殘存的力氣將頭抬離泥漿,咳出腥咸的泥水,再次望向那座山的方向。
煙塵與烈焰漸漸沉降、散去,露出撞擊點(diǎn)的全貌。孤山一側(cè)被完全削平,
留下一個(gè)巨大、光滑、如同燒熔琉璃般的碗狀深坑。坑底中央,
斜插著一根巨大的、難以形容的金屬柱體。它通體呈一種深邃、內(nèi)斂的暗金色,
表面并非光滑,而是覆蓋著無數(shù)玄奧復(fù)雜、如同活物般緩緩流動的天然紋路。
這些紋路在殘存的熔巖火光映照下,閃爍著神秘莫測的光暈。柱體的大部分深深嵌入大地,
只有一截猙獰的尖端刺破深坑,斜指向蒼天,
散發(fā)著一種亙古、冰冷、又帶著狂暴余溫的威壓。大地深處傳來低沉的嗡鳴,
仿佛那巨柱在痛苦地喘息,又或是某種沉眠的意志被強(qiáng)行喚醒。禹死死盯著那暗金巨柱,
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比身體的寒冷和疲憊更尖銳地刺穿了他的心臟。
某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極其古老的東西,被這巨柱的氣息粗暴地?cái)噭恿耍?/p>
在死寂的泥漿下悄然沸騰。就在這時(shí),那巨柱表面,一道最粗壯、最深邃的暗金紋路,
猛地亮了一下!那光芒并非尋常的光,而是一種意念的洪流,
冰冷、浩瀚、帶著億萬年星塵寂滅的滄桑,瞬間跨越空間,無視禹的虛弱,
狠狠撞入他的意識!“嗡——!”禹的眼前徹底黑暗,
所有的聲音——洪水的咆哮、大地的呻吟、風(fēng)聲雨聲——瞬間被剝離。
他感覺自己被拋進(jìn)了一片絕對虛無的冰冷宇宙。沒有光,沒有方向,
只有絕對的死寂和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吧螒B(tài)…檢測…”一個(gè)意念,非聲非音,
直接在他意識的底層炸開。那意念龐大得如同星海本身,每一個(gè)“字”都帶著碾壓的威勢,
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如同神祇在審視塵埃。
低熵結(jié)構(gòu)體…碳基血肉…脆弱…瀕臨崩解…”禹感覺自己的存在被那意念粗暴地掃描、剖析,
每一個(gè)細(xì)胞、每一滴血液、每一次呼吸的律動,都被強(qiáng)行攤開在這冰冷的審視之下。
這被當(dāng)成塵埃的屈辱感,甚至壓過了意識被入侵的恐懼。
“…能量層級…微弱…不足驅(qū)動…核心…廢料…”那冰冷的意念繼續(xù)著殘酷的評判。
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禹的心頭。連天外之物也認(rèn)定他是無用的廢料嗎?
就在這絕望幾乎要吞噬他最后一點(diǎn)意識的瞬間,那龐大冰冷的意念掃描,
驟然接觸到了他血脈深處某種極其微弱、幾乎枯竭的東西!“嗡——!
”整個(gè)冰冷的宇宙空間猛地一震!那絕對冰冷的意念核心,
第一次出現(xiàn)了劇烈的、難以置信的波動!
“…異常波動…檢測…溯源…”冰冷的意念帶上了一絲前所未有的、近乎震驚的探尋意味。
它像發(fā)現(xiàn)了宇宙間最不可思議的悖論,瘋狂地追溯著禹血脈深處那微弱波動的源頭。
禹的意識被強(qiáng)行拉入一片混沌的光影。他“看”到了!他看到一片模糊、古老的戰(zhàn)場,
天地崩塌,星辰墜落!一個(gè)頂天立地的模糊身影,在無盡的毀滅風(fēng)暴中狂嘯,
揮舞著一根通天徹地的巨棒!那身影散發(fā)出的桀驁、不屈、戰(zhàn)天斗地的狂暴意志,
如同無形的烈焰,瞬間點(diǎn)燃了禹那被絕望冰封的血脈!那身影手中的巨棒,
其輪廓…其氣息…竟與眼前這暗金巨柱隱隱重合!
“…片段…烙印…‘齊天’…殘響…”冰冷的意念斷斷續(xù)續(xù)地傳遞著信息,
帶著一種禹無法理解的巨大困惑和更深的審視。那股源自“齊天”身影的狂暴意志碎片,
雖然微弱如風(fēng)中殘燭,卻帶著一種蠻橫不講理的烙印,頑強(qiáng)地抵抗著冰冷意念的掃描。
“…關(guān)聯(lián)…確認(rèn)…非廢料…載體…可能性…”冰冷的意念波動著,最終似乎做出了某種決斷。
那浩瀚如海的冰冷審視,并未消失,卻不再帶著純粹的蔑視與毀滅欲。
它開始以一種禹無法理解的方式,嘗試著接觸、溝通那微弱的“齊天”烙印,
如同冰冷的金屬試圖理解一縷火焰的溫度。
“…交流…建立…信息…交換…代價(jià)…”斷斷續(xù)續(xù)的意念傳來,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的交易意味。它需要一個(gè)“載體”,
一個(gè)能與這烙印產(chǎn)生共鳴的橋梁。而代價(jià)……禹的意識劇烈地掙扎起來,
他本能地抗拒著這種來自靈魂深處的交易。那冰冷的意念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抗拒,
一股更強(qiáng)大的、帶著一絲毀滅警告的威壓轟然壓下!“呃啊——!”禹猛地弓起身子,
現(xiàn)實(shí)中嗆出一大口帶著泥漿的鮮血,意識被硬生生從那個(gè)冰冷的宇宙空間彈了出來!
他劇烈地喘息著,胸膛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
剛才那短暫的意識交鋒,耗盡了最后一點(diǎn)心力。冰冷的泥漿再次包裹住他,
絕望如同深海的寒流,重新淹沒上來。那冰冷的意念最后傳遞的“代價(jià)”二字,
如同冰冷的詛咒,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他死死盯著遠(yuǎn)處深坑中那根斜指蒼穹的暗金巨柱,
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diǎn)??謶帧⑶?、一絲被利用的憤怒,
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被那“齊天”意志點(diǎn)燃的、近乎瘋狂的希望火苗。
他看到了那巨柱周圍,被撞擊撕裂的地表下,汩汩涌出的、帶著硫磺氣息的赤紅巖漿!
那灼熱的地火,散發(fā)著毀滅,卻也散發(fā)著一種原始的生命力。
“載體…火…”一個(gè)模糊的念頭,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
在他瀕臨熄滅的意識中頑強(qiáng)地燃燒起來。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爬起來的。
或許是那絲源自“齊天”烙印的不屈,或許是求生的本能,
或許是身后無數(shù)在洪水中哀嚎的族人絕望的眼神在他靈魂中的投影。
他像一具被意志強(qiáng)行驅(qū)動的泥塑傀儡,每一次從泥漿中拔出腿腳,都耗盡全身的力氣,
每一次跌倒,都幾乎再也無法站起。泥漿糊住了他的眼睛,他用沾滿污泥的手背狠狠抹開,
視線死死鎖定那巨柱的方向,如同撲火的飛蛾。終于,
他踉蹌著滾進(jìn)了那巨大的撞擊深坑邊緣。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幾乎將他的頭發(fā)和眉毛烤焦。
腳下是滾燙的、尚未完全凝固的琉璃狀地面,隔著破爛的草鞋底,燙得鉆心。
空氣里彌漫著刺鼻的硫磺味和巖石熔化的焦糊氣息。深坑中心,
那根巨大的暗金神鐵深深插入沸騰的巖漿湖中,只露出半截猙獰的柱身,
表面流動的玄奧紋路在巖漿的紅光映照下,顯得更加詭異莫測。巖漿湖咕嘟咕嘟地翻滾著,
不時(shí)鼓起巨大的氣泡,破裂時(shí)濺射出致命的火星。禹的目光掃過坑壁。
那里散落著巨大的、邊緣鋒利的黑色石塊——那是被撞擊瞬間熔融后又急速冷卻的巖石碎塊,
堅(jiān)硬無比。他艱難地挪過去,用盡力氣抱起一塊相對平整、邊緣鋒利的黑石,
其重量讓他手臂的骨頭都在呻吟。他拖著這塊石頭,再次挪到坑壁另一處。那里,
在高溫和巨大撞擊力的共同作用下,形成了一小片向內(nèi)凹陷、相對光滑的陡峭石壁,
像一面粗糙的石砧。他需要工具,更強(qiáng)大的工具!
、在巖漿映照下閃爍著幽冷金屬光澤的巨大碎塊上——它們是從神鐵本體上崩裂下來的殘片!
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過去,避開灼熱的地面,撿起一塊較小的、形狀不規(guī)則的暗金殘片。
入手沉重冰冷,遠(yuǎn)超尋常金屬,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抗拒意念順著手指傳來,讓他幾乎脫手。
他咬緊牙關(guān),死死攥住,拖著它回到那面“石砧”旁。
他將那塊邊緣鋒利的巨大黑石高高舉起,對準(zhǔn)石砧上那塊暗金殘片,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
狠狠砸下!“鐺——!”一聲震耳欲聾、完全不似凡間金鐵交鳴的巨響在深坑中炸開!
刺目的火星如同炸開的煙花,瞬間照亮了禹布滿泥污和汗水的臉,
也照亮了他眼中孤狼般的狠厲。巨大的反震力順著黑石傳來,震得他雙臂發(fā)麻,
虎口瞬間裂開,鮮血淋漓。石砧上的暗金殘片,卻連一個(gè)白印都沒留下!
那冰冷的意念再次掃過禹的意識,帶著一絲極其微弱的、近乎嘲諷的波動。
“不夠…”禹低吼出聲,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再次舉起沉重的黑石,
不顧虎口的劇痛,又一次更狠地砸下!“鐺!鐺!鐺!
”單調(diào)、沉悶、卻帶著一種原始野蠻力量的敲擊聲,在深坑中、在巖漿的沸騰聲里,
倔強(qiáng)地響起。火星一次次爆裂飛濺,如同絕望中迸發(fā)的微弱星辰。每一次砸擊,
反震的力道都震得禹口鼻溢血,雙臂的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⒖诘牧押墼絹碓酱?,
鮮血染紅了粗糙的石柄,又滴落在滾燙的地面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瞬間蒸發(fā)成腥甜的血霧。
汗水如同小溪,混合著泥漿和血水,從他額頭、臉頰、脖頸不斷淌下,
滴落在他腳下的琉璃地面上,瞬間變成一縷縷白煙。他的身體在劇烈顫抖,不是因?yàn)楹洌?/p>
而是因?yàn)榱吆蛣⊥?。視線開始模糊,眼前的神鐵殘片和石砧都在搖晃?!安粔颍∵€是不夠!
”他嘶吼著,口腔里滿是血腥味。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只撼樹的蚍蜉,在用脆弱的血肉和意志,
挑戰(zhàn)著天外的亙古神物。絕望再次涌上,幾乎要將他吞噬。就在這時(shí),
一股微弱卻灼熱的氣流,帶著硫磺和鐵銹的味道,拂過他的臉頰。
是巖漿湖里逸散出的地肺熱力!禹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那翻滾的赤紅熔巖,
又看向手中那紋絲不動的暗金殘片。一個(gè)瘋狂的念頭,如同巖漿湖里爆裂的氣泡,
在他腦中炸開!他丟下那沉重的黑石,雙手死死抓住那塊冰冷的暗金殘片,蹣跚著,
一步步走向那沸騰的巖漿湖邊!灼熱的氣浪幾乎讓他無法呼吸,皮膚傳來劇烈的灼痛感。
他停在距離翻滾巖漿僅一步之遙的地方,腳下滾燙的地面隔著薄薄的草鞋灼燒著他的腳底。
“熔…煉…你…”禹對著手中的殘片,也像是對著深坑中心那巨大的神鐵本體,
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他調(diào)動起全身最后殘存的所有力氣,將那塊堅(jiān)硬冰冷的殘片,
狠狠地、決絕地投進(jìn)了赤紅的巖漿湖中!“嗤啦——!”刺耳的聲響中,暗金殘片沒入巖漿。
想象中的瞬間熔化并未發(fā)生。那殘片在粘稠的巖漿中沉浮,表面流動的玄奧紋路驟然亮起,
散發(fā)出強(qiáng)烈的暗金光芒,竟在赤紅的巖漿中撐開了一個(gè)小小的、不斷扭曲的排斥力場!
周圍的巖漿如同遇到了克星,劇烈地翻滾、避讓,形成一個(gè)凹陷的漩渦,卻無法真正吞噬它!
冰冷的意念再次掃過禹的意識,這一次,那波動中帶著一絲更清晰的嘲弄,仿佛在說:凡火,
豈能熔煉星辰?禹死死盯著巖漿中那頑固的暗金殘片,看著它周圍翻滾避讓的巖漿,
又看看自己鮮血淋漓、微微顫抖的雙手。
一股無法遏制的暴怒和一種更深沉的、源自血脈的決絕,轟然沖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壩!
“我的血…我的骨…夠不夠?!”他如同受傷的野獸般咆哮起來!他猛地張開雙臂,
帶著一種殉道般的瘋狂,整個(gè)人朝著那翻滾的巖漿湖,縱身撲了下去!“噗通!”灼熱!
劇痛!無法想象的恐怖高溫瞬間包裹了他!皮膚、血肉仿佛在瞬間碳化!
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巨爪攫住了他的靈魂!然而,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
異變陡生!他體內(nèi),那源自“齊天”烙印的微弱血脈,仿佛受到了死亡的終極刺激,
驟然間如同沉寂的火山般爆發(fā)!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蠻荒不屈意志的金紅色光芒,
猛地從他全身的毛孔中迸發(fā)出來,尤其是那雙沾滿他鮮血的手!這光芒如同一個(gè)脆弱的蛋殼,
勉強(qiáng)抵住了周圍足以瞬間將他氣化的巖漿!更驚人的是,
當(dāng)這蘊(yùn)含著“齊天”意志的金紅光芒觸碰到巖漿中那塊暗金殘片時(shí),殘片表面那抗拒的力場,
猛地一顫!仿佛遇到了同源的氣息,那冰冷的意志核心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細(xì)微的松動!
“抓住…它!”禹在靈魂焚燒的劇痛中嘶吼,意識被那金紅光芒強(qiáng)行吊著。
他憑著最后的本能,伸出那雙燃燒著金紅微光、皮開肉綻的手,
死死地、用盡生命最后的力量,抓住了巖漿中沉浮的暗金殘片!“滋——!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在皮肉上,劇烈的灼痛直沖靈魂!
但就在禹的鮮血、骨肉蘊(yùn)含的“齊天”烙印之力與那暗金殘片接觸的瞬間,
那殘片上的玄奧紋路驟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強(qiáng)光!“嗡——!”整個(gè)巖漿湖劇烈地沸騰起來!
那塊暗金殘片在禹的手中,在金紅光芒與巖漿的共同作用下,
形態(tài)竟開始發(fā)生不可思議的變化!它不再是冰冷堅(jiān)硬的固體,
而是如同活物般蠕動、軟化、延伸!在禹幾乎被燒熔的手掌中,它被強(qiáng)行塑形!沒有鐵錘,
沒有砧板。禹的身體就是熔爐,他的意志就是鍛錘,他的骨血就是薪柴!
他憑著那股烙印在血脈深處、瀕死爆發(fā)出的野蠻力量,雙手死死攥住那滾燙、蠕動的金屬,
瘋狂地?cái)D壓、拉扯、扭動!每一次動作,都帶下大塊焦黑碳化的皮肉,露出森森指骨!
指骨在巖漿和金屬的高溫下,迅速變得焦黑、開裂!“呃啊啊啊——!
”非人的慘嚎從禹焦黑的喉嚨里擠出,那不是聲音,是靈魂被撕裂的悲鳴。
他早已感覺不到疼痛,只有一股毀滅與創(chuàng)造交織的狂暴意念在支撐著他。
那塊暗金金屬在他骨血交融的“鍛造”下,被強(qiáng)行拉長、塑形!
一端被他的指骨硬生生砸扁、拓寬,
形成粗糙的錘頭輪廓;另一端則在瘋狂的扭動中變得細(xì)長、堅(jiān)韌,延伸出棍棒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是永恒。當(dāng)禹體內(nèi)那點(diǎn)金紅光芒微弱到即將熄滅,
當(dāng)他最后一點(diǎn)意識也即將被巖漿吞噬時(shí),他手中,終于出現(xiàn)了一柄奇異的“造物”。
它像一柄扭曲的戰(zhàn)錘,又像一根粗陋的長棍。錘頭部分寬厚沉重,
布滿被強(qiáng)行鍛打出的凹凸不平的棱角和禹指骨留下的深刻凹痕,暗金的底色上,
浸滿了暗紅發(fā)黑的血跡和焦糊的骨粉。棍身部分相對細(xì)長,卻同樣布滿扭曲的紋路和血痂。
整件兵器散發(fā)著一種不祥的、原始的、兇煞的氣息,仿佛剛剛從洪荒巨獸的腹中誕生。
其表面那些流動的玄奧紋路并未消失,反而在血與火的淬煉后,變得更加猙獰詭異,
如同活物的血管,隱隱搏動著,散發(fā)出一種擇人而噬的兇戾波動。禹焦黑、只剩下骨架的手,
死死握著這柄“兇兵”的棍身。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湮滅的瞬間,
那冰冷浩瀚的意念再次降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直接、更霸道!
…形態(tài)…初步…契合…烙印…共鳴…綁定…開始…”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冷狂暴的意念洪流,
順著那棍身,狠狠沖入禹瀕臨破碎的意識核心!“轟——!
”禹感覺自己最后殘存的意識被徹底撕裂、粉碎!他不再是禹,他感覺自己變成了那根兇兵!
他看到無盡的星海在眼前爆炸、坍縮!感受到億萬年來在冰冷虛空中穿行的孤寂!
體會到一種毀滅星辰、撕裂天地的恐怖力量在體內(nèi)奔涌咆哮!但這力量帶著絕對的冰冷意志,
它要吞噬!要主宰!要將他的靈魂徹底磨滅,化為驅(qū)動這兇兵的燃料!“不…!
”禹的靈魂碎片在冰冷的洪流中發(fā)出無聲的吶喊,源自“齊天”烙印的那點(diǎn)微光,
如同暴風(fēng)雨中的殘燭,瘋狂地燃燒、抵抗著這冰冷的吞噬!
“…抵抗…無意義…融合…完成…”冰冷的意念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志,如同天傾般壓下!
禹最后的意識,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雪花,
瞬間被那兇兵狂暴冰冷的意志徹底吞噬、覆蓋、融合!深坑中,巖漿依舊在翻滾。
那個(gè)撲入巖漿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只有一柄暗金與血骨交融的兇戾兵器,
靜靜地懸浮在赤紅的巖漿之上。它表面的紋路如同活物般緩緩流轉(zhuǎn),
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威壓和冰冷的死寂。那冰冷浩瀚的意念,此刻牢牢盤踞在兵器的核心。
深坑之外,洪水的咆哮聲再次清晰起來,帶著毀滅一切的勢頭,越來越近。
這柄剛剛誕生的兇兵,微微震顫了一下,仿佛感應(yīng)到了外界滔天的惡意與毀滅的契機(jī)。
滔天的洪水,如同千萬頭掙脫了韁繩的漆黑惡獸,裹挾著山崩地裂的咆哮,
終于沖垮了最后一道脆弱的天然屏障,朝著神鐵墜落的巨大深坑,以滅世之勢,狂涌而來!
渾濁的巨浪高達(dá)數(shù)十丈,浪頭翻滾著斷木、巨石、房屋的殘骸以及無數(shù)溺斃生靈腫脹的尸體,
形成一道污穢死亡的移動城墻。它所過之處,本就狼藉的大地被徹底刮去一層,
露出更深、更絕望的泥濘底色。空氣被水汽和死寂的腥風(fēng)充滿,
連蒼穹的裂口和深坑中巖漿的紅光,都被這無邊的濁浪所吞噬、掩蓋。
就在這滅頂之災(zāi)降臨的前一刻,那柄懸浮于巖漿之上的兇兵,動了。沒有任何人驅(qū)使。
它仿佛被外界滔天的毀滅氣息所吸引,又或是內(nèi)部那冰冷的意念在主動回應(yīng)這毀滅的盛宴。
暗金與血骨交織的棍身猛地一振!“嗡——!”一股無形的、卻帶著實(shí)質(zhì)破壞力的震蕩波,
以兇兵為中心,猛地?cái)U(kuò)散開來!空氣被擠壓得發(fā)出爆鳴,
坑壁上尚未完全凝固的琉璃狀巖石瞬間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紋!
下方翻滾的巖漿湖更是被這股力量狠狠壓向坑底,形成了一個(gè)短暫的凹陷!下一秒,
兇兵消失了!不,不是消失。是它以一種超越了凡人視覺極限的速度,
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暗金血色殘影,迎著那排山倒海的巨浪,逆沖而上!“轟?。。?/p>
”兇兵與巨浪正面撞擊!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卻有一種更令人心悸的湮滅。
兇兵所化的暗金血影,如同一根燒紅的鐵釬刺入凝固的牛油。它所到之處,
高達(dá)數(shù)十丈、蘊(yùn)含著萬鈞之力的渾濁水墻,竟被硬生生“犁”開一道巨大的、平滑的缺口!
那缺口邊緣的水流瞬間被極致的高溫蒸發(fā)成慘白的蒸汽,又被無形的力場排開,無法合攏!
缺口內(nèi)部,水流被徹底分解、湮滅,形成一條短暫的真空通道!
無數(shù)裹挾在洪水中的巨石、巨木,在這湮滅之力面前,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兇兵去勢不止,
沿著洪水襲來的方向,逆流而上!它所過之處,大地如同被無形的巨犁翻開,
留下深深的溝壑;洪水被強(qiáng)行分?jǐn)?、蒸發(fā)、湮滅!它像一道宣告死亡的逆流星芒,
在無邊的濁浪中開辟出一條短暫而恐怖的毀滅之路!那冰冷的意念駕馭著這無匹的兇煞之力,
肆意揮灑著破壞與湮滅的本能,仿佛在宣示著自身的降臨。然而,
這毀滅的宣泄并未持續(xù)太久。
當(dāng)兇兵逆沖至洪水的源頭附近——一片因劇烈地殼變動形成的、深不見底的巨大裂谷邊緣時(shí),
異變陡生!“嘶昂——?。?!”一聲尖銳、嘶啞、蘊(yùn)含著無盡怨毒與貪婪的嘶鳴,
如同無數(shù)根鋼針,從裂谷深處直刺蒼穹!那聲音穿透了洪水的咆哮,
帶著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陰寒。裂谷邊緣渾濁的水面猛地炸開!
一個(gè)龐大得令人窒息的陰影破水而出!那是一條巨蛇!不,是擁有九顆猙獰頭顱的恐怖妖物!
它粗壯如山脈的蛇軀覆蓋著濕滑粘膩、反射著污穢水光的暗綠色鱗片,
大部分還隱沒在裂谷的深水之中,難以窺見全貌。破水而出的九顆蛇頭,
如同九座活動的毒液山峰!每一顆都大如房屋,覆蓋著青黑色的角質(zhì)硬皮,
巨大的豎瞳是渾濁的硫磺黃色,
里面燃燒著純粹的毀滅欲望和一種對鮮活血肉、強(qiáng)大能量的貪婪。蛇口張開,
露出密密麻麻、如同匕首般閃爍著幽藍(lán)寒光的毒牙,腥臭的涎水如同瀑布般滴落,
將下方的洪水都腐蝕得嘶嘶作響,騰起劇毒的綠煙。上古兇獸——相柳!它九雙巨大的豎瞳,
瞬間就鎖定了那道散發(fā)著毀滅氣息和強(qiáng)大能量波動的暗金血影!那是兇兵的氣息!
對于相柳這種以吞噬能量和生命為生的兇獸而言,
這柄剛剛誕生、蘊(yùn)含著天外神鐵之力和“齊天”烙印的兇兵,無異于天地間最誘人的血食!
它感受到了那冰冷的意念,更感受到了那意念之下潛藏的、令它垂涎欲滴的龐大本源!
貪婪瞬間壓倒了兇兵帶來的威脅感。九顆蛇頭齊齊發(fā)出震天動地的嘶吼,卷起腥臭的颶風(fēng)!
其中三顆蛇頭如同離弦的巨弩,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
噴吐出三道濃稠如墨汁、散發(fā)著刺鼻腥甜氣味的慘綠色毒液洪流!毒液所過之處,
空氣都被腐蝕得扭曲,下方的洪水瞬間被染成一片死寂的墨綠,無數(shù)魚蝦翻著白肚浮起,
瞬間化為白骨!另外三顆蛇頭則卷起滔天的濁浪,形成三道巨大的、高速旋轉(zhuǎn)的漆黑水龍卷,
如同三根連接天地的死亡巨柱,從三個(gè)方向朝著兇兵絞殺而去!
水龍卷中夾雜著被相柳妖力硬化的冰棱和巨石,每一片都足以洞穿金石!
最后三顆蛇頭高高昂起,巨大的蛇口張開到極限,
喉嚨深處凝聚起令人心悸的幽暗光芒——那是純粹的、高度壓縮的妖力沖擊!
兇兵所化的暗金血影驟然停滯!冰冷的意念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同樣兇悍的掠食者,
瞬間做出了最直接的反應(yīng)——狂暴的殺意!棍身猛地一旋!暗金血光大盛!“嗤啦——!
”迎著那三道慘綠的毒液洪流,兇兵不退反進(jìn)!棍影瞬間模糊,
化作一片潑水不進(jìn)的暗金血色光輪!毒液洪流撞擊在光輪之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腐蝕聲,